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去拿些烈酒來。」手下一片燙熱入目的是十四阿哥潮紅的臉色手臂上露出的皮膚也泛著殷殷的紅色平日裡總是凌厲的注視我的雙眸此刻正緊緊的閉著嘴唇慘白乾燥的破了皮。
我忙站起身想要走到桌邊卻現手被他緊緊的抓住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漂浮的橫木死死的不肯放手。
「不要走……我好難過。」他的雙唇一開一合斷斷續續的說著什麼面容伴隨著話語微微的皺起。他的手狠狠的抓著我的放在心口上無論我怎樣用力都掙脫不開。
我附耳貼到他的唇邊聽清了他的囈語。心底默默的歎氣雖然他聽不到但還是語帶無奈的說:「十四阿哥我知道你現在很不舒服但是你不放開我我怎麼拿水給你喝?」反正他現在陷入昏迷之中我也不必自稱奴婢貶低自己。
「凌月姑娘酒來了!」小李子叫著跑了進來大冬天的又是深夜可是臉上卻隱隱有著汗水可見他確實真的很急。
本來還有很多人要進來一起伺候的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讓他們回去休息。本來就夠亂的人多了只會咋呼辦不了什麼正事兒倒不如不來落得耳根子清靜。所以我便只留下小李子一人在邊上伺候。可能因為我是德妃身邊的人他們對我言聽計從說一不二。
「你先將酒放到一旁待會兒我告訴你怎麼用。現在你倒杯溫水來順便拿塊乾淨的帕子。」我試著抽了抽手只是讓手腕處多了一道紅色的印痕而已。無奈之下我便放棄了掙扎隨他便好跟一個病人爭個什麼勁兒?
「十四阿哥?」我輕聲喚了喚用另一隻手不斷的摸著他的額頭無奈高溫一直不退。太醫只是開了藥說服用過後便會好些但是他已經燒得迷糊了灌進去的藥也是灑的多過於喝的。
其實我心底很明白太醫做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能敷衍便敷衍不愛做正面回答。畢竟人家在用身家性命作擔保不可兒戲。一句話、一劑藥就可能要了一家老小的幾條命能不斟酌著麼!
「姑娘水來了。」小李子茫然無措的看著我又眼巴巴的看著十四眼圈微紅嘴巴癟了又癟語帶哽咽。
「喂別告訴我你要哭應付他我已經夠嗆了不需要伴奏。」生生掰開十四的手指我語氣沖沖的看也不看他一眼。
「姑娘十四爺這麼燒著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放心。」傻不了的最起碼我看歷史時沒說他燒燒傻了!
「呼!」我呼著氣甩著通紅的左手狠狠的白了床上的人一眼。臭小子使那麼大勁兒幹嘛沒抓過女人的手啊要不是你現在生病我一定海扁你。
接過小李子遞來的溫水我沾濕了帕子輕輕的擦拭他乾燥的唇畔同時留心觀察著他的面色。
「李子一會兒你把十四爺衣服脫了」我還沒說完小李子便大驚打斷了我的話「那怎麼行爺正熱呢脫了會著涼的。」
「聽你的還是聽我的我說怎麼做就怎麼做!讓你脫他衣服又不是讓你把他扔到院裡晾著去你嚷嚷什麼怕人家不知道?」我沒好氣的嚷道因為嫌他名字麻煩所以乾脆省了個字。
許是被我鎮住了他委屈的看了看我慢吞吞的上前脫著十四的衣服。
我走到桌子邊將酒倒入碗內。這個法子我也是聽說的具體管不管用從來沒試過。畢竟現代燒吃個退燒藥要不然到醫院掛個急診輸個液便沒什麼大事兒了。
「李子你用手蘸著酒幫十四爺搓搓身子。」我回頭現他已經麻利的完成了任務正一臉擔憂的看著我。
我回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把酒碗放到他手中順便囑咐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將頭放在桌上短暫的休息。
「凌月姑娘這樣做爺就能退燒麼?」這小李子也夠貧的我都累得快吐血了他還不停的問好像怕我睡著了留下他一個人似的。
我懶得開口隨便『嗯』了一聲。
「凌月姑娘——」
「叫我凌月別總姑娘姑娘的聽著就煩!」我不耐煩的說。
「擦好了然後呢?」身後的聲音頓了頓我好像聽到有人吸鼻子的聲音該不會幾句話便把他說哭了吧?
