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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章 剁爪 文 / 牛角弓

    傷感過了、鬧騰過了、肚子填飽了,重巖開始犯困了。

    他坐在秦東嶽的副駕駛位上,一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一邊迷迷糊糊地想:年輕人的身體就是容易累,雖然精力旺盛,但是旺盛的精力也很容易就消耗掉了。

    秦東嶽看著他東倒西歪地打盹,一邊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一些,一邊發愁地想,這孩子今天一定沒寫作業。這眼瞅著就高二了,再這麼吊兒郎當地混下去,高考都通不過可怎麼辦呢?學習沒人督促,生活也沒人照料,都快半夜了連晚飯也沒吃上……

    可這事兒他一個外人委實插不上什麼嘴,李家的事兒也不是那麼好攙和的。程瑜對重巖是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從重巖住在外面不肯回李家也能猜出一二。在這種情況下,李承運這個父親在重巖的教育問題上能夠起到的作用就可想而知了。

    秦東嶽琢磨了一路也沒琢磨出什麼可行的辦法。本來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他跟重巖非親非故,縱然有心也是無力。

    車子停在樓下的時候,秦東安心情有點兒沉重。覺得實在沒什麼辦法的話,就讓小安沒事兒了就把他帶回自己家去吧,他爸雖然也經常不在家,但家裡好歹還有唐怡在,重巖在面對唐怡的時候會顯得緊張,只怕她說幾句話他還是肯聽的。

    秦東嶽用手背在重巖的臉上輕輕拍了拍,「重巖?到家了。」

    重巖哼唧了兩聲,把腦袋扭到了另一邊,試圖在座位上翻個身。他身上還繫著安全帶,翻了一下沒翻過去,眉毛難受地皺了起來。

    秦東嶽看得好笑,伸手替他解開了安全帶。

    重巖嘴裡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喊了句什麼,手一揮差點打到秦東嶽的下巴上。

    秦東嶽向後躲了一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輕聲罵道:「小兔崽子。」

    他捏的用力,重巖呲牙咧嘴地醒了過來,眼神懵懂地揉了揉自己的臉頰,還以為自己流口水了,用手背隨意抹了兩下,「到了?」

    秦東嶽忍笑,「到了。趕緊回去休息。」

    重巖迷迷糊糊地拎著書包下車。

    秦東嶽在他背後喊了一句,「你今天作業寫了嗎?」

    重巖腳下一個踉蹌,頭也不回地拿鑰匙開門,飛快地竄進了樓門。

    秦東嶽搖搖頭,靠在車門上仰頭看著頂樓黑著燈的房間。他之前來過一次,秦東安告訴過他,頂樓那個露台上養著好幾棵樹的就是重巖家。這個小區的條件還是很不錯的,不過一個孩子自己住,怎麼看都可憐了點兒。

    燈亮了,緊接著陽台上探出半個人影,衝著樓下揮了揮手。

    秦東嶽心裡忽然愉悅了起來,熊孩子還能想著進門之後跟他打個招呼,嗯,算他有良心。

    重巖迷迷糊糊進了門,也沒想太多就爬到陽台上衝著樓下揮揮手,等他看到樓下的人也衝他擺了擺手之後,突然間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他在幹什麼啊?又不是小女生,被人送回家還亮燈給他看,還趴到陽台上揮揮手……

    重巖越想越有種要剁爪的衝動。還有秦東嶽,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兒,等人進樓門了就趕緊走唄,還等在樓下看節目……這是送女孩子送多了留下的後遺症麼?

    越野車挑頭,順著林蔭道緩緩開走了。

    重巖鬱悶地回到客廳,看看書包,認命地掏出書本開始寫作業。

    秦東嶽回到家的時候,秦爸爸還沒回來,唐怡臉上敷著面膜,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客廳裡只開了一盞落地燈,映著唐怡臉上綠色的泥漿面膜,硬是把秦東嶽嚇出了一身冷汗。

    秦東嶽把車鑰匙扔在玄關處的矮櫃上,低聲抱怨,「媽,你不帶這麼嚇人的。燈也不開,臉還是綠的……真跟鬧鬼似的。」他不找女朋友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隔三差五這麼刺激一下,能活得長才怪。

    唐怡嗔怪,「在自己家裡,老娘還不能舒坦一下了?」

    秦東嶽拿她沒辦法,「行,怎麼不行。你想怎麼舒坦都行,要不我再幫你糊一層?」

    唐怡想笑又忍住了,「你不是說今天沒事嗎?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秦東嶽洗了手,從冰箱裡捧出半個西瓜,在她身邊坐下,一邊舀西瓜吃一邊含含糊糊地說:「本來能早回來,結果路上碰見重巖了。」

    唐怡沒聽清,「誰?」

    「重巖,」秦東嶽說:「陪你吃點心那個小孩兒。小安的同學。」

    「哦,他呀,」唐怡挺奇怪地看著他,「你在哪兒碰見他的?」

    「在大街上坐著愣神呢,晚飯也沒吃。」

    「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唐怡跟他想到一起去了,「你沒問問他?」

    秦東嶽搖搖頭,「小孩兒挺倔的,什麼都不說。我硬拽著他去吃了點兒東西,把他送回家了才回來的。」

    「也真是作孽。」唐怡歎了口氣,「就算是外生的孩子,錯也不在孩子身上。程瑜這個做主母的也太不像話了。」

    秦東嶽沒出聲,他知道唐怡年輕的時候跟程瑜有過矛盾,這麼多年下來彼此還是互相看不順眼,連帶著秦家和李家的關係也始終不遠不近的,到了他們兄弟這一輩來往更少,他跟李延麒李延麟兄弟倆自小就認識,到現在也只是個點頭的交情。反而跟家世不如李家的宮家、魏家走的比較近。

