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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133:再遇無殤 文 / 美越

    這時,一朵的肩膀被人小小的戳了戳。回頭就見依舊一身青衣,週身散著書生氣息的杜明樂。恍惚間,一朵覺得他那身青衣,還真有點像在鳥王宮的牢房裡見過的金百燕那身青色。

    許是書生都比較喜歡青色吧,看上去淡靜清雅又透著些許清高的冷意。

    杜明樂和緩笑著,眸光璨亮,好像那映著日光的瀲灩河水,晃眼卻又美麗。

    「姑娘,好久不見。」

    「是誒,十多天了呢。」一朵也笑著打招呼。

    「姑娘。」杜明樂依舊笑得很好脾氣。

    「嗯?」一朵歪頭,不解看他。

    「你踩到我的腳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朵趕緊抬腳道歉。要知道,她方才帶花玉環落地的那一腳,力道十足,一個凡人怎麼受得了。「我給你瞧瞧吧,我這裡有金創藥。」

    杜明樂還是笑得很和善文雅,指著地上散落一地的竹針,緩聲道,「姑娘,你還毀了我的攤子。」

    「真是抱歉抱歉。」一朵趕緊連連鞠躬,蹲在地上撿竹針,卻被細小的針尖刺破手指,鮮血直流。

    「我怎麼每次碰到你都這麼倒霉!」杜明樂一把抓起一朵的手腕,終於還是忍無可忍了。

    「一朵姐姐,你流血了!」花玉環嚇得叫了一聲,趕緊扯出帕子為一朵包紮手指。卻在看到杜明樂俊美的臉龐時,微微紅了雙頰。

    「這一次你必須賠償我!」杜明樂沒好氣低喝一嗓子。

    「好好好,我賠我賠。」一朵又是一陣道歉,「應該賠多少?」

    「乞巧節那日,我這些竹針可都是一兩銀子十根!我們現在查一查這些竹針到底多少根。」杜明樂的眼底浮起一絲精光,開始一根一根撿竹針。

    「這麼多怎麼數呀。」一朵很犯難。心裡掂量著,不如就給一錠金子了事算了。她還有正事處理,耽擱不得。

    這時旁邊賣菜的大娘看不下去眼了,嚷道,「別欺負兩個姑娘家!你剛才還喊一枚銅錢十根竹針,怎麼轉屁股就成了一兩銀子十根。你這不是訛人嘛!」

    杜明樂被那大娘說得一陣面紅耳赤,但還是爭辯道,「姑娘,你毀了我兩次生意,就不覺得心中有愧嗎?」

    「那也不能被你敲竹槓呀!」一朵盯著杜明樂,一副看奸商的厭惡表情。

    杜明樂一把丟了手裡拾起來的竹針,藉著自身身高,俯視矮他一頭的一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撿了個大便宜!要沒有我,你能得了那個便宜?!」

    「什……什麼便宜!」一朵後退一步,有那麼點點心虛。

    「你賣了締俊公子的畫,現在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畫被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玉換走了。」杜明樂氣怒地嚷著,似很不忿這樣的好事怎麼沒落在他身上。

    「畫是我的,我買賣自由,與你無關!」一朵傲氣地揚起小臉,誓不低頭。

    「你!」杜明樂顯然還不夠潑皮無賴的本質,指著一朵哼了又哼。粗略地收拾起地上的竹針,不知被紮了多少個針眼,血滴了一地,之後抱著袋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一朵望著地上的血滴,心裡有了那麼點點慚愧。那些竹針,他都賣到一個銅板十根了,總共也不值幾個錢,幹嘛如此遭盡自己的手,就不疼麼?

    這時候對面賣水果的大爺看著杜明樂一瘸一拐的背影,歎口氣道,「這孩子頂可憐,家徒四壁,又有個多病的老母親。為了給母親治病就醫,連學業都放棄了。他可是三年前最有望中狀元的學子之一啊!如今竟淪落到以販賣為生。嘖嘖嘖,可憐吶。」

    「做了狀元,便是朝廷命官,他就有錢為母親治病了,為何要放棄?」一朵不解杜明樂為何選擇了一條艱辛寒苦的路。

    「姑娘,你的想法太單純了,狀元可不是那麼好考的!不是僅有學識就夠了,還得有銀兩!」賣水果的大爺甩著浮塵驅趕落在水果上的蚊蟲,念叨道,「報考用錢,考試用錢,得了狀元有人報喜得給賞錢,答謝官府考官得用錢,就連入宮朝拜得用錢找人指點一二,以免不懂禮數規矩還未為官就得罪了哪個貴人。沒個一二百兩,狀元就是考上了,也不一定能做官吶。」

