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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六。流逝如星 文 / 小魚大心

    水路一行,再有一天,終於要告一段落。

    我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只留下淺淺的疤痕,等待時間的洗禮,褪去粉嫩的痕跡,成長成渾然一片的祥和。

    對於我而言,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只要不影響正常活動,就很好。

    陽光明媚的午後,皇家女子全部享受著海上的愜意時光,我則選了處僻靜地,躺在甲板上,曬著自己,涼著心情,懶洋洋地不想動一下。

    那驕傲如公雞的大公主卻不識相地扭屁股過來,不屑道:「我說的嗎,這張小臉,怎麼看起來有幾分眼熟,今個,終於想起,原來是因為偷了東西,被攆出宮的小婢女啊。」

    我睜開眼睛,看見獅子旁邊的大公主,非常有誠意的說道:「公主能記得我,真是榮幸;可惜我卻記不住公主,實在抱歉。」

    大公主一愣,被氣紅了俏臉,卻硬裝勝者般挺直了背脊,回擊道:「你一個小小婢女也敢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

    我無聊的閉上眼睛,張嘴回道:「你的敵人不是我,宮裡還有貴妃啊,淑媛啊,一大堆的女人等著你去發威,別把力氣浪費在我身上,到了動真格兒的時候,沒了氣力,被人玩成土豆樣,可就不好了。」

    「你……!!!」大公主波濤洶湧的怒氣無處宣洩,即使此刻我不睜眼睛,也能感到那鋪天蓋地的憤怒。

    獅子卻似笑非笑道:「這個潑猴被朕寵壞了,公主勿怪。」

    公主咬牙道:「本公主不與此等賤婢一般計較!」跺腳,轉身,走了。

    不一會兒,二公主又踱步過來,輕輕柔柔的問:「真想不到你會**著身體與水中嬉戲,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張開眼睛,掃向二公主,挑眉:「一個字:爽!」

    二公主微愣,羞紅著面頰,萬般純潔無辜道:「我聽宮裡人說,只有閣裡的姑娘,才會在人前露出身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指了指罌粟花,笑得一臉曖昧不明,道:「你問問他,他可是閣里長客,經常捧我的場。」

    那二公主嬌羞的面容出現裂縫,彷彿不屑與我交談般,迅速離開。

    罌粟花對我豎起了大拇指,微笑著倚靠在欄杆處,等著繼續看熱鬧。

    這廝,真是個愛看戲的主兒。

    不多時,那三公主果然步履生花地搖曳過來,目空一切傲慢道:「我們行個詩令,如何?」

    我忙搖頭:「千萬別讓我做詩。」

    那三公主卻來了興致,眼睛瓦亮道:「我們即興一首,我先吟……」

    三公主的之乎者也過後,我晃了晃眩暈的腦袋,抱拳:「甘拜下風。」閉上眼睛,睡覺。

    那三公主卻來了勁兒,用腳踢了踢我的屁股,喝道:「起來,到你吟。」

    我冷冷的張開眼,掃得三公主身體一僵,便信口吟道:

    「淫不思歸;

    蕩不思屬;

    賤不思已;

    痞不思定。

    非靜而休,

    汝鬧而要,

    莫道它抵。

    屬看其賴。」吟完後,我打個哈欠,道:「即興而做,見笑,見笑。」當即環繞著自己的小身板,想要睡上一覺。

    可那三公主竟然又踢了踢我的屁股!!!

