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心中百般不甘,「誰知道她是不是信口胡說?就憑她,說能根治就能根治……」
「你這是在質疑我?」
侍女話沒有說完,月夕聲音陡然一沉,冰藍色的雙瞳如刀鋒落在她臉上。
整個北冥勝過都知道月夕大人性格溫和,從不發怒,可此時對方清冷的聲音竟然有了幾分怒意,侍女當下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越軌。
再者,關於月夕這個人的身份,連那囂張的公主殿下都不敢得罪,更何況,她只是一個侍女軺。
「請月夕大人原諒我的莽撞。」
侍女當即垂下頭,認錯。
月夕看向親王,「親王大人,我們正忙著診斷病人就先告辭了。」說完目光看向十五,示意十五跟上岸。
十五額頭上的汗水滴落,卻只得無奈跟在月夕後面,往回走。
「方纔回來,聽說這裡還有空房,還得勞煩月夕大人替我安排一下。」
沉默了良久的親王,抬起漂亮的紫瞳,幽幽落在月夕身上。
月夕下意識的握緊龍骨枴杖,親王先前就離了野郡,卻此時突然回來,定有什麼事情發生,而且,能看得出來,他方才是故意針對十五。
一絲不安湧上心頭,難道說角麗姬發現了什麼。
「如果住這裡,不委屈親王大人,我這就讓人去安排。」
親王打開手裡的折扇,掩面一笑。
月夕帶著十五再次進了院子,裡面有幾個小童子拿了新的衣服過來。
淺青色的衣衫,流雲修圖,邊角走線縝密,若仔細看去,能看到『靈鷲』二字。
這是靈鷲宮藥師才能穿的衣衫。
十五看著那衣衫,除去手腕的痛處,她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回頭,看向茫茫天空。
「沒有公職和顯赫背景為依托的平民,同樣無法踏入帝都。」、
「月夕大人是在提醒十五,只有在靈鷲宮的當差,我才能有資格進入帝都?」
月夕點點頭,「帝都是角麗姬居住的地方,又盤踞了十大家族,三年前就成為了九州聖都,哪個不是勢力龐大。」他頓了一秒,目光緊鎖著十五,「這是一個,勝者為王的地方。你若要去,實際還得靠你的本事。」
十五眉心一跳,雙瞳頓然縮緊,她將蓮絳之前留下鞋子放在懷裡,騰出右手捏住自己的左手腕,用力一扣。
汗水濕透了貼身的衣服,她渾身疼得都在哆嗦,不過左手已經被自己完好接位。
忍痛活動了左手,她上前一步,從小童子手裡接過那件外套,直接套在身上。
最後一絲霧靄消散,日光落在院子裡,照在十五身上。
少女將頭髮高高的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青澀的臉上,黑色的雙瞳宛如濃墨,黑得不見底,薄唇緊緊抿,扯出一絲與生俱來的倔強幅度。
她仰起頭,微瞇起雙眼看著穹蒼。
天地之大,廣遨無邊,可她之渺小,猶如一粒塵埃。
可若要活著,就如月夕說的那樣,要有本事。
「方纔他們來報告說昨晚那些人服了藥,雖然有些退燒,但是效果並不明顯。」
「我這就去看看。」
聽得月夕這麼一說,十五趕緊跟著小童子去了另外一個安置難民的院子。
默默的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月夕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她終於留下來了。
「這女子,看起不來不一般呀。」
迴廊陰暗處,傳來一個聲音。
對這個突來的聲音,月夕沒有絲毫的驚訝,只是走到臨近的地方,「如何看得出?」
「處事不驚,頗有忍耐力。」
月夕揚起唇,看著十五方才離開的地方,笑道,「本就不一般。」
半響,月夕回頭突然看向那人,來人穿著黑袍面容被掩蓋住,只是左腰掛著一套黑色的鞭子。
「你為何突然趕到了這裡?親王在這裡,小心暴露你身份。」
「靈源出現了異動,角麗姬在宮中心急如焚。」
月夕抿唇,「謝謝。」