    一朵很驚訝,這位賣水果的大爺居然這麼懂行情。

    這時,與大爺對面買菜的大娘,一邊摘菜一邊笑著調侃大爺,「他以前就是因為沒錢考狀元而落第的大學子。呵呵……沒做官這一輩子不也就這樣過了。」

    大爺笑而不接話了,開始高聲吆喝賣水果。

    一朵心中歎息。這就是凡塵,人們所賣力追逐的短短數十載的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到頭來不過都是過眼雲煙。

    望著杜明樂消失的方向,心中的愧疚更盛了。便尋著杜明樂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一朵姐姐,等等我。」花玉環鮮少這般快步行走,不一會就上氣不接下氣。她明明看一朵只是在慢慢的走,怎麼速度這麼快。

    走了許久,也沒尋到杜明樂的身影。一朵便用力嗅了嗅,按照杜明樂身上的氣息,先是尋到一個藥鋪,之後又七拐八繞來到一個偏僻的小院子。那房子很破,竟比締俊公子的家還要寒酸貧苦。牆體傾斜,屋頂破漏,窗子也掉了一半。

    這裡就是杜明樂的家?

    推開破敗的小木門,院子的角落堆著一些竹料和碎屑,看來那些竹針都是在那裡製作完成。正要進門,屋內傳出喘息困難的咳嗽聲和杜明樂的聲音。

    「娘……兒子這就去熬藥,兒子剛買回來了藥。」

    聲音未落,杜明樂已從屋裡急匆匆衝出來跑到院子的火灶旁,發現一朵和花玉環就站在門口,他一驚。

    「你們怎麼會找到這裡!」

    「我是來賠你錢的。」一朵趕緊從袖子裡摸出一錠金子。

    「不必了。」杜明樂看也不看那金子一眼,開始熟練地引火熬藥。他應該是被買菜大娘說的話戳中了自尊心。

    「給你娘治病要緊。」一朵將金子塞在杜明樂手裡。()

    杜明樂望著掌心的那錠金光閃閃的元寶,呆住了。猶豫掙扎許久,說道,「就當我是向你借的。等我有錢,一定還你。」

    他抬起頭,璀亮的眸底湧起些許感激。

    「不用還了!說到底,我還是要謝謝你的。」一朵歪頭一笑。

    「樂兒……是……是誰來了。咳咳咳……」屋內傳來老婦微弱的聲音。

    「娘,來了兩個朋友。」杜明樂迅速將藥材放入鍋裡,開始賣力吹火。那火好像故意跟他做對,就是燃不起來。

    「我幫你。」一朵推開杜明樂,蹲在火灶前,偷偷用了法術,點燃烈火。

    「一朵,你居然用法術!」小彩在袖子內叫起來。

    「沒事。樹爺爺說了,只要不是對凡人用法術,無礙的。」一朵秘音對小彩說。

    「我覺得你不該過多插手凡人之事,人各有命,不是你一個妖精能管的。」小彩道。

    「他真的好可憐,我於心不忍。」一朵繼續秘音。

    「哼,但願你不要闖禍。」

    「知道啦,管家婆。」

    待湯藥熬好,杜明樂趕緊端進屋內。

    「快讓……咳咳咳……你的朋友進屋……咳咳……坐坐。」屋內傳來老婦斷斷續續的聲音。

    「娘,兩個姑娘家,怎好進男子家門。」

    「大娘,您好。」一朵已不顧杜明樂反對,拽著花玉環就進了門。她打算看看那個老婦得了什麼病,或許可以醫治。

    她可是醫術很精湛的說。

    破舊的床榻上,癱臥著一個面容枯黃骨瘦如柴的老婦,雖然滿臉皺紋還是可以看得出來,這老婦年輕時是個美人,從杜明樂俊雋的長相也能猜得出來。屋內雖然殘破,不過很規整,一張桌案上,擺著筆墨紙硯,幾幅潑墨意境大氣豪邁就掛在桌案後面的牆壁上,看來是杜明樂之作。