「把內衫換好你也休息一下吧。」我指了指外屋的小榻聽到身後的窸窣聲停止後方轉身踱步到床前。
「凌月姑……唔還是我陪著爺吧你這半天也累了。」小李子瞅了我一眼有點不敢直視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那張小榻。「你去吧娘娘派我過來就是伺候好十四爺。」我冷眼看他一副別跟我廢話的樣子。
直到確定他乖乖走去後我看了看十四的臉色跪坐在床邊趴在床上打著盹兒。
一覺醒來腰酸背痛腿抽筋一樣也不差我扶著床鋪緩緩站直了身子揉著酸硬的脖子走到桌邊倒了杯水漱口兼喝水。看了眼窗外朦朧的夜色估計現在應該很早也就四、五點鐘的樣子。
回到床邊看了看那位病蔫蔫的主兒。臉色已經趨於正常紅得不那麼邪乎了用手背試了試溫度不似前半夜那麼燙但也不太明顯。我想起小時候生病時媽媽總會用額頭抵著我的探視體溫。便自然的俯身用額頭抵住他凝神感受他的體溫。我想著以往生病時媽媽是怎麼照顧我的順便想著需要注意的事情低眸卻對上一雙墨黑的眸子只是迷惑取代了以往的凌厲。
我微微一愣眨了眨眼隨即神色自若的起身取來一杯溫水親自試了試溫度來到他面前。
「喝些水吧嗓子一定冒煙兒了。」不管他若有所思的樣子我扶著他的後背半就著身將杯子放到他唇畔看著他慢慢的飲著水直到確定他滿意為止。
「李子李子去煎藥。」我朝外叫了兩聲便看到小李子睜著迷糊的睡眼邊揉著眼邊抹著嘴趕到了面前。
「爺您醒了謝天謝地菩薩保佑真是嚇死奴才了。」小李子猛地撲到鋪前嚇得我倒退了兩步誇張的看著他。
十四怔怔看了他一眼眉頭輕皺我忙上前一把拽起小李子「看到爺醒了還不趕快煎藥去在這兒磨蹭什麼?」你的爺都受不了你的聒噪了。
小李子看了看我一溜煙兒的跑了出去。
「您的燒已經退了等會兒吃了藥好好休息下便應該沒有大礙了。天亮後奴婢也好回去覆命。」我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他明確地稟明了我出現的來由。
他病了一天身體應該很乏而我卻現他只是直直的看著我眸色深深。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的本意是讓若含伺候你的可是娘娘——」我忽然有些怕他深沉的目光忙不迭的要解釋卻被他陣陣的咳嗽聲掩蓋打斷了下文。
我歎了口氣忙順著他的背餵他喝了幾口水總算壓下了那撕心裂肺的乾咳。
生病中的十四阿哥明顯變得可愛了!一臉的無精打采即使看著我也沒有了以往的銳利只是淡淡的看著而不會讓我有心底寒的感覺。望著他蒼白的面孔虛弱的表情心底突然軟軟的。
「有沒有什麼想吃的?一會兒要喝藥空腹用藥不好的。」記得以前吃感冒藥前媽媽都會讓我喝些粥墊底以免傷胃。況且生病時胃口嚴重不好如同嚼蠟。
我清楚的捕捉的他在聽到『喝藥』兩字時眼中閃過的厭噁心底卻已經笑開了花原來他和他的四哥真不是普通的像。只不過四爺用冷漠冰凍人讓餵藥的人怯懦;而他應該就是十三所謂的難伺候吧無外乎找茬兒之類的。
十四躺在床上輕輕歎了口氣眼神有些無力漸漸的閉起來。我看了看他伸了個懶腰便起身朝外走去。
「你幹嘛去?」嘶啞的嗓音乾澀而低沉。
「躺下啦身為病人怎麼沒有一點自覺呢?」我無力的歎氣扶他躺下覺得自己的耐力快要耗光了。「我去小廚房看看熬點粥你一會兒好吃藥。」
說完雙眼定定的看著他只是純粹的關心一個病人直到他細不可微的點了下頭後我才滿意的舒口氣揉著額頭離去。
我抿著嘴來到門口門卻突然打開了我以為是小李子忙說:「這麼快就熬好了?」抬頭看去卻現十三正一臉溫暖的笑意站在門口看我。
