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來……」熵魔停止了敲擊桌面的動作,冷冷地命令道,那聲音讓人瞬間便掉進了冰窟,身子和神經都被冰封了起來,動彈不得。()
「抬起頭來……」這一次的聲音更冷,而且透露著已經失去耐性的訊息,清樂艱難地抬起了頭,那張帶著淚痕的臉出現在熵魔的面前,清樂好像看到他微征了一下,但好像又沒有。
因為她無法看到面具後面的那張臉,只知那大概會是一張讓人害怕到渾身顫抖的魔鬼般的臉吧,而唯一能見的眼神又是那般高深莫測,仿若深潭,看不見底。
「馬奴是誰?」他問。
「馬奴便是我和南神的馬奴。」清樂渾身的神經都崩了起來,忐忑地回答道。
「本王已派了人去蕭國要求以十座城池換南神的命,你認為,南神他值嗎?」清樂原本以為熵魔會繼續追問公主的事情,但不想他又突然改變了話題,漫不經心地問道。
「放南神也會放了我和……和馬奴嗎?」清樂脫口問道,公主在他的手上,莫說十座城池,就算讓蕭王讓出王位,他也許也會願意的。
「馬奴很重要嗎?」他站了起來,走上前,捏住清樂的下巴,讓她的眼神毫無掩飾地暴露在他的逼視之下。
「……因……因為,不,不重要,但……因為是一起的,所以……所以……」他雙目如炬,清樂所有的慌張都落入他的眼中。
他鬆了手,說道:
「本王放了你,你回去吧。」
清樂猛地抬頭,他……熵魔竟然說放了她?不但沒有玷污他,反而說放了他,這……這是為什麼?
「回去之前,准許你去見馬奴一面。」熵魔補充說道,而清樂再次愕然。
猗房還躺在帳篷中養傷,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若讓你面對生死時刻,不管多麼虛弱,你都會有堅強的求生意志,於是再大再苦的折磨也能忍受,而倘若給你一個安逸的環境,那身體反而會虛弱起來。此刻猗房便是這般,之前被馬拖著走了那麼遠的路程,依然覺得身體是燃燒的,而此刻被藥養著,那身體卻冷卻了下來,傷口的復原能力也慢了下來。
醒著的時候她便呆呆望著帳篷,或者透過帳篷的縫隙看外面的藍天白雲和流水綠草,偶爾閉上眼睛停一停小孩子歡快的笑聲和牛羊的叫喚,外面的一切,似乎是生機勃勃的,多麼美好啊。
只是,不知現在南神和清樂人在何處?是不是已經被熵魔殺掉?
還有,那日,熵魔和黃鸝的對話有時會在她的耳邊迴響。()
他說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曾經經歷過什麼事情嗎?想到這裡,她笑了笑,何時,她開始去關心別人的故事了。
其實,誰又沒有一個可歌可泣的過去呢?
「姑娘,想什麼呢?」
突然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她驚得坐了起來,卻牽扯到了手臂上的傷口。
「瞧瞧,都出血了,別動別動……」黃鸝見了她手臂流著血,臉上卻依然淡無表情,彷彿那手臂是別人的一般,也愣了一下。下一刻便端起床邊的藥罐,再拿起藥罐中的一根羽毛,沾了些藥,替她塗那流血的地方。
猗房下意識地將手縮開,放入被單下,她還是不習慣陌生人的碰觸,更不習慣別人對她這般親熱這般緊張。
黃鸝笑了笑,將藥罐放下,一隻手伸入被單內,將她的手拿了出來,輕輕在上面吹了吹,猗房感到一種奇異的舒服的感覺。
「姑娘家的手很重要,留了疤痕可不好,將來讓你的兩人牽著你細嫩的手,那該多好。」
「你……如何知道?」
將流血的地方塗了藥,再將其他地方也多塗了一層,黃鸝撕下身上的一塊布料,替她仔細包紮好了。
「我也是女人,怎會不知,你的皮膚又細又滑,男子不會有。」
「你會告訴他嗎?」
「不會。」
「……謝……謝謝。」看著她大著肚子依然彎腰為她塗藥,她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自從發生了那麼多的事,她開始嘗試著對要感激的人及時說聲謝謝,不然也許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了,比如洛昇、比如藍祿,還有衍軒,從前她總是那般吝嗇,而如今,就算想說上一句,也幾乎不可能了。
黃鸝對於她的謝倒是再次愣了一下,原以為像她這般冷清的人是不會說這樣的話。
「左邊的臉頰是故意塗黑的,那左邊的呢?」
猗房嚇了一跳,忙摀住了右臉,用手一摸,果然手上沾了滿手的黑。
「你都知道了?」
「那日幫你換衣服發現的。」
猗房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破爛的衣服已經換成了乾淨整齊的了,仍然是男裝,不過穿的是和沙漠裡的那些人一樣的服飾,不似大酈國和蕭國那寬鬆的布衫,此時她身上的是那種束身的衣服,行走勞動都會利索很多的那種。
「易容的。」
「現在如何是好?」
「黑色的塗料只有遇熱才會化開,那日在沙漠中太過炎熱才會如此,若重新塗上,便不會再散開了,只是那藥膏現在我同伴那。」
如今只有見到清樂了。
「他們被熵王關了起來,聽說其中一個是女子。」
「熵魔已經知道是女子,是不是已經把她……把她侮辱了。」
「姑娘,你很瞭解熵嗎?」
「不。」
「那為何如此武斷。」黃鸝看著有些生氣了,看她平日溫婉的樣子,是不會輕易生氣的,但聽了猗房的話,卻有些氣了。
「不知外界如何傳他,但我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當日,他前去蕭國尋找他的女人,卻被那女人攻擊,渾身負傷,心灰意冷,又在回程途中遭遇那百年難遇的泥石流,他的大軍頃刻間便亂成一團,被強大的泥石覆蓋,人馬發出巨大的哀嚎。他眼睜睜看著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將士們一個一個在他的眼前倒下,但是他們依然大喊「保護王爺」、「保護王爺」,那一刻,這個堂堂七尺男兒流下了淚水,他發了瘋一般去救他們。但是,若天要亡他,他又有何辦法!而此時,後面跟蹤的蕭**隊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泥漿不斷覆蓋,他深陷泥潭之中,後來不知被泥流沖了多久,衝到了哪裡,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黑暗,再好的武功也施展不開。他在泥潭中狂笑,想他風光一世,卻無人知道他曾經的辛酸,想他狂妄不羈,卻在一個女人的打擊下潰敗千里。而且,那女人竟然還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