    「你怎麼進來了!」杜明樂犯難起來。若被鄰居看見,不知傳出什麼閒言碎語。他一個大男人倒是不怕什麼,可對方只是一個小女孩。

    「樂兒……不可無禮……咳咳咳……」杜明樂娘低斥一聲,又不住咳嗽起來。骨廋的身子一縮一縮,好像要將五臟六腑一併都咳出來般痛苦。

    「大娘您好,我叫花玉環。」花玉環也腆著臉跟著一朵,笑聲介紹自己。

    「好好……好好……」杜明樂娘終於止住咳嗽,看著一朵和花玉環,暗淡的眼中浮上一層滿意的笑。「樂兒啊……這兩位是你的……咳咳……」

    「娘!只是普通朋友。」杜明樂當即羞得雙頰緋紅,好不可愛。吹涼了湯藥,怕他娘追問,趕緊小心服侍他娘喝藥,之後還很細心地幫他娘擦掉唇角藥汁。

    杜明樂娘看了看一朵,又看了看模樣嬌俏的花玉環,唇角儘是無法收住的笑意,「想不到啊……在臨死之前……咳咳咳……還可以見到……見到我兒有女孩……咳咳咳……喜歡……」

    「娘!她們真的不是。」杜明樂急得臉色更紅了,襯著他一身青衣格外的鮮明。

    「唉……都是娘拖累了你……二十有一的年紀……還未娶親……咳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孱弱的身子徹底癱在床榻上,無力動彈了。

    「娘……切莫這樣說!兒子只要娘長命百歲。」緊緊抓住娘親骨廋枯燥的手,杜明樂的眼角隱有淚光閃過,隨即又扯出燦爛的笑容掩去。「娘一定要好起來。娘不是想回江南老家看看嗎,等娘病好了,兒子帶您回去。」

    杜明樂娘乾巴巴地笑了笑,還是望著一朵和花玉環,暗沉的目光中有著熱切的期盼,「我已經很久……下不了地了……家裡都靠樂兒一人維持,又要賺錢……又要照顧我這個將死之人……屋子很久沒好好……收拾了……讓兩位姑娘見笑了。」

    她說完,便大口大口喘息,好一會才喘上氣來。

    「娘!不許你說自己是將死之人,娘一定會長命百歲。」杜明樂聲音微哽,再說不下去,只能笑得更加燦爛,掩住心底的疼痛。

    一朵細細打量杜明樂娘,僅從她的面容便判斷出病症所在。本不是什麼大病,應是長期延誤病情又過度操勞所致病情加重。而今已病入膏肓,若不及時救治,只怕熬不了幾天了。

    方纔的湯藥只是簡單的止咳藥,並起不了太大效用。

    一朵看了看杜明樂,顯然他也知道自己娘親命不久矣,在床邊伺候得盡心盡力,始終笑意融融,卻不見絲毫愁色。應是怕他娘擔心吧。

    真是個大孝子!一朵向來對孝順的人有莫名的好感。她覺得,孝順父母之人,才是真正良善之人。

    花玉環也被眼前的母子情深所感動,竟然紅了眼眶。隨即抹了抹眼角,掃視房內,一邊找來抹布和笤帚打掃房間,一邊說,「大娘是江南人吶,我老家也是江南的。」

    杜明樂娘一聽遇見老鄉,當即眼中有了些許光亮,本想說什麼,可蒼白的唇動了動又猛烈咳嗽起來。

    「我來給大娘看看吧。」一朵來到病床前,卻得到杜明樂狐疑的目光。

    「你?」

    「呵呵,略懂醫術略懂醫術。」

    杜明樂還是有些不相信,他有了金子可以去請京城最好的郎中了。可是……他跪求來的名醫已經明確地告訴他不止一次,他娘已藥石無靈,回天乏術了!只能撐幾天算幾天。眼前的小丫頭,才十六七歲的樣子,難道比京城行醫數十載的老郎中還厲害不成!尤其她那一臉的天真無害,清透無邪,怎麼看都覺得是個不知世事的單純丫頭。如何會治病救人!

