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嗤笑:「女媧娘娘是天下蒼生的創造者.又怎麼會是媧族的祖先.」
王婆似的一愣.隨即道:「小姐不得對她不敬.你也是媧族後裔.」
媧族後裔.我若此刻告訴世人.只會被認為是妖怪.一個.懂得與群獸相處的女子.不是妖怪又是什麼.
見我不再說話.她歎息一聲.又道:「人發地元、地發天乾、天發皆眾.上古時候.女媧娘娘開天闢地.創造世間一草一木.在世人心目中.她是至高無上的神.千萬年過去.隨著時間的推移.媧族後裔不再具備神力.可依舊能通獸語.統領世間百獸.」
我皺眉聽著.她似乎是怕我不信.又言:「小姐也許也知道巫族.千萬年前.巫術風行天下.那些『降神儀式』和『咒語』也都真實存在過的.只是如今.不過沒落了而已.」
這些.並不是我來這裡想要知道的東西.
打斷她的話.問:「我只想知道.為何我娘說我不來.會死.」
她一下子有些反應過來.半晌.才搖頭:「你不信也沒關係.你總該相信自己特殊的能力.小姐名揚天下的《凌波》.難道真的是因為你身輕如燕麼.」
我被她問得一下子哽住了喉.《凌波》.的確不是因為我身輕如燕.而是堰湖之下.另有玄機.
是水蟒.
她又道:「小姐不該將你的能力如此照樣.你該知道.世人多愚昧.若是被他們知道.你會是什麼下場.你心裡清楚.」
我自然清楚.我只會被認為是人人畏懼的妖孽.
只是.關於《凌波》.卻不是我想如此的.
我也是無意之間才知道堰湖中生活著一條巨大的水蟒.更是無意中發現.它對著我.尤其友好.三年前的一晚.我因為被夫人責罰.心情不好便溜出府去.在堰湖邊上與水蟒玩耍.玩著玩著.索性在湖面上跳起舞來.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竟有人傳出《凌波》舞來.還說.會跳此舞之人.是龍女.
那.其實不過是我的無心之舉.
是以.我不敢在白日跳.因為白日光線足.會看見下面的水蟒.而《凌波》.也不可能在除了堰湖之外的地方跳.因為沒有水蟒.我根本跳不出.
不知為何.我忽而.又想起那時候的元承灝.他也相信龍女一說.呵.忍不住想笑.也不知他是從什麼地方道聽途說來的事情.
而世間愛舞的女子.人人都希望自己能跳得出此舞.以此.來博得那些男子的青睞.
我很早的時候就說過.這世上沒有龍女.也沒有人能跳得出《凌波》.
我那.哪是真正的《凌波》啊.
《凌波》.從來只是個傳說.
這時候.肚子裡的孩子突然踢了我一腳.吃痛地彎下腰去.王婆忙過來扶我.道:「是孩子調皮了.」
點了頭.她扶我過一旁坐了.
我不免開口:「你還沒告訴我為何一定要我回來.」
她這才又道:「因為媧族的後裔出世的時候.百獸集.天色變.」
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聽聞小姐如今貴為娘娘.若是在宮中發生這種事.娘娘就是不祥之人.連皇上都保不了你.」她頓了下.才道.「我在這裡已經等了幾十年了.你娘沒有來.可你.到底是來了.」
震驚地看著她.這.才是我娘離開我爹.獨自生下我的原因.
「我娘……為何不來.」此事.既然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娘又為何不來.
她卻搖頭:「我也不知道.」
可.我卻覺得她不是不知道.她似乎是不願說.
我也不逼問她.只道:「這麼說.我要在這裡生下孩子才能回京.」
「是.為了小姐和孩子的安全.」
我緘默了.真如她所說.倘若是宮中生產.太皇太后和皇貴妃必然不會放過我.屆時.群臣都上奏.視我為妖女.元承灝縱然是皇帝也確實保不了我.
娘留給老爺的信中句句帶血.也怨不得老爺裝病.不惜欺君也要將我騙回來.
目光.再次落在王婆的臉上.啟唇道:「我怎麼信你.」
「你有你娘留給你的信.自然會信我.」她說得篤定.
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可.這一切又能很好地解釋我曾無法解釋的東西.比如.我天賦異常的本領.
她的手伸過來.低語著:「小姐請讓我把把脈.」
聽話地伸出手去.她擰了眉.片刻.才開口:「孩子很好.小姐放心.是男孩兒.」
我一陣吃驚.脫口問:「你怎知.」男女可是連隋太醫都把不出來的.