「進來啊外面那麼涼。」關上門我轉身看著他「你不是要去上早課麼?」
「昨晚一直擔心十四弟便提前出來想著過來看看剛才碰到小李子說十四弟已經醒了。」十三捋了捋我的頭朝屋內望了望小聲的說。
「吃飯沒有?」
十三但笑不語微微搖了搖頭朝室內走去。
「等我回來很快。」
幸好昨晚我有先見之明囑咐小廚房連夜備著溫火以備不時之需。所以我到了那裡以最快的度處理了兩份簡單的吃食打消了做粥的主意。畢竟十三趕時間不能耽擱。
端著托盤走在刺骨的寒風中我吸了吸鼻子身體止不住的抖。
真的好冷我雖然是一個地道道北京人可是三百年後好像沒有這麼冷啊?!
露出的手指有些僵硬死死的抓著托盤可是腳下卻不敢快走生怕不小心打滑摔倒了。身後傳來簌簌的腳步聲我回頭看去卻碰到同樣捧著藥碗的小李子他看見我欲言又止。
「怎麼了滿臉的不自在。」我暱了他一眼率先走著。
「凌月待會兒你能不能親自喂爺進藥啊?」他語焉不詳小聲的說。
「你不是貼身小廝麼幹嘛要我喂?」我也很累好不好?
「凌月姐姐我求求你了爺吃藥……我看爺對你態度還好所以你能不能……」我突然想起了十三的話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可是有一點我真的很想對他澄清:十四對我一點也不好!!!
「十三爺您吃完也趕緊忙去吧遲到就不好了這兒奴婢會看著的。」我將托盤放在桌上端出一碗雞蛋羹放在十三面前慢慢說道。
十三看了我一眼笑著接過隨後不客氣的大吃起來。看著他這麼捧場的表情我撲嗤笑出了聲拿起另一份做到床邊小李子早就將十四的背後墊起讓他靠坐在床上。
行啊你倒真是機靈!我讚賞的看著他他撓頭看著我傻笑。
「十四爺您睡了一天吃些東西吧。」我低垂著眼舀出一勺蛋羹輕輕的吹了吹放到他口邊。可是他卻沒有開口的意思。
我的手臂有些微微的顫抖目露不耐的掃了他一眼卻現他始終看著正前方眼神裡跳躍著淡淡的火焰。
我抬了抬手將勺子抵在他的兩唇之間輕微的用力他卻始終倔強的閉緊牙關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歎口氣收回勺子順著他的視線轉身卻看到十三直立著身子眼神滿足的擦著嘴巴。
「十四弟我就想去上早課了你好好休息便是我晚些再來看你。」十三關切的看著十四囑咐了幾句朝門口走去快到門口的瞬間他突然回身戲謔的說:「十四弟凌月煮的飯菜可是人間美味不吃可惜!」
殿門開了又關我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想著他臉上淡定的笑容唇角高高的揚起忘記了剛才小小的不愉快。重新舀起一勺「十四爺趁熱您——」
「拿開!」他揮手用力搪了我一把我根本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出手一個不穩身體向後倒去絆到了椅子。
「啊——」一陣刺疼自手心傳來我跌坐在地上遙望著床上蒼白而茫然的面孔深深的壓抑著心底的鬱結之氣米黃色的蛋羹潑在了自己粉紅色的宮裝上染上了片片黃暈。
「爺……凌月姐……」小李子看了看十四又擔心的看著地上的我。
「愛吃不吃不吃拉倒。李子伺候十四爺吃藥!」我冷漠的看著十四手拄著地慢慢的起身腳踝處傳來陣陣的刺痛。
我轉身不再看他微跛著腳移到外屋將自己摔倒在小榻上緊緊的閉上雙眼咬緊了嘴唇。
我這是為什麼我做了這麼多又為了什麼只是看自己出洋相麼?我誠心而待每個人可是他們回報我的是什麼?