    最後,杜明樂還是起身給一朵讓了地方。

    一朵在袖子內掏啊掏,終於找到了裝著銀針的錦袋。她有兩套針,一套金針,一套銀針,眼前老婦的病情暫時還用不到金針那麼嚴重。命花玉環點來一根蠟燭,細長的銀針用火消毒後,也不把脈,直接讓老婦平躺閉眼,便開始施針。

    杜明樂幾次想要阻止,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讓一朵用細長的針在他娘親的身上插滿,活像個刺蝟蝟。

    焦急的等待,過了約莫半個時辰。

    一朵拔掉所有銀針,收入錦袋內,放回袖子。起身對杜明樂道,「明天再行針一次,便可大好了。」

    杜明樂不相信,撲到已經睡著的母親床邊,見母親睡顏安詳,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他娘親因為劇烈咳嗽,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安穩地睡過覺了。往往剛睡著,又被劇烈的咳嗽震醒,根本無法入睡。而在一朵行針的這半個時辰,他娘居然沒有再咳嗽一聲,還睡著了。

    「我……」杜明樂無比激動地望著一朵,說不出話來。

    「你不用謝我。」一朵嘿嘿一笑,「舉手之勞而已。」轉身往外走,準備離去,杜明樂卻喚住她。

    他低低笑了一陣,似很不好意思,「中午了,留下吃飯吧,算我報答你的。」

    「不了。」她還要去找無殤的下落。雖說一個小妖找妖王大人,有點自不量力,不過還是要探聽探聽下落,為求自保嘛。

    「一朵姐姐。」花玉環捂著肚子,嘟起紅唇,「我跑了一上午,已經前腔貼後背了。」

    杜明樂呵呵一笑,「我手藝不好,兩位姑娘勉強用頓便飯吧。」

    花玉環連連點頭,姣好的小臉上,滿是歡喜。

    一朵看出點眉頭,趁杜明樂這個大男人去做飯,悄悄問眼睛都要掉到杜明樂身上的花玉環,「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了?」

    花玉環當即臉紅如煮熟的蝦子,嬌嗔地一跺腳,轉身不理一朵了。

    飯桌置放在院子中,三人圍桌而坐。

    家徒四壁的杜明樂,只簡單做了兩道小菜,一個清炒小白菜,一個涼拌小白菜。杜明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為了不讓他難為情,一朵和花玉環都說做得很好,大熱的天正想吃點清淡的。

    杜明樂高興地拿來一壺酒,是他娘以前釀製的桂花釀,一直埋在院子內的一棵已經花落的桂花樹下。

    「這是家裡最值錢的東西了。雖說讓兩位姑娘在我一個男子家喝酒,很不合禮數,不過還是想拿出來招待兩位。」杜明樂說著,將桂花釀斟滿三個酒盅。

    一朵很少喝酒,她酒力極差。不過看那酒水清醇芬香,還是忍不住小啜一口。清潤爽口,有些微辣,卻很好喝,便一杯下肚了。

    花玉環自小就在醉悅閣長大,可以說從小被酒水泡大的,珍品美酒喝過數不勝數,也對杜明樂娘的釀酒手藝稱讚不已。連喝兩杯,大讚「好酒」!

    杜明樂收起酒壺,「兩位姑娘還是少喝一些。」

    一朵和花玉環的饞蟲被勾了起來,哪裡還肯收手。不顧杜明樂阻止,一朵搶下酒壺,又自斟自飲一杯,臉頰開始微燙起來。

    一頓飯下來,一朵只喝了三杯桂花釀,剩下的全被花玉環收入腹中。一朵撐在桌上,臉紅如霞,而花玉環依舊面色不改,好像剛才喝的只是茶水般毫無異樣。

    「一朵姐姐,你不勝酒力呀。」花玉環拽了拽一朵的衣袖,正是一朵精力渙散之時,居然將她藏在袖子虛境中的物件,嘩啦啦一聲,全部散在了地上。

    花玉環望著地上散落的一大堆雜七雜八的物件,大驚。「這……全是袖子裡掉出來的?」

    「什麼?」一朵晃晃悠悠撐起身子,望著地上的一大堆東西,點了點花玉環,「你個淘氣的小東西。」

    費力蹲在地上,將地上的東西,一樣一樣往袖子內撿。

    「姐姐那是什麼袖子?怎麼裝了這麼多東西?」花玉環好奇萬分,扯著一朵飄飄然的袖子往裡看,裡面除了一截雪白藕臂,絲毫不見旁物。丟開一朵的袖子,那隨風輕蕩的飄然,也完全不像裝了許多東西的樣子。