她笑道:「這是婆子的秘訣.小姐不必多問.不外傳.」
可我還是不太相信.真的.是男孩兒麼.
她轉身出去.一會兒進來.手裡端著一碗褐色的藥.遞給我道:「小姐喝了它.」
「是什麼.」
「安胎的藥.不過與一般的藥有所不同.到時候讓你生產的時候順利一些.」
端了過來.濃濃的藥味兒.我有些不敢喝.抬眸看她:「你為什麼要幫我.」她說我是媧族後裔.那麼她又是誰.
她只道:「女媧娘娘於蒼生有恩
恩.自然也會有人誓死保護她的後代.而我.便是這個人.」
「就你一個麼.」
「不.等我死後.會有人接替我的位置.不過.小姐腹中的孩子既是男孩兒.我這一脈.日後怕是都不必有人守著了.」
皺了眉.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解釋著:「男孩兒.就不會有那種特殊的能力了.」
「你的意思是……」
她起了身點頭:「媧族後裔傳女不傳男.便是到小姐這一代.斷了.」
端著藥碗的手一顫.斷了……
她看起來沒有悲傷.只又道:「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婆子多活了十多年.原來是要親手結束這一切的.小姐快喝吧.五日後.申時.你獨自來這裡.」
王婆的話.我越發地聽不懂了.
她說多活了十多年.難道她在十多年前就該死麼.
喝了藥出去.喚醒了阿蠻.直到出了那院子.阿蠻還有些後怕.小聲問我:「娘娘您說.那些蛇又不會通人性.怎麼會不咬女子呢.」
我輕笑著:「此事回去後.不得提及.」就讓她以為蛇不咬女子吧.
這件事的真相.不能告訴任何人.王婆說.會有天譴.我是不信鬼神一說的.什麼女媧後裔.我也不信.我更加相信.我們這一族.不過是遺傳了某種異能.也許.更接近世人口中的妖孽吧.
不過.我確實也不敢將此事說出來.
正如王婆說的一樣.是不敢.
怕累及那些我在乎的人.
其實.娘早該告訴我這一切.微微咬著唇.好多次.在心裡問著.若我早就知道.還會去愛人麼.
娘.你是否想給我愛人的自由.是以.才不在開始告訴我.而她.就放棄了爹.放棄了自己愛著的人.
深吸了口氣.五日後.就讓這一切.結束在這裡.等回宮.什麼都好了.
…………
回到府上.家丁見我進去.急得跑進去叫著:「娘娘回來了.娘娘回來了.」
姐姐忙著出來.急著臉色都變了:「嫵妡.你不聲不響去哪裡了.可嚇死我了.你若是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我笑著開口:「沒什麼.好久不回渝州了.忍不住帶了阿蠻出去逛逛.」
她這才舒了口氣.開口道:「要出去也得打聲招呼.」又拉著我.小聲道.「爹的病沒事了.可算謝天謝地.只是.我們和皇上說是回來見爹最後一面的.此事……可怎麼好.」
我只道:「先讓他不要出房門.到時候就說蘇大人妙手回春.醫好了他的病.」反正.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開渝州.
姐姐點了頭:「也只好如此.」
晚上.吃飯的時候.礙於我的身份.夫人讓我上座.我沒有動.只低低地開口:「不必了.這在家裡.我也不是什麼娘娘.」
她聽了.臉上尷尬.到底也不再勸我上座.
飯畢.起身回房的時候.瞧見有丫鬟端了飯菜去老爺的房裡.遲疑了下.到底跟了上去.打發了丫鬟下去.推開那房門.
「嫵妡.你去了哪裡.」他是不會相信我出去逛街的話.
我也不瞞他:「去了城郊一個穩婆那裡.」
他滿臉驚訝:「你去那裡做什麼.」
將飯菜放下.我只道:「這些你就不必問了.娘留下的遺言.」
聽我說是娘的遺言.他到底緘了口.
在他房裡只站了會兒.便轉身出來.
我的房間已經整理得很舒適.丫鬟精心在房裡灑了清香的花瓣.又點起了熏香.這個原本準備給宮二小姐的房間.那時候的我.不過住了一兩日罷了.阿蠻扶我過床沿坐了.她憋了一路的話.終是問出來:「娘娘.去找那穩婆作何.」
我只低笑一聲:「聽說那是接生我的穩婆.是以才去看看.」
阿蠻這才「哦」了一聲.也不再多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