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四爺府上已經近一個月了每天的工作便是陪著弘暉伺候他用藥偶爾給他講些故事帶他做些適當的運動。
這幾天弘暉的病已經基本穩定也不會再莫名的熱昨天太醫來診脈也終於浮出放心的表情。或許我該請示德妃詢問何時可以回宮?
說實話在四爺府上我相對於得到了部分的自由畢竟時不時的可以見到十三偶爾可以和四爺簡短的交談一番而四福晉對我也甚是關切可是她看我的眼神卻透著勉強隔著朦朧的疏離。
坐在銅鏡前用篦子一下一下的梳著尾。銅面上映出的影像婉約細彎的雙眉若有所思的眼眸淡泊的面孔。望著這張日漸熟悉的容貌我出神的想著。
倏然間門上傳來陣陣輕叩聲我不禁神情一凜側身看去這麼早會是誰?難道弘暉又鬧彆扭了?
「凌月姑娘福晉喚您到前面去。」門口一位翠色衣衫的少女滿面謙和的笑容。我記得她是四福晉身邊的貼身婢女翠雲只是大清早的福晉找我?
心裡雖然疑惑但面上仍擺出和善的笑容道:「勞煩姑娘特來通告煩請姑娘帶路。」站起身檢查自己的妝容順便捋平衣服嫣笑著跟在她的身後踏出了落梅閣。
平日在四爺府中也只是兩點一線的跑著不是弘暉的處所便是我住的落梅閣很少到其他的地方所以這還是我第一次逛四貝勒府。
清晨的空氣中透著淡淡的潮濕氣息花草葉片上的露珠晶瑩剔透。三月的天氣已經日漸溫暖但是清早的薄涼仍絲絲的沁透著皮膚泛起陣陣的寒顫。
亭台樓閣假山花園繁華中透著穩重卻又不失特色。府中擺設錯落有致格局分明很有四爺平日威嚴的感覺。
步行將近十分鐘終於來到了前廳。翠雲忽然頓住腳步回頭朝我微微一笑率先進了屋子而我卻微頓腳步沉了口氣才踏進了屋子。
屋內四福晉端坐在正位上面孔是恰到好處的微笑唇角稍稍的揚起穩重的眼神掃向我幾不可測的皺了下眉頭便淡笑著看向一旁。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一身天藍色長袍的十四阿哥。
距離上次正月相見已經過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想著宮內乍起的流言心內頓覺好笑我和他真不知道這位有心人為何如此謠傳?
四目相對他專注的看著我不似往日的驕傲不羈一側的唇角微揚眉梢含笑我頷蹲身行禮道:「奴婢給四福晉請安福晉吉祥;給十四阿哥請安十四阿哥吉祥。」
「起吧這些日子還真真是勞煩姑娘了弘暉的身體也日漸硬朗起來。」四福晉一臉喜色提到弘暉的時候眼中全是濃濃的疼愛。
「福晉過獎了奴婢只是盡本分而已不敢居功。」我退到一旁聽到四福晉如是說忙出口推托。
「姑娘的為人我自是清楚如此盡心盡力的服侍弘暉我還真想向額娘討了你來。」我驚愕抬頭瞬間呆愣的望著含笑的她。
試問她這唱的又是哪一出?是四爺還是……
「四嫂你這麼說額娘可是捨不得的。這一個月來嫂子忙於弘暉的病情沒有進宮所以不知道凌月出宮這些個日子裡額娘口中可總是念叨著呢!」十四玩笑著瞅著我淡淡的開口眼中是不容忽視的堅決。
「十四弟這事嫂子還沒提呢你怎的就這般著急怪不得額娘疼你呢可真真是處處為額娘著想啊!」
「做兒子的自當盡孝。」
我站在一旁看著他二人你來我往狀似漫不經心實則話中有話抿著唇口低頭暗笑。
「凌月?」
「啊?」突兀的聲音傳來思緒被倏然打斷我猛地抬有些茫然小心的潤了潤嘴唇尷尬的看著他們。
十四一怔隨即掩口而笑眼裡是全然的放鬆與開懷!
「下個月初三是額娘的生辰額娘說想要看些新鮮的物件想著你在四哥府中便讓我帶你到民間採辦一些。」他左手執杯挑眉看著一臉疑惑的我。
德妃會下這樣的指令?
「是奴婢知道。」雖然心底疑惑不已但仍是一口應承下來。只是低垂的視線時不時的掃向十四揣測他的臉色觀望他的眼神。
「那四嫂我們就先出府了晚些時候我自會送她回來的。」十四起身朝四福晉微微頷揚著唇角自我身旁走過。
「十四弟慢走。」四福晉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面上微緊看不出情緒。
我看了看心情頗好的十四又瞅了眼四福晉忙福身告退。在她不自然的微笑中離開了四貝勒府。
「十四爺主子有沒有說要採辦些什麼?」看著十四硬朗的背影我躊躇了很久踏前一步緩緩開口。我已經跟著他繞了兩條街了可是他還是一副興致昂昂的樣子這兒看看那瞧瞧的一臉的舒暢開懷。
「哦?額娘好像沒說我們隨便看看便好。」他停步側頭瞥了我一眼眼裡盈滿了欣然的歡愉。隨意的笑容澄靜的眼眸像個得到了獎賞的孩子。
「隨便?那怎麼可以。」如果娘娘知道我這麼打她的壽辰禮物我不是自找死路麼?