眼角濕漉漉的我卻不敢睜開眼睛只是死死的握緊了拳頭深深的吸氣。
狼狽!
我活了兩世生命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狼狽!
「凌月姐你的手……」小李子大呼聲音在我身側徘徊。
我微微睜開眼睛淡漠的看著他不帶一絲情緒我的軟弱不會讓任何人看到。
我聽了他的話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這只多災多難的手掌上沾著幾片細小的白色的碎瓷片血絲順著傷口慢慢的滲著。一定是摔倒時手按到了摔碎的勺子!
「李子麻煩你。」我燦爛的笑了迎視他詫異的目光伸出手真的好累。不是身體而是精神上的疲憊。
小李子顫抖的扶著我的手小心的拿下上面的瓷片不時看著我的臉直瞧。我像一個沒事人一般麻木的盯著一點頭腦陷入一片混沌。
「凌月姐我知道爺他剛才……十四爺的脾氣雖然不好可是心地卻是極好的。再說爺是主子咱們是奴才哪有生主子氣的道理?爺現在不肯吃藥也不肯見我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做奴才的……凌月姐您就……要不娘娘怪罪下來奴才就就就完了。」小李子頓在榻旁斷斷續續的說淚水嘩然而下滴在了我的手心一片冰涼刺入心底。
我是奴才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卑賤的奴才?!
我推開小李子徑直向門外走去。一絲陽光微微的射入地平面上我邊走邊用手帕纏緊了手掌心底卻比寒涼的空氣還要冷徹。
小廚房裡已經有了掌事的嬤嬤我吩咐她準備了食材平淡的倒水放米倒下佐料看著隆隆的火焰燃燒眼底一片淒然。
「凌月姑娘凌月姑娘。」我猛地回神怔然的看著眼前的嬤嬤。
「嬤嬤怎麼了?」
「姑娘粥已經熬好了給您。」嬤嬤擔憂的看了看我瞄了瞄我的右手迅的垂下眼瞼。
我做手托盤看著路過的人向我打招呼只是默然的看著面無表情。我現在只想趕快回去休息什麼也不願去想。
右手拿著勺子麻麻的刺痛佔據著神經我一勺一勺的將瘦肉粥喂到他口中眼睛始終注視著勺子。
這時的他倒是很配合我的動作。我舀粥他便張口含下。他每嚥下一口我便舀來第二勺直到一小碗瘦肉粥全部見底。
小李子伺候著他漱口我拿過溫熱的湯藥試了試溫度漠然的走到他身旁看著他對這湯藥蹙眉看著他緊鎖眉頭深深的望著我對他眼底的柔弱與掙扎視而不見。
兩道目光緊緊的鎖在身上灼熱而熾烈。十四乾裂的嘴唇開了又合就在他終於開口的一剎那我猛地將一匙湯藥塞到他口中換來他劇烈的咳嗽聲。
擦去他唇角的殘汁我將藥碗放到他眼前冷冷的看著他歎了口氣「十四阿哥如果您還是不喝的話奴婢這就到永和宮接受處罰奴婢伺候不好您還勞累十四阿哥心煩全是奴婢的不是。」
十四看著我默默的不肯開口。
「李子。」我將藥碗放到他手中慢慢的挪著腳步朝門口走去。
「我喝!」我停下腳步看著他閉氣喝下藥汁趕忙接過小李子手中的漱口水不停的漱口。
他抬頭渴望的看著我沒有了剛才的怒劍拔扈眼裡面亮晶晶的不時掃著我的右手。可是我卻沒有心力再和他糾纏下去。這裡多一秒鐘我都不想呆著!
或許我們之間真的是相生相剋的若含莫名其妙的仇視我而他也是莫名其妙的針對我讓我混亂的頭腦抓不到一絲頭緒。
我開門踱出了正殿在清晨的陽光中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乾西五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