那人點點頭,悄然退下,月夕杵著龍骨枴杖朝安置偏院的地方去,看到十五穿著青色的衣衫站在石階上。
格桑花在她身後盛開,而那些難民在下方將她團團圍住。
「大家不用擔心,我方才看了,藥已經起了作用,只是因為我們缺少一份名貴的藥,治癒時間怕稍長。這期間,還請大家不要亂走動,我會負責定時給大家點燃白蒿。」
「謝謝姑娘。」
院子裡一片感激聲。
安撫了眾人,十五回身走到月夕身邊,「病情已經控制住,但是因為沒有苦蒿,怕真的難以根治。若這些百姓流傳到其他地方,一旦再次復發,必然引起更大一波的瘟疫。」
「苦蒿……一時間,怕真的難以拿到。」月夕重重歎了一口氣,「十五有什麼其他辦法?」
「能否……將這些百姓都收編入靈鷲宮,然後將他們未來三個月都安置在一個固定的地方。若真再次復發,我還能控制。」
「這個……」月夕為難的蹙眉,「這人太多,靈鷲宮無法收編。不過,這裡倒是有一個人能?」
「誰?」
「十五還記得那個白將軍?」
「白族?」
「是。」月夕含笑,「十五倒不妨去找找他。」
可這一次,卻是十五蹙起了眉頭。
白族就是因為收編一事,得罪了親王,害得其年青的管家生生斷了雙手。現在親王又到了這裡,而那個囂張的公主似乎還沒有離開,那白族鐵定不會在插手這事。
「十五。」
正當十五發愣時,頭頂月夕的聲音突然傳來。
她抬頭,對上了月夕的深邃的雙瞳,「這是你的職責!當你穿上靈鷲宮藥師衣服那一刻,你就肩負起這一群人的生命責任。而你能否救他們,其中也關係了,你到底有沒有能力,進入北冥帝都。」
亦,有沒有能力找到那個人。
十五側首,看著旁邊的小童子,然後接過其藥箱,「大人,能否幫我引薦見一下那位白將軍。」
「你這身衣服就是引薦信了。」
十五低頭看著身上的衣衫,深吸一口氣,跨步出去。
看著十五跨出的那一步,月夕唇微微一抖。「十五,我要的,不僅僅是你收編這些難民,而是,收攏人心!你這一步的跨出,就意味著,你已經真正踏上了皇權之爭的不歸之路。說服白族,這是你的第一戰。」
十五和小童子走出院子,看到了那輛華貴的八匹獨角獸立在門口。
馬車珍珠簾子垂落,卻隱隱見一個人斜靠在車裡。
很顯然,親王大人應該是等待靈鷲宮的人替他收拾房間,準備入住。
真是一個麻煩人物啊!
童子慌忙彎腰行了一個大禮,看著十五有點發呆,趕緊拉了拉她的袖子。
十五抱著藥箱子亦朝裡面的親王行禮。
「咦,藥師姑娘,剛剛我好像忘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簾子晃動,那玉手執著扇子將簾子掀開一角,露出那妖嬈無比的紫瞳,笑意怏然的盯著十五。
十五頭皮發麻,淡聲,「回親王,小的叫衛十五。」
「十五?」親王微瞇著眼,語氣竟有片刻恍惚,似陷入長久的記憶。
見他樣子,十五忙道,「小的有事在身,告辭。」然後飛快的轉身離開。
青色的背影消失在路道盡頭,親王放下簾子,重新靠在榻上,目光落在那盞魂燈上,「十五,你都回來了。那胭脂回來,還會遠嗎?」
「親王大人!」
門外侍女小聲的稟告,「那衛十五往白族駐紮的方向去了?」
親王瞭然。
十五,你果然走回這條路了。
他笑著端起身前的一隻茶杯遞了出去,侍女一見,恭謹的雙手接住,可那滾燙的茶水卻突然倒在她手上,她驚得慌忙縮回手,茶杯跟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親王大人……求饒了小的。」一見那杯子落地,侍女顧不得燙傷的手,慌忙跪在地上。
親王探出個身子,看著地上的侍女,目光落在她被燙得起了泡的左手,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對旁邊侍衛道,冷聲,「砍了她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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