    「你說,他爸爸就放著孩子不管?」唐怡還在琢磨重巖的事兒,一臉納悶的表

    表情,「就算不能領回家,難道就放在外面不聞不問?」

    這個問題秦東嶽還真不好回答。

    唐怡感慨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那天去茶社活動,我聽魏四的小姨說李家剛認回了一個孩子,還以為是重巖呢。結果跟她們一打聽,說不是,是李先生養在外面的一個情-婦的孩子,才上初中。比重巖還小著兩歲呢。」

    秦東嶽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重巖坐在路邊發呆的樣子,指間夾著半支煙,眼神空洞的像一尊沒有生命的泥娃娃。秦東嶽拿著長柄勺子在瓜瓤上劃來劃去,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地想:重巖就是因為這件事受刺激了?

    「可惜這個孩子了,挺懂事,又乖。」唐怡惋惜地說:「真是作孽。」

    「我一直覺得他心眼有點兒多……」

    「心眼要不多早就被領回李家對著程瑜叫媽了!」唐怡斜了他一眼,對他的措辭略有不滿,「你想想李家那個情況,程瑜多厲害啊,還有她那兩個兒子,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重巖還是住在外面安穩一些。」說完又語重心長地補充了一句,「這人啊,有心眼不怕,別有壞心眼就行。」

    秦東嶽笑了笑沒接話,他知道他媽媽對重巖印象挺好。

    唐怡又說:「住在外面好是好,就是大人照顧不到。唉。」

    「要不你說說他,」秦東嶽打趣她,「我看你說話他還是肯聽的。要是小安帶他回家,你勸勸他好好學習什麼的。」

    唐怡一副惋惜的模樣搖了搖頭,「別人說歸說,還是要家里長輩重視起來才行。」

    秦東嶽覺得這個可能還真指望不上,李承運並不只有重巖一個兒子,無論身份地位,還是感情親厚程度,重巖都是輪不上號的那一個。秦東嶽想了半天竟然沒想起來重巖在李承運面前有什麼優勢,忍不住有點兒替他難過。

    「算了,別想了,」秦東嶽拍拍唐怡的手背,「別人家的事,能幫幫一把,幫不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知道。」唐怡抓起茶几上的小鏡子照了照,開始小心翼翼地往下揭面膜,「噯,對了,我今天跟阿姨做了楓糖餅乾,明天一早讓小安給重巖帶一點。」

    「好。」秦東嶽想到重巖那麼拽的一個小孩兒居然會愛吃甜食,忍不住抿著嘴角笑了。

    重巖寫完作業,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結果剛爬上床,溫浩又打了電話過來,他這邊剛一接通,就聽溫浩劈頭蓋臉地問道:「李南李北回你那邊去了嗎?」

    重巖冷笑,「你們李家的人,你倒問我?」

    溫浩的聲音有點急,「大哥是不是讓他們這兩天都跟著你?」

    「是這麼說的,」重巖一想起那兩個半路上不見了的跟班就有氣,「但是腳長在人家腿上,想走我還能攔著嗎?」

    「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不知道。」重巖不耐煩地說:「他們把我的車開走了,走的時候都沒跟我打個招呼。你有空跟李先生說一聲,以後再別給我安排這種眼高手低,人在曹營心在漢的貨色。」

    溫浩歎了口氣說:「重巖,你也別生氣,今天家裡是真的出事了。大少也是著急,失了分寸,才會把所有人都叫回來重新安排。」

    重巖嗤的一聲笑了起來,「大少都能越過李先生安排人手,可見皇帝還沒退位,太子爺已經開始監國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可喜可賀。」

    溫浩沉默了一霎,長長吁了口氣,「重巖,別瞎說。」

    「你都說了是瞎說,還有什麼可在意的?」重巖不以為然,關了臥室裡的燈,又踩著地板走到窗邊,伸手將窗簾拉開一些,「難道太子爺真的逼宮了?」

    溫浩歎了口氣,「重巖,你這張嘴啊……」

    「你要不說就掛了吧,」重巖打了個哈欠,「我困了。」

    說來也怪,被秦東嶽折騰了一圈,當初坐在街邊時所感受到的那種莫名其妙的陰鬱的情緒竟然都消散了。重巖自嘲地想,隨便碰到個認識的人,折騰出點兒什麼事兒都能立刻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引開那種負面情緒。難道自己果然是太閒了嗎?

    溫浩忙說:「李南李北要是回你那裡,一定記得讓他們給我打電話。不管多晚都行。今天晚上大家只怕都睡不成。唉。」

    重巖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又問他,「你們家到底怎麼了?」

    溫浩的聲音裡透出壓抑不住的焦灼,「還能怎麼了,二少離家出走了!」

    「啊?」重巖睜開眼,好奇心悄悄冒頭,「為啥出走?」看不出李延麟那樣一天到晚牛氣哄哄的小少爺居然也玩這麼傲嬌的小把戲,他不是最喜歡打、砸、搶的麼?重巖一直覺得,他那性格不逼著別人離家出走就阿彌陀佛了,被他娘和他哥給慣得跟活土匪似的,他還會離家出走?不會是哪裡搞錯了吧?

    溫浩的聲音裡多了幾分別的意味,像是單純的抱怨,又彷彿對重巖意有所指,「還不是因為家裡這幾個兒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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