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潛回頭,正巧撞上一雙漆黑如子夜的眸子,她微訝:「百里公子?」
百里無憂還是那一身白衣,白紗蒙住半邊臉,只露出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勾魂攝魄地看著隨潛。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隨潛,似要看到海枯石爛。隨潛被他那雙眼睛深深吸引,她還記得早上那張委屈的精緻的小臉,一想到早上,她的目光立刻移到他垂下的右手上,可惜寬寬長長的袖子遮住了手,根本看不到,有些擔心地皺眉。百里無憂被她這一表情變化暖了心,眼中帶了笑意,他對著隨潛搖了搖頭,雖然什麼也沒說,可隨潛卻是明白他在說自己沒事。她和他,相識不過極短的時間,卻像兩顆相互吸引的磁石,他一眼相中了她,她一眼看穿了他,有著旁人無法理解的心靈感應。隨潛放心了,也對他微微一笑,兩人竟就這樣相視而笑,旁若無人。
煮熟的鴨子,眼看著就要吃到嘴邊了,居然被人給打飛了,中年女人氣得嘴都歪了,氣憤道:「這位公子怎麼說話的!我這簪子怎麼是破簪子呢?居然還說我們的店是黑店?你知不知道我這寶光行在江寧開了多少年了?全江寧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我們寶光行的東西是一等一的好!哼,您最好給我個說法,否則的話,哼哼,甭想走出這扇大門了!」
隨潛一聽轉身就想為百里無憂道歉,卻被百里無憂拉到身後,他走到隨潛身前,微微抬高下巴,冷眼瞧著那店家。縱然是白紗蒙面,任然能感覺得到他臉上的不屑。
「哼,這簪子用料下等,工藝粗糙,若這樣都值一百兩銀子,那旁邊擺攤的小販賣的簪子隨便一根都比這根要貴了!」
「你!我這簪子用的是最上等的羊脂玉,請的是玉雕名匠薄意夫人設計雕刻,你去問問,這樣的簪子,賣一百兩還嫌貴?!哼,買不起就不要買,還我!」店家惱羞成怒,伸手要奪百里無憂手中的簪子。
無憂一偏身,躲開了店家的手,不屑一哼,舉起手中的簪子,冷笑道:「所謂羊脂玉,溫潤瑩透,潔白如凝脂,故名羊脂玉。若是真的羊脂玉,在日光照耀下呈純白半透明狀,如紗如霧,若泛著深淺不一的黃色,那就不是羊脂玉,而不過是普通的白玉。店家,你可敢拿到外面照一照,辨一辨真偽?」
店家一愣,臉色更加難看了,還沒等她說話,百里無憂又說:「不過就算是普通的白玉,若是出自薄意夫人之手,依舊是身價百倍。可這簪子雖極力模仿薄意夫人的手法,可始終是照貓畫虎,不足言矣。」說著,他將簪子丟還給店家,從懷裡掏出一塊掛墜,拎著紅繩在店家面前晃了晃,說,「這個,是薄意夫人用羊脂玉雕刻的觀音,你自己說,有的比嗎?」
店家看著那被拎在半空晃動的觀音玉雕,玉質細膩如凝脂,幾乎要滴出油來,觀音寶相莊嚴,悲天憫人,栩栩如生,一看那雕功就知道和自己的簪子不是一個檔次的。店家知道自己遇到了行家,無話可說,尷尬至極,她連忙賠笑道歉:「沒想到公子爺是行家裡手,小人有眼無珠,竟想在公子爺面前魚目混珠,實在是羞愧,羞愧。」
無憂收起掛墜,輕哼一聲,不理店家,轉身對隨潛說:「你若要買好東西,我陪你去,一准幫你挑個好的。」隨潛目光凝視著他,嘴邊笑意更深,她點頭,準備隨他一起走。
「兩位請留步。」店家開口挽留,兩人回身,只聽店家賠笑道,「兩位,小人有眼不識金鑲玉,唐突了二位。其實這店面上擺放的都是仿製品,的確都不值錢,為的是防止有人進店搶劫。若姑娘真喜歡這簪子,小人這就進去把真品拿出來,還請二位稍等片刻。」
兩人一聽,對視了一眼,無憂朝隨潛點點頭,隨潛也便同意了。店家這下可不敢怠慢,將二人請到內室坐下,叫來小夥計沏茶上點心,自己去寶庫拿真品去了。不多時,店家捧著一個深棕色的精緻盒子進了內室,輕輕放在圓桌上,她拿出一捧鑰匙,挑出其中一根,打開了盒子上的精細小鎖。店家抽出小鎖放在一邊,打開盒子,轉了個個,推到二人面前,說:「二位,這就是如意雲紋簪的真品,採用上等羊脂玉,經薄意夫人三個月細細打磨雕刻而成,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最後八個字,惹來無憂一聲輕笑,笑聲讓店家有些尷尬,她咳嗽了一聲,說:「那個,姑娘,您拿出來看一看,這玉的水頭足,油性厚,絕不比公子爺那塊玉差,還有這雕功,是誰也學不來的薄意夫人的獨特雕功。」
隨潛將簪子從盒中拿出來,仔細看,果然不同凡響。剛才她就覺得那仿品已是不錯,而這真品更是完美無缺,隨潛拿在手裡反覆地看,越看越覺得適合夢西。她正想開口詢價,但想到自己不懂這些,剛才錯把魚目當珍珠,若不是無憂及時來到,她被騙了還不自知。於是,她很自然地將簪子遞給無憂,讓他鑒別一下。無憂接過簪子,隨意看了幾眼,那手指搓了搓簪柄,遞還給隨潛,點頭道:「這次沒說假話。」
店家連忙賠笑:「公子爺乃行家裡手,小的哪裡敢再騙您啊。」
隨潛這下放心了,開口問道:「那這簪子要多少錢呢?」
店家此時面露難色,說:「姑娘,實在不是我故意刁難,這如意雲紋簪是我們東家的藏品,平日裡我們都是賣仿製品的,這真品若姑娘要買,得詢問我們東家才行。」
隨潛點頭,也不為難這中年女人,說:「那麼不知貴東家可在這裡?」
店家正要開口,就聽外面傳來一道女聲:「誒,那馬車是誰的呀,怎麼攔在我們店門口了,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