    我緩緩睜開眼睛,突然大喊道:「月桂!!!拉走這個瘋婆娘,不然我挑了她的腳筋!!!」

    這一吼,把那三公主震在原地,僵硬成了化石狀。

    我卻突然哈哈大笑著,爬起,自己又尋了一處地方,閉上眼,嘴角沁著變態的笑,打算酣然入睡。

    白蓮笑嘻嘻地趴在我耳邊,呵著熱氣,讚道:「山兒的藏頭隱尾詩,真是霸道。」

    我轉開臉,面向陽光,懶洋洋道:「沒辦法,誰讓我有才呢?」

    在白蓮歡暢的笑聲中,那三位公主竟然齊齊發了彪,指使著自己的侍衛,就要來拿我。

    此時,眼鏡蛇發揮了自己的毒舌效應:「『鴻國』的三位公主鬥不過一個小小婢女,還好意思呼喝侍衛?真是令孤刮目相看,另眼相待。」

    一句話,讓三位公主氣結,紛紛瞪起了美眸,一副要拿羽毛與人拚命的搞笑樣子。

    半晌,大公主出聲喝道:「曉娘!」

    曉娘感知大事不妙,身心顫抖地從四公主的身後側站出,撲通一聲,狠狠跪在了船板上。

    我雖在船板的一隅,卻彷彿能聽見她哆嗦的聲音。

    大公主氣勢磅礡道:「那孽種既然被逐出宮,便不再是我宮裡人!如今那賤婢投了他人為主,更是不認老主子,你且做做示範,讓那東西看看,什麼才是規矩。」

    曉娘的聲音彷彿是拉到極致的弦,急切而僵硬地發出求饒之音:「奴婢管教不嚴,還請大公主寬恕,這都是奴婢的錯……」說話間,就抬手往自己臉上打去。

    我支起身子,喝道:「住手!」冷冷掃向大公主,笑道:「我且於公主算上一卦。」

    那大公主盛氣凌人地一挑眉毛:「如何?」

    我站起,踱步到大公主面前,緩緩貼進,勾唇笑道:「我算出,今日那曉娘若受了一巴掌,它日,你臉上定然要劃有一刀。以此以類推,公主以為如何?」

    那公主被我嚇到,竟然失聲大叫:「你!你!你威脅我!」

    我對著她的紅唇,做了個親嘴的樣子,還自己啵了一聲,曖昧道:「疼你都來不急,怎麼忍心威脅公主,哦~~~~」

    大公主傻傻的望著我,突然怪叫一聲,跑到船的一側,大吐特吐起來。

    我無辜地聳了聳肩膀,撫了撫頭髮,對著一干看傻的男女,下流的笑道:「還有沒有哪位公主相中了倫家的玉樹臨風,想與我春風一度、極盡纏綿的?」

    時間真空數秒後,二公主、三公主突然呼啦一聲,全部跑開了。

    我自己佔領了大片的甲板,幸福得躺下,懶洋洋地伸個懶腰,舒服得直哼哼。

    耳邊,總算清靜了。

    身邊有人躺下,白蓮的聲音響起:「我來陪山兒曬太陽。」

    我閉眼笑道:「胳膊借用一下。」

    白蓮將胳膊貢獻出來,我舒服的枕在上面,心滿意足的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月掛西梢。

    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從白蓮的胳膊上爬起,身上的薄被子滑落了下去。

    白蓮見我醒來,對我笑道:「山兒是小豬,真能睡。」

    我揉了揉脖子,問:「你怎麼不叫醒我?」

    白蓮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叫了一次,給了我一下了。」

    我忙伸手去揉,哄道:「手誤,手誤。」

    白蓮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胳膊,貓兒似的軟軟道:「麻木得沒知覺了。」

    我忙又開始揉他的胳膊,問:「被子誰送來的?」

    白蓮回道:「二哥。」

    我點點頭,嘴角緩緩上仰,還是我的情人好。

    白蓮一掌拍向我的笑臉,凶道:「傻笑什麼?」

    我剛抬起頭,就聽有官兵來報,說有三隻不明船隻,迅速向我方駛來!

    我忙爬上桅桿,向遠處眺望,隱約見三艘大船,正拚力向我們這邊衝來,看樣子,來勢洶洶,頗為不善。

    爬下桅桿,拉著白蓮,急道:「等會兒若有危險,就跳水,知道嗎?」

    白蓮卻眼巴巴望著我,完全懵懂的樣子:「我不會游泳啊。」

    我的眼睛迅速眨了一下,有種想要掐死他的衝動,咬牙道:「那就找個地方把自己藏好!」

    白蓮抓住我的手:「不,要和山兒一起。」

    我拍掉他的爪子,又踹了一腳,喝道:「跟我一起危險,去,找個地方藏起來!」

    這時,獅子、眼鏡蛇、月桂、罌粟花,紛紛步出船艙,四位公主更是慌忙地跟了出來,慌得亂了分寸。

    獅子和眼鏡蛇指揮著自己的人馬,迅速進入防護作戰狀態。

    眼見著那三艘船以飛快的速度靠近,以不要命的打法直接撞在了兩艘護衛船上,將我們的腰部重傷,造成了腰身受損,大量進水。

    在獅子與眼鏡蛇的指揮得當中,大家並沒有慌亂,而是奮起殺敵。

    敵軍與我們,兩方人馬,各自為政,就在這片汪洋中,拚殺了起來。

    看來,此次『猛嗜部落』是有備而來,竟然用上了爪鉤,蕩繩。先將我們的船拉起,然後紛紛蕩漾而過,揮舞著大刀,以破釜沉舟同歸於盡的決心和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拚殺著。

    幸好,獅子和眼鏡蛇都不是吃素的,指揮得當的防備著,然後圍攻一小部分,消滅掉,再繼續圍攻,繼續消滅。他們聰慧地用長矛控制『猛嗜』士兵的勇猛,以大刀傷其性命,殺其銳氣。

    一時間,骨骼的碎裂聲,人類的悲鳴聲,血液的奔流聲,衝刺了所有的感觀。

    我與公主們站在一起,被侍衛保護著,圍繞在船的一角。

    隱約間,敏感的神經察覺到有絲異常,忙向船下看去,只見無數的敵人竟悄然無聲地從船下攀爬了上來!

