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房手中的書驀地掉落在地,砸在腳上,有些疼,不,是很疼,很疼,疼到骨髓裡去了。
「鎮南王?」她問,聲音有些抖,心裡的某一塊被輕輕掀起。
老鴇見這冰山美人總算有了反應,當她是被鎮南王的名號震住了,於是笑著說道:
「姑娘也聽過鎮南王段世軒的名號吧,這鎮南王段世軒雖位高權重,但他可從不來煙花之地,今日竟然能來我煙雨樓,豈能不好好招待。但那蕭公子也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姑娘,趁鎮南王還未醒,趕緊和蕭公子彈奏一曲吧。來人,將面紗和絲巾拿來。」
「不用面紗了,清樂,幫我拿琴,走吧。」
從不來煙花之地,因為花蠻兒麼?因為他只鍾情於花蠻兒,於是一切的庸脂俗粉都如不得他的眼。對於這樣深沉的愛,她怕是一輩子也無法擁有吧。
將書放下,猗房起身,平靜地在人的帶領下朝蕭逝之所在之處走去,清樂也明白了她的用意。老鴇看著,總覺得有些異樣,卻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王,那並不是平南公主,為何還來此地呢?」若奴真真是對這地方反感,那濃烈的脂粉氣讓他快透不過氣來,上一次來了之後,所有的行當都狠狠地搓洗了一番,還加入了蕭國特有的熏香才將那嗆人的味道驅除。()
「實在是覺得世間不可能有感覺如此相像之人,本王要來最後確認一次,若不是,也就死了心了。」
蕭逝之那日離開煙雨樓後耳畔始終迴響著朧月夜流轉的琴聲以及她從屏風後離開時那一抹淡然的白色的身影,他越來越覺得朧月夜便是猗房,試問,這世間,還有誰能像她般孤清到眼中沒有任何事物的存在呢。
「蕭公子,今日我們朧月夜姑娘願意相見,請移步曼珠廳。」
蕭逝之心中大喜,但卻又有些忐忑,若那人是猗房那他便帶她走,因為鎮南王讓她淪落至此,他已不需要任何理由將她帶走了;但是,若那人不是她呢,想著,他的心又有些失落了。朝花向晚,總是做夢人的一相情願,不能消世間風雨,只能看一場美麗的花落人亡,艷骨留香,風流委地。
一行人,在煙雨樓下人的帶領下來到了曼珠廳,屏風後面,依然是那個孤獨的身影,蕭逝之的心顫動了一下,而後在屏風外的椅子上坐下,若奴和南神分別站在他的兩側。
屏風後面的人輕輕地揮了揮手,原本為蕭逝之帶路的人便關上門離去了。
「上次與姑娘琴簫合奏,簫某念念不忘,今日再來叨擾姑娘,還請姑娘莫要見怪。」蕭逝之的一言一行中總是透露著無限的優雅和儒氣。
清樂將屏風掀開,坐於屏風後的女子慢慢抬起頭來,今日他身穿一襲素色石榴裙,淡黃色的棉衣,裙上帶有粉色的綢帶,美麗的秀髮用一個小巧紫色的簪子盤上,帶著一條粉帶。絲帶上還有著梅花的香味,同樣帶著一個玉手鐲和一條白色玉墜身上還散發出淡淡的胭脂香。
原本坐於椅上的男人在見到屏風後的容顏時,慢慢地站了起來,一直走到她的身邊,掩飾著內心的激動,小心翼翼地喚道:
「猗房?」
他不敢太大聲,生怕這眼前的景象不過是自己想像過度以致產生了幻覺,此刻,其實是在夢中的。
「是我,蕭王。」
猗房起身,那裙邊若有似無地從琴上拂過,那琴跟著發出了一絲輕微的歎氣。
蕭逝之像個小孩般不知所措,竟在房中來回走了兩圈才再次回到猗房的身邊: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那種感覺是不會錯的。」
「帶我離開!」
正當蕭逝之高興到忘了問她是如何流落至此,上回為何不願以真面目是時,猗房冷靜地開口。
蕭逝之斂下了笑容,認真地看著猗房的眼睛,執起她的雙手,那冰冷的感覺讓他的心深深刺痛:
「猗房,便是從此以後,白日點起煙花夜裡挑起燈籠,鋪滿天絢麗,本王都只為博你嫣然一笑。」
猗房偏過頭,不看他的眼睛,只淡淡垂眸說道,「我要離開。」想著段世軒現在也在煙雨樓,她的心變緊了一下,彷彿,他就在不遠處看著她。
「好,我們走。」
「老鴇不會放人,鎮南王在,替你拂完琴要去見他。」
「段世軒也在?他知道是你麼?」據說,鎮南王爺段世軒從不留戀煙花,此刻怎麼會在此,難道是為了猗房。
「他醉了。」
蕭逝之沒再細究為何他會在此的問題了。思考了片刻,覺得此番不宜與鎮南王正面衝突,他是微服來的,除了南神和若奴沒再帶其他人,該想一個萬全的脫身之計才是,否則不但帶不走猗房,反而會讓段世軒有借口挑起和蕭國的戰爭。
上以回和段世軒訂立的盟約他毀約了,因為他知道他要對付的人就是猗房的父皇時,便不顧大臣們的反對,做了一回不守約的小人,也聽說段世軒的軍隊因此損失慘重。
蕭逝之命若奴將一身男裝脫下給猗房換上,和清樂留待曼珠廳,待老鴇再來叫人時便伺機逃走,他帶著猗房南神二人從曼珠廳走了出去。
他的夢中,那雙清冷的眸子最後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便轉過身,朝與他相反的地方走去,她毅然決然的身影刺激著他的心,他看著自己的右手手掌,就是用這一隻手,他狠狠打了她。
「站住,你給本王站住!」
她只緩緩回頭,露出一個微笑,「不,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心中一個激靈,段世軒醒了過來。
「藍祿,給本王去追她回來!」話音一落一睜眼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陌生的地方,不是沉香閣也不是落英閣,更不是軍營,反倒有股濃烈的脂粉氣。
「藍祿!藍祿!」必定是努歌玄那該殺千刀的作弄的他。
聽到他的聲音,藍祿走了進來:
「王爺有何吩咐!」
「此刻本王是在何處?」
「……煙雨樓,是努大人命我等將王爺……」
「放肆,你們到底是努歌玄的人還是本王的人,此番也跟著他來戲弄本王。」
「王爺恕罪,末將……」
「罷了。」段世軒揉了揉太陽穴,「藍祿,召集人馬全程搜索,找到……平南公主。」
段世軒推開門,偉岸的身軀,甩手走了出去,卻抬頭見看到了蕭逝之正從另一旁的門走出去,而他的身邊,那個俊秀的男子似乎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