「怎麼不可以有我在你怕什麼?」他輕笑一聲抬步昂走向一旁的酒樓。我歎氣只得無奈的跟在他的身後望著他的背影撇嘴。
酒樓內熟悉的擺設喚起我淺淺的記憶我猛然記起這是九爺的產業——盈月樓。上次四爺生辰我們的午飯就是在這裡解決的炒菜色香味俱全口味絕佳讓我想念不已。
店小二一見十四進門忙點頭哈腰的走到他面前將他領到樓上靠窗的雅間得到吩咐後準備吃食去了。
我站在門邊環視著這間熟悉的房間無奈一笑連房間都是同一間難道這也是他們專屬的?
「坐啊這不是宮裡面沒那麼多避諱。」他看著我指了指旁邊的位子我訕笑唇角有些僵。
「十四爺您坐便好奴婢——」我開口卻被他突來的怒氣打斷。
「十四爺、十四爺難道我在你眼裡就只是一個爺麼?」
我驚愕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著他。
「十四阿哥您是主子當然是爺了!」莫名其妙這四個字可能是我們見面時我最常感到的了吧。
「主子哼!你真的把我當主子麼?那十三哥呢?四哥呢?他們也是你的主子?」十四有些咄咄逼人我蹙眉退開一步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他們當然也是主子。」
「哼呵呵……」瞬間別過的面孔閃過一抹失望眼中的受傷是我不能理解的。
「十四爺您——」四目相對他深深的凝視我眼中的情緒讓我無法忽視卻也無法閃躲久久沒有言語。
「你和十三哥在一起時卻是喚他十三而我卻只能是你的十四爺麼?」他的聲音似是從幽谷中傳來朦朧虛渺。聽得我心底一顫莫名的被他的情緒所感染眼神不自覺地放柔。
「坐下吧我又不會吃人幹嘛見到我總是一副想要逃跑的樣子?」自嘲的撇嘴一笑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而我默默的觀察他的面色抿著唇角坐到他的對面。
「十四爺我不是怕你也沒有必要怕你。」正了正神色我緩緩的吐氣平靜的看著他的眼睛淡淡的陳述。
「既然不怕為什麼……」乍起的聲音倏然僵住他瞅著我抿緊了嘴角眼中的驕傲和柔軟在不斷的掙扎。
「我只是恪守自己的本分。」我微笑迎視他驚愕的表情「每次見到你我就會擔心不知下一刻的你是否會心情欠佳而我是否會成為你的炮灰。所以我只是一種本能保護自己閃躲你。畢竟我們的相識算不上美妙的回憶。」不是受傷便是莫名其妙的被罵心裡能舒坦才是怪事。
他沉著眼看了我良久就在我以為他會再一次甩袖離去時他笑了唇角彎彎眼裡輕鬆。「我從沒想過你會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也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
歪著嘴角我聳肩一笑「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如果你能夠接受我當然會如實說出。」
「如實?我在你的眼中難道就只是一個喜怒不定的主子麼?」
我笑誠懇而坦然「因為沒有在意過所以……」不自覺的話脫口而出想要挽回時已經來不及了只得訕訕的笑著說:「但是你的人卻不似外表表現的那般桀驁不羈或許你只是不懂得如何表達而已。」
聽著我的話他漸漸的苦笑眼神落寞而孤單「你的眼睛很坦誠越是長久的相處越會陷在它的美好中不能自拔。」我驚異微張著嘴巴只聽他模糊的囈喃:「黑暗中一旦見到了光明又怎可能輕易的放棄?」
街上喧囂不斷小販的叫賣聲路人的討價聲馬匹走過的嗒嗒聲交織著聽不清他說了什麼。才想開口詢問卻突然意識到問了又如何?看著他的眼睛我好似明白了什麼但卻不願往深處探尋所以我選擇了沉默靜靜的望著窗外看著繁華的北京城。
街邊賣菜的夫婦一臉的艱辛三月的天氣仍然泛著寒涼而他們的面頰上卻隱隱透著汗液粗糙的手指黝黑的皮膚滄桑的面孔寫滿了生活的不如意。然而讓我深深投下了關注的卻是他們之間眼神的傳遞也許只是普通的一瞥卻寫滿了溫馨寫滿了幸福寫滿了對生活的不屈與不甘。
「他們有什麼好看的?」他略帶不屑的說順著我的目光認真的看著摩挲著下巴搖頭不語。
「有些人畢生追求的卻是有些人與生俱來的;而有些人認為理所應當的卻是有些人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收回目光我探出半個身子抬起頭仰望著天際幽幽的說道:「那樣的生活或許貧苦可是我卻羨慕著憑藉著自己的雙手打拼著生活平淡而真實。」
「羨慕?」他有些驚愕一臉的難以置信。我回認真的看著他鄭重的點頭眼底卻是隱隱的悲淒與無奈。
「為什麼?」濃黑的劍眉蹙起好看的手指摩挲著杯壁眼神裡是重重的不解。
「苦卻快樂著因為心底有著淡淡的甜!」夫妻扶持相濡以沫那樣的情景也許這一世都不可能出現!