    我立刻組織大批的婢女一同往下砸酒罈子。

    一聲聲悶哼響起,讓我覺得自己的保齡球技術沒有退化。

    當然,也有冥頑不靈比較抗砸的,一酒罈子下去,晃了晃腦袋,還能繼續往上爬。

    我搖頭歎息,勾起唇角,掏出火褶子,就手扔到那人頭頂,在瞬間製造出一個火人,慘叫一聲,墜入海水裡。

    罌粟花伸頭看看,豎立大拇指讚道:「夠狠!」

    我挑眉一笑:「還成。」

    接下來,男人與女人,分工合作,到也幹活不累。

    而那個在意識中,一直被我所保護的白蓮,竟然也手挽銀劍,動作宛若鶴舞般,輕佻著人的性命。但見那一招一式間,不但准狠絕然,更唯美得若一曲癡音,震驚了人的心神。

    看著白蓮的生死決,我開始懷疑,這一路行來,到底是他在暗中保護我,還是我在意識中保護了他?

    失神之際,大意失了荊州,四面八方的敵人陸續爬上大船,一個照顧不周,四公主被人掠了去!

    我剛想撲過去救四公主,就聽見曉娘的失聲驚叫,忙回過頭去看,脖子上便被架了一柄瓦亮要命的大彎刀。

    也許習慣了刀口的生活,此刻,我竟然在想,為什麼我身旁獅子的護衛隊竟然悄然為敵人讓開了路?將我暴露在敵人的刀下?看起來,不太像要背叛獅子,更像要借刀殺我。

    曉娘仍在尖叫著,指著四公主大聲急呼:「救公主!救公主!」

    因為公主是有用的,我是無用的,所以,身後的彎刀猛地用力,打算抹了我的脖子。

    在生死一線間,眼鏡蛇的一聲冷喝載著雷霆之怒響起:「住手!」

    接著,啪地一聲響,失聲尖叫的曉娘捂著被打的臉頰,傻了般矗立在甲板上。

    眼鏡蛇緩緩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隨手丟在了海水裡,零下四十攝氏度般的聲音,陰森森地響起:「你,不配做一位母親。」

    我,驚呆了……

    傻傻地望著眼鏡蛇重新提起了長劍,指向我身後的敵人,嗜血的眼眸緩緩染了殺氣,陰戾悄然暴漲:「放開她。」

    也許,是身後人覺察出我的重要性,索性刀子更近一步,粗著嗓子吼道:「你,放下劍!」

    眼鏡蛇則緩緩走進,不容拒絕道:「孤是『烙國』君主,且挾了孤去做人質,放了這個人。」

    我則大喝道:「好個狗奴才,敢自稱為孤!待孤獲得自由,定然斬了你!」眼鏡蛇,你的好,我記得,但,卻不能讓你為我涉險。這樣的情,我還不了,也……怕失去。

    挾持我的人,變得疑惑,變得摸不準頭腳,搞不清楚到底誰是真正的君主。

    而此時,挾持公主的人,因我們這邊的胡亂戲碼而走了神,被罌粟花抹了脖子!

    鮮血飛濺了四公主一臉,竟然將她驚嚇在當場,忘了呼吸。

    眼鏡蛇步步逼進,挾持我的人刀子又緊了幾分,我能感覺到一股刺痛的溫熱,從我鮮活的生命中流失而出。

    就在鮮血滴落的一瞬間,眼鏡蛇瞬間出手,一劍砍了用刀子威逼在我脖子上的手!動作之快,如迅雷劃過!

    幾乎在同時,我覺得後背一涼,一種血腥的潮熱蔓延開來,一種不妙的感覺悄然升起。

    耳邊,是四公主瘋了般歇斯底里的嚎叫:「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我苦笑一下,感覺時間好像靜止了。

    殺了誰?是敵人還是自己人?我又是什麼人?確實是殺了你們,因為這個你們中,確實包含了我。

    怎麼就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四公主串了糖葫蘆,從後面給了一下子?真是……失誤啊。

    恍惚間,我聽見曉娘的尖叫,感覺身後壯漢揮過另一隻手,襲向給了他一劍的四公主。

    我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卻知道無法虧欠曉娘的養育之恩。回身抱住敵人的那只有力臂膀,兩個人,就著衝擊的力道,旋轉出死亡的弧度,攪拌著一聲的山兒,一同墜入了無盡的深海裡……

    被黑暗吞噬的剎那,我彷彿看見了一種微亮,似是渴望的光,似是媽媽的笑,似是父親的擁抱……

    也許,明天,會是個新的開始;只要,今天,不是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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