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潛難得翻白眼,起身不理會她了。
此後幾日,三人都在這家客棧內休息。隨潛一邊打聽豐州糧隊的去向,一邊耐心等方慧養傷。小兔子師叔則每天早早起床,先去給方慧診脈換藥,然後出門擺攤義診,或是碰到哪家有病人就去給人看病。他雖然皮膚曬得有些黑,但模樣可愛,說話很溫和,而且最主要的是醫術很高,往往藥到病除,因此不用三天時間就紅遍整座小城。客棧的老闆把他當大神一樣供著,吃穿用度全部免費。有時候隨潛打探消息回來,看他忙得不可開交,也會過去幫一下忙。小兔子只要看到隨潛就會特別高興,不過做事就有些不專心了。他喜歡隨潛的心思非常明顯,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來,眼睛瞎了的也能感覺得出來。
住了大概六天,方慧已經好了一半了,只是腿腳還不方便行走。隨潛便提議雇一輛馬車到前方的白馬鎮去,她打聽到豐州糧隊昨日已經到了車前鎮,只要再走一天就能到白馬鎮,而這個小城離白馬鎮也有一日的車程,去到了剛好和糧隊碰上。隨潛雇來馬車,扶著方慧下樓,方慧嘻嘻笑問她:「你是真的急著要和糧隊會合,還是受不住你家小師叔深情款款的注目了?」
隨潛瞟了她一眼,道:「慧姐,我看你精神奕奕,言笑自若,身子肯定好得不用我扶了,那你就自己走吧。」說罷她鬆開來了扶著方慧的手。此時正在下了樓梯,方慧吊著一條腿,全身都倚在隨潛身上,她一鬆手,把方慧嚇得夠嗆,連忙巴住隨潛,討好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而已,這麼生氣做什麼,我這條腿還沒好呢,要是從樓梯滾下去,只怕是另一條腿也要折了。」隨潛沒好氣地斜了她一眼,扶著她慢慢下了樓。
小兔子師叔正在推拒鄉親們拚命塞過來的各種蔬菜瓜果土特產,一張可愛的臉急得直冒汗,道:「我……我不需要,謝謝,謝謝,行醫治病是大夫的天職,這沒什麼的,沒什麼的。我……我……」不管他怎麼說,這些熱情的鄉親們就是要他收下她們送的東西。小兔子急得要哭了,他回頭看隨潛,向她求救。隨潛裝沒看見,開什麼玩笑,她現在是唯恐避之不及,這些人調侃起她和他來那是沒完沒了的,她才不趟這渾水呢。
最後小兔子抵不過熱情的鄉親們,載著滿車的瓜果特產往白馬鎮去了。隨潛坐在車轅上趕車,方慧在車廂裡躺在一堆好吃的東西上,悠閒自在地當她的傷患。小兔子師叔給方慧把過脈換好藥後也出了車廂,與隨潛一同坐在車轅上。隨潛目視前方,正襟危坐,小兔子一會兒揉衣角,一會兒絞手指,一會兒偷瞄隨潛,一會兒又洩氣低頭。他自己內心糾結,想找個話題聊聊,可隨潛卻一副把駕車當成終生事業一樣地認真,害他幾次話到嘴邊還是嚥下去了。
「我……我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他最終還是開口問話了。
隨潛看了他一眼,搖頭道:「小師叔為何會這麼說?該是我們給小師叔添麻煩了,若沒有小師叔的幫忙,慧姐可能就沒命了。」
小兔子眼眶紅紅地撅嘴,低頭扯衣角:「不是說好了啦不叫我小師叔的嘛,你每次都犯規。」
「我……」隨潛無語,叫他小師叔還委屈他了?小兔子很委屈地腦袋耷拉,隨潛不忍心,終究讓步了,「好了,寒湘,是我錯了。」
小兔子一聽她叫他的名字了,立刻高興起來,抬起頭,眼眶還是紅紅的,但已經沒有半分委屈的樣子了,他趁機坐近了些,道:「姐姐,我們去哪兒?」
「小師叔……呃,寒湘有什麼要去的地方嗎?」隨潛差點又喊錯了,未免他又紅著眼眶說她犯規,連忙改口。
寒湘搖頭:「我沒有要去的地方,就一路走,有山就爬,有河就過,看到病人就停下來,沒有目的地。」
「我記得你應該是跟著雪魄師叔祖去了海角居,為何會出來了呢?」雪魄師叔祖是飄渺門的大人物,凡是飄渺門中人都叫他師叔祖,可究竟他的輩分有多高,誰也算不出來,只知道現如今的飄渺門內沒有人比這人輩分更高了。而且他性格怪異孤傲,不住在飄渺峰,另辟居所,位於浩瀚東海中的一座孤島。孤島四周暗流湧動,礁石嶙峋,終年被一層濃霧籠罩著,虛虛實實,若隱若現,猶如蓬萊仙島,尋常人根本無法接近。
「師父說我不能老在島上吃白食,叫我出來歷練一下,救滿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才可以回島去。」寒湘挨著隨潛,抱膝而坐,小下巴擱在膝蓋上,側著臉認真看隨潛。此刻的隨潛還是易容,他用回憶中隨潛的面容來想像如今長大後隨潛的樣子,可惜他見的人太少,想像力貧瘠,想像不出隨潛究竟會是什麼樣子的,不過他喜歡隨潛的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充滿神采,看向前方的目光堅定自信,彷彿前方就算有刀山火海她也能談笑走過。
「九千九百九十九人?那你現在救了多少人了?」隨潛一聽,笑了,雪魄師叔祖果然是個怪人。
「我沒算過,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回去,就在這裡一直走一直救下去,等我累了,我就回飄渺峰去找你。」寒湘理所當然道。
「你想回飄渺峰?」
「我不想回飄渺峰,我想找你。我在海角居的時候就天天想,什麼時候才能出來找你,過了這麼久了,你會不會把我給忘了,結果,你真的把我給忘了。」寒湘平淡地說著,就好像在談論天氣那麼尋常。「不過幸好老天保佑,讓我在山林間都能碰到你,我真的是太幸運了。」說到這,他有些自得的笑了起來,蜜色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起一層光,可愛的小臉蛋露出甜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