    「噓。」一朵比個噤聲的手勢,「小孩子家家,別什麼都問。」

    「姐姐居然連說話的口氣都變了!」花玉環更驚了,連帶杜明樂也驚了一驚,也覺得一朵的袖子大有乾坤。

    一朵不理他們兩個,打個酒咯,繼續一樣一樣往袖子裡裝東西。

    「一朵!你居然喝酒!千萬堅持住!你身上的靈氣在外散,千萬別露出馬腳呀!萬一被妖王至尊嗅到你的靈氣,你就死定了!」小彩嚷著嗓子急急大叫。

    一朵渾身一個激靈,酒勁立馬清醒七分,趕緊將散開的靈氣又都收攏回來。

    「應該……不會有事吧。」一朵糾結著聲音,渾身都直打哆嗦。若妖王不在人界還好,就是她週身靈氣散得鋪滿京城,也不會被誰發現。而妖王不同,天生有對妖之靈力異常敏銳的嗅覺,否則如何統管群妖。

    「誰知道了!」小彩憤怒地大叫。

    「沒事,沒事。」一朵安慰地拍拍心口,「不過轉瞬的功夫,一定不會露出馬腳的,他不會那麼厲害,就那麼一點點一點點都有所察覺的。」一朵笑嘻嘻地自我安慰。

    花玉環和杜明樂對一朵的自言自語面面相覷。

    「姑娘,要不你先進屋歇一歇。」杜明樂有禮地對一朵說。份外後悔方才不該給她喝酒。

    一朵胡亂揮揮手,「沒事!待我吹吹風,就好了!」

    將所有東西收回袖子,搖搖晃晃起身。花玉環好奇,還是揚起一朵的袖子看了看,裡面依舊什麼都沒有,不禁心下駭然。

    「難道姐姐會法術不成?」

    「嘿嘿……不會不會。」一朵本想承認的,想想又伸出手指擺了擺否認。

    「你又醉了!快點堅持住!不可以再讓靈力飄散了!」小彩在袖子內又出聲提醒。

    一朵當即肅然站直,臉上是從沒有過的緊繃,強迫自己的意識時刻保持清醒,對花玉環硬硬說道,「回家,趕緊回家!」

    花玉環見一朵又變了模樣,嚇得小心臟砰砰狂跳,趕緊攙住一朵往外走。「姐姐千萬不要有事啊,不然媽媽會打死我的!」

    「姑娘!」杜明樂在身後喚了一聲。

    一朵硬生生回頭,硬生生問,「啥事。」

    杜明樂有點不好意思地微微低頭,「敢問姑娘芳名。」

    「白一朵。」僵硬的回答後,一朵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跟花玉環走了。

    一朵覺得自己繃的很好,非常好,至少沒又再因醉酒外洩丁點靈力,可是……

    忽熱,眼前捲過一陣疾風。那風異常詭譎,哪裡都沒有席捲,偏偏席捲了一朵這裡。

    「啊———」

    花玉環的衣裙被風捲得揚起,露出她裙下的雪白**,趕緊摀住裙擺尖聲大叫。她雖在醉悅閣為妓,卻是賣藝不賣身,根本受不住這般春光外洩的情況。而且剛剛離開杜明樂的家,杜明樂就站在門口目送她們,只怕都看了去。又羞又惱,恨不得找根繩子上吊。

    「有妖氣!」一朵大叫一聲,面色緊繃,神色警惕,將花玉環緊緊護在身後。「何方妖孽!還不快快現身!」

    酒壯熊人膽,果然不虛。

    「呵呵呵……」一聲冷到極致的低笑,笑得一朵渾身亂顫,如被秋風席捲的枯葉,搖搖欲墜。

    「誰誰誰……」一朵的牙齒不住打顫,一步步後退。

    花玉環不明所以,只知道週遭冷意涔涔,緊緊抓住一朵的衣袖,縮在一朵身後成一團。一對杏目晶亮地打量四周,卻是什麼都沒有見到,只有冷風在這裡詭異翻捲。

    「我是誰?」那道冰冷的聲音還未落,就從冷風中走出來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他在風中衣袂張揚,黑髮飛舞,如地獄走來暗黑使者,又似從天而降的神祇,深遠莫測,遙不可及。

    一朵驚得眼眸瞪大如銅鈴,若不是有眼眶,只怕眼珠子現在已經掉出來了。牙齒打得咯咯作響,身子更加抖得恍若篩糠。小心臟嚇得砰砰狂跳,如小鹿亂撞差點衝出心口。

    最後,一朵很沒骨氣地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嗚嗚嗚……

    天亡我也,天亡我也。千算萬算,還是被逮個正著,都怪那惹禍的桂花釀!