「為什麼你的話總是那麼莫名其妙讓人難以捉摸可是卻又找不出反駁的話語?」
「或許吧。但是你們所說的特別不正是這種莫名其妙麼?其實你們之所以會注意到我也只是因為好奇為何我的言行舉止與那些宮女相比是這樣的格格不入呢!卸下這層獨特我不過一無是處有的也許不過是一張面孔。而容顏終有遲暮的一天。」
「不是的我——」他急道倔強的眉頭緊了又緊。
「十四爺您的菜上齊了。」門『吱呀』一聲打開小二略顯激動的出現獻媚的看著十四討好的說道。
看著面前的景像我撲嗤一笑掩著嘴看著相望的兩人。
十四惡狠狠的瞪著小二眼中佈滿了厲色對他的出現很是不滿看得對方端著托盤站在一旁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躊躇不定的看著我和他臉上原本的笑容還來不及退去透著隱隱的淒色。
日頭過中肚子也漸漸的飢餓不得已我只得起身接過小二手中的托盤將招牌菜一一擺上桌子。「小二哥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可是十四爺——」
「再磨蹭菩薩也救不了你了。」我瞥了瞥十四猛一用力將小二推出門外關上了房門。
想著剛才小二哭喪的表情不禁搖頭失笑。本來想要在主子面前討好一番收點小費不成想卻打擾了主子的興致差點惹來禍端得不償失啊!
輕攏兩側的絲我坐回位子上卻現十四遞來一個皮製的卷包甚是精緻。
我挑眉不解的看著他「這是……」
「送給你權當是你為我做畫的回禮。」黑亮的雙眸深似蒼穹盈亮著光彩。我遲疑的看著他心下有些猶豫繼而灑脫一笑伸手接過。
我可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人既然說是送給我的只要不是貴重的禮物收下也無妨?他還會害我一個宮女不成?
這個卷包有點像裝化妝刷的皮包像竹簡一樣捲起兩邊用皮帶繫著。外包的皮面是雙層的結實又不嫌笨重反而透著一股樸實我低頭看著這份禮物遲遲沒有開口。
「打開看看!」他催促著我口氣是難得的興奮透著絲絲的緊張像是激動的等待著什麼一般。
望著他期望的雙眸我抿嘴一笑解開了皮帶將卷包慢慢打開。
「呵這……」倏然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十四手指迫不及待的抽出一把皮包中的刻刀。比起我原有的那一套這一套顯然多了更多的刀具甚至連更加細小的刻刀也準備的相當齊全。
「上次你說那套刀具不甚完美所以我便吩咐下去準備了這個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他自信的笑著頗為得意的說。
沒想到他竟然記得?這樣的刀具即使放在現代也是一等一的精品!
「謝謝你十四爺!」我難掩興奮之情脫口而出。
「十四或是胤禎你自己選一個吧私下裡就這麼叫我。」他瞪著我雙目似火焰頗為不滿的說。但是卻沒有往日的那股傲氣和高高在上就像一個鬧彆扭的少年。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卸下了愛新覺羅家的光環像是現代中學生一般表達著自己的不滿。我轉了轉眼睛有些玩鬧的心態「叫小禎子不行麼?」
「你……」他看著我忍了又忍猛地拍了下桌子「只要沒人聽到就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完就灌了自己一杯酒撇頭不看向我。
想笑卻笑不出來只是咧開了唇角看著他「一個人喝酒有什麼意思為了表示我的感謝我敬你十四。」拿起酒瓶在自己的杯裡注入半杯白酒淡淡的酒香飄逸出來渲染了空氣。
他抬眼笑看著我器皿相撞傳出清脆的響聲。
……
……
「今兒我可是開了眼界了你的酒量我佩服。」
「不喝不代表不會喝啊!」
轉眼已是幾瓶白酒下肚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伸了伸懶腰趴在桌上休息。
「你總是那麼出人意料那日在塞外與若含比馬我們都以為你必輸無疑不成想若含卻輸得那般……嘖嘖嘖!」他砸麼著嘴眼神有些悠遠。
「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兒!」只除了愛情讓我無力可選。
「哦那你敢不敢和我賽一圈兒?」他噌的站起身一反剛才的迷濛眼神晶亮的看著我一副挑釁的架勢。
「有何不可?」作出請的手勢我笑看著他一臉的真誠。
距離上次暢快淋漓的跑馬彷彿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今日想起只覺得遙遠。更何況從過年到現在每過一天心底的包袱好似就重了一分壓著自己連喘息都覺得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