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隨潛故意加快腳步,甩開了他,然後躲在路邊觀察他,就會看到他抓緊自己的竹簍背帶一路小跑,還不斷張望,喘著氣,臉上帶著焦急之色。若是一下子就追到隨潛,他就會露出很明顯的欣喜之情,若追了好久都沒追上隨潛,他就會停下來焦急地四處張望,嘴扁扁地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惹得隨潛不得不現身,假裝倒回去找他,還得假裝關心地問:「怎麼好久都沒跟上來?累了?」然後這隻小兔子又會破涕為笑,搖著腦袋說不累,可愛得不得了。
安頓下來後,隨潛幫方慧簡單擦洗了一下,也不敢多碰她,然後小兔子又給方慧把了脈,再重新換了藥,一切弄好後,小兔子已經累得不行了,坐在桌邊腦袋一點一點的。隨潛走過去,輕聲道:「小師叔,你累了,回房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呢。」
小兔子猛地驚醒,仰頭睜眼看隨潛,隨潛被他這無辜的眼神看得心微微發癢,他怎麼這麼像自己在山裡養的那些毛茸茸小兔子啊?隨潛定了定心神,又道:「小師叔,回房休息去吧。」
小兔子師叔眨巴了一下眼睛,垂下頭靜了一會兒,才點點頭,輕聲應:「嗯,那……那你也早些休息吧。」說完,他起身,慢吞吞,磨蹭蹭地走出房門,一步三回頭,就跟生離死別一樣。弄得這麼煽情,隨潛頓覺哭笑不得,她說:「小師叔,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小兔子師叔絞著手指,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不想一個人住一間房。」
隨潛愣了,問:「小師叔是何意?弟子不明白。」
小兔子師叔拿腳尖搓地面的塵:「我……我可以……睡這裡嗎?」
「這……房裡沒有其他的床鋪了,師叔還是回房休息吧。」
小兔子師叔看隨潛雖然恭敬卻沒半分商量的樣子,扁扁嘴,委委屈屈地低頭:「好吧。」他走到門邊,打開門,又轉身看向隨潛,「我有一個請求,你別拒絕我好嗎?」
「師叔請說。」
「你能不能不叫我小師叔?」
「這怎麼能行?」
「我不喜歡,你還叫我……叫我……」小兔子師叔臉漲得通紅,「叫我寒湘吧,看在我救了她的份上。求你……」
隨潛無語,被小兔子的無辜眼神攻擊地無招架之力,只得苦笑道:「我知道了,可小師叔也不能叫我阿潛師姐了。」
「嗯,咱們不論師門名分,我叫你姐姐,就這麼決定。」小兔子爽快答應,對著隨潛甜甜地笑,然後蹦蹦跳跳地回自己房間了。
對著洞開的大門,隨潛無聲歎息,她莫不是又造孽了?
說起這位小師叔,就要追溯到她還小的時候。那時候自己約莫十一二歲,有一次跟師父下山,路過一座小村鎮,看見街邊縮著個髒兮兮的小不點,她一時發善心,給那小不點買了個肉包子。沒想到這小不點就這麼纏上她了,一路跟著她要上山。她勸了很多次,還給了小不點不少銀子,可小不點就是不要,偏要跟著她。無奈,她只得求師父幫忙。師父那時呵呵一笑,說這是緣分,便將小不點一同帶回山上去了。從此這小不點就跟牛皮糖一樣,誰也不粘,就粘著她,那時把夢西氣得牙癢癢,變著法子欺負他,而他每回受了委屈也不告狀,只是粘她粘得更緊。她那時可謂苦不堪言,一邊是夢西,一邊是這個自己招惹上山的牛皮糖,只得兩相安撫,記得那時師父就笑她有花心的潛質。彼時,她心裡只有夢西一個,當這小牛皮糖不過是可愛粘人的小弟弟,把師父的話也只當做戲言,如今想來,她的確有花心的潛質。後來,山裡來了位大人物,是飄渺門的老祖宗,他看上了小牛皮糖,把人帶走了,從此再不曾回來過。如今過去了將近十年,再次重逢早已人面全非,他成了老祖宗唯一的徒弟,輩分上不知要高出她多少,叫他一聲小師叔已經算是叫低了的,論起來,就算是師父師伯們也得尊稱他為小師叔。
想到他剛才的神情,隨潛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歎息一聲,搖搖頭不去多想,上前將門關好,一轉身,發現本該熟睡中的方慧卻醒了,正笑嘻嘻地看著她,臉上的神情滿是戲謔。隨潛苦笑:「你這麼瞧著我做什麼?」
「我這傷也是挺有價值的,對不對?」方慧笑道。
隨潛斜睨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命都快沒了還有力氣開玩笑,看樣子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呵呵。」方慧笑了笑,不想扯痛了內傷,捂著胸口擰眉忍著。
隨潛連忙上前查看,方慧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隨潛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皺眉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會引爆了糧車裡的黑火藥?」
方慧緩過來了,說道:「糧隊裡有人起哄,說她們是棄子,是拿來引誘山賊強盜的,還說你們去了那麼久都不回來其實是丟下她們不管了。我連聲呵斥,可有兩個吵吵著要離開,煽動了一些人的情緒,然後就打了起來。那兩個起哄的武功不弱,我與她們糾纏,卻見還有一個點燃了火折子要燒車,情急之下我顧不得那兩人,飛身過去搶火折子。那兩人趁機在背後偷襲我,我被打倒在地,那個拿火折子的卻把火折子給收了起來,我那時才明白中了計。原以為自己要被這些人亂刀砍死,沒想到其他人在打鬥間撞翻了糧車,壓住了那三人,後來火折子不知怎地燃起來了,點燃了黑火藥,便炸了車。我大概是因為火力太猛被推了出去,被石塊湧住了。」
隨潛點點頭:「也幸得如此你才撿回一條命,其他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方慧也唏噓不已:「這次的事連累了不少無辜的姐妹,也怪我行事不夠周密,沒有壓住那些人。」
隨潛安慰她:「你也不要多想了,這些人大多是死士,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甚至不惜
犧牲自己的性命。眼下最重要的是你先把傷養好,然後和明珠會合。」
說到這,方慧又是朝她戲謔一笑,道:「那就要有勞那位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