    花玉環失了一朵的屏護,望見從冷風裡走出來的黑衣男子,先是被他冷冽的氣勢震懾住,之後又驚異於這個美得恍若天神的黑衣男子,怎麼這般眼熟?

    隨即,花玉環猛抽一口涼氣,這這這……這不是花玉帶鍾情十二年的那個黑衣男人嗎?!見一朵跪了下去,她也跟著跪在了地上。

    沒錯,忽然出現的黑衣男人,正是無殤!

    「呵呵呵……」無殤望著匍匐在地上,抖得好像骨頭都要散架的一朵,冰冷地低低笑著。那聲音冷的,不帶絲毫暖意,亦沒有絲毫欣喜或是興奮,只是冷的如刀如劍,好像要將一朵來個千刀萬剮還不解恨似的。

    一朵徹底癱在地上,極度恐懼之下,她嚎啕大哭起來。那哭聲悲天搶地,如死爹死娘了般淒厲慘絕,好不悲淒,另聞者動容。

    無殤顯然被一朵的哭聲懾住了,不再低聲冷笑,擰聲問道,「你哭甚?」

    「嗚嗚嗚……嗚嗚嗚……」

    一朵依舊大哭,眼淚也不知道怎麼了,如斷了線的珠子,辟里啪啦非常洶湧。說實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哭,也許是嚇的,這一刻就是想大哭大哭特大的哭。

    「你哭什麼!」無殤怒了,一把抓起匍匐在地上的一朵,搖了搖她柔弱的身子。

    「我……我我……」一朵抽噎著,眼淚還是無法止住。肩膀上無殤的手,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無溫,沿著她的肩膀一直冷到心底。

    「該死!」無殤慍惱地低喝一聲,嚇得一朵的身子猛地鎖緊。見她怕成這個樣子,他緊繃的俊臉努力和緩了些,可看在外人眼裡更加恐怖了。

    無殤在一朵周圍布了結界,杜明樂看不見這邊發生何事,以為她們已經走遠便轉身回去了。花玉環與一朵太近,被圈在結界之內,見一朵哭的更大聲,她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無殤頓覺一個頭兩個大。他什麼也沒做,只是忽然出現而已,也沒有說什麼做什麼,只是低低地笑了兩聲,怎會讓這個倆女子哭的這般狼狽。

    「別哭了!」他本想緩聲哄道的,可是話從嘴裡出來,就是有了命令的味道。

    一朵趕緊噤聲,還是雙肩一抖一抖,抽噎不停。

    「……饒命。」有花玉環在,一朵將「妖王」二字,硬生生嚥了下去。

    花玉環見一朵求饒,也跟著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現今,花玉環完全以一朵馬首是瞻。

    無殤望著抽噎不止的一朵許久,幽幽歎息一聲,「我又沒說將你如何,你怕甚。」

    再見一朵,她依舊是那個溫暖柔軟的小人,無殤生氣之餘還是很高興的。他也說不清楚這種感覺,只是好想抱一抱她,想著便這樣做了。將一朵纖弱的身子輕輕一拉,便跌入他冰冷寬厚的懷抱。

    一朵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在感受到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呼吸在這一刻戛然而止,腦中一片空白。

    他……居然抱她!

    「隨我走吧。」他低沉的聲音似歎息,也似隱隱透著歡喜。

    窩在無殤的懷裡,他身上的清冽氣息很好聞,莫名的有種熟悉的眷戀。沉迷在他的臂膀間,一朵有那麼一個瞬間,有些捨不得離開,卻又不免悲愴起來。

    她的美好人界生活,才剛剛開始,就匆忙結局了。

    抽噎著,雙肩一顫一顫,卻又不敢在他懷裡太放肆,生怕惹怒這位翻雲覆雨的大神級人物,只好努力壓制,憋屈得身子一陣哆嗦。

    「你到底怕什麼?」無殤努力將自己的聲音做到最柔軟平和,還是另一朵的身子猛然一抖,繼而更加哆嗦起來。

    「我我……」一朵深深低下頭,想要掙開他的懷抱,又不敢。她就像個逃學的學生,被班主任逮個正著,而且這位偉大的班主任居然一改常態,異常的好脾氣,頓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

    默默地被無殤擁著,跟著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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