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遇見了一個蛇精病,重巖也並不怎麼擔心自己的處境。程瑜和她身後的程家固然討厭他這個私生子的存在,但李家的人總還是要面子的。家裡的孩子相互之間有摩擦是一回事兒,讓別人家的孩子欺負了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重巖相信,在李老爺子明確表示要放棄他之前,他的人身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重巖擔心的是宮郅。上一次在餐廳見到宮郅和程蔚的時候,秦東安說過,他們倆之間的事兒亂著呢,讓他千萬別往裡攪和。還說什麼來著?重巖仔細回憶了一下,似乎是說程蔚已經訂了婚,而且還有一群亂七八糟的情人。
「md,」重巖低聲咒罵,「眼瞎嗎?怎麼找這麼一個人?」
「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管得著嗎?」
「是管不著,但好歹相識一場,總不能看著他往火坑裡跳吧?」
「得了吧,光說漂亮話。就算他跟了個人渣,從國外剛回來的時候不也是好好的?要不你插一腳進去,把人勾上手,又不打算跟人家來真的,結果害得他又失戀一次,人家也用不著去跳樓。」
「老子已經跟他過上日子了,還要怎麼來真的?」
「反正他最後失望的不行,都不想活了。」
「這是老子的問題嗎?!」
「既然不是你的問題,你管那麼多幹嘛?你又不是他爹,他談個戀愛有你什麼事兒啊?!」
「我當然不是他爹……噯,他哥對他那麼好,看著也不像假的啊,怎麼他哥不知道程蔚是個什麼貨色嗎?他為什麼不去勸阻一下?」
「你知道人家沒勸阻?說不定你那小情人就愛上了渣渣,堅貞的不得了,誰的話都不聽呢,就要跟他過呢。」
「也許程蔚一直瞞著宮郅……」
「這說法你自己信嗎?你才來京城多久?連你都知道了,宮家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宮二不過就是被程蔚迷昏了頭,不肯承認事實罷了。自己要找死,那是誰都攔不住的,我說你就別再管他了。又不是閒的沒事做。」
「我只是有點兒……嗯,替他不值。」
「瞎操心。沒事兒找事兒。」
「你閉嘴吧。」
「……」
重巖跟自己吵了一會兒架,吵得嗓子都冒煙了,也不知道這事兒自己到底該怎麼辦。他覺得眼睜睜看著一個認識的人往泥坑裡跳是以一件挺考驗良心的事兒。但另一方面,他真的不想再去插手宮郅的事情。就像剛才吵架時說的那樣,不管程蔚對宮郅做了什麼,至少宮郅從國外回來的時候是正常的,平安無事的。如果沒有重巖的這一齣戲碼,或許宮郅仍然會過的好好的,說不定會遇見一個真正對他好的人,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
重巖忽然覺得灰心,覺得自己正在憂心的事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意義。他對宮郅最大的幫助竟然是:別去騷擾他?!
重巖被這個結論打擊到了,書也懶得看,垂頭喪氣地爬去睡覺。
轉天上學,秦東安趁著課間活動的時間把重巖拽到一邊,將程蔚的惡形惡狀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什麼朝三暮四、見異思遷簡直都是小意思,簡直就是活活的一個欺男霸女的現代版高衙內。
重巖哭笑不得,「我找宮郅有事,你怕我看上他。被程蔚騷擾了一下,你又擔心我會看上程蔚。在你眼裡我就這麼……這麼……風、騷?!」
秦東安,「……」
這個詞用的怎麼這麼奇怪呢?好像哪裡不對。
「不識好歹,」秦東安瞪他,「我這不是關心你麼?程蔚那個人名聲可不好了。他要是再找你,你可千萬別被他花言巧語的騙了。」
「知道,知道。」重巖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好乖。」
秦東安氣得要踢他,被重巖手忙腳亂地躲了。
秦東安嘟囔,「不識好人心。」
「放寬心。」重巖笑著安慰他,「就算程蔚是個不要臉的花花公子,他還能跑到學校來找我嗎?你當他是情聖啊。」
「反正小心點吧。」秦東安想了想,補充一句,「我哥也說這人很難纏呢。」
重巖心說,你哥也挺難纏的。不過這話他也就是在心裡想想,說出來的話他自己都嫌酸。想他一個老棒子,竟然也眼熱人家兄弟感情,說起來真是怪丟人的。要是能有人對他也這麼掏心掏肺的好……如果……
重巖搖搖頭,在心裡偷偷罵了自己一句矯情。
「噯,你們家不是跟宮家很熟嗎?」重巖問他,「你知不知道宮郅什麼時候出國去上學?」眼瞅著都要到高考了,難道他改變主意,要留在國內唸書?
「我沒問過。」秦東安警覺起來,「你問這幹嘛?」
重巖實話實說,「這倆人太麻煩,事兒又多,看見他們就覺得煩。希望他們早點兒走唄。」
秦東安半信半疑,「你沒別的心思吧?」
重巖無語地看著他,「秦弟弟,親弟弟,我真沒有找個男朋友的心思,至少現在絕對沒有。您老就放心吧。再說了,找男朋友女朋友什麼的,跟您老人家有個什麼關係啊?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秦東安鄙夷地看著他,「鬼才看上你。」
重巖投降,「那宮郅的事你幫我問問唄?對了,能別問你哥不?」他還記得秦東嶽坐在車裡,人模狗樣地敲打他時的嘴臉……當時怎麼說的來著?哦,你對宮家的事情也很上心啊,聽說你還約了宮郅見面?我家小安跟他們可沒什麼來往……
呸。
秦東安聽到這話頓時眼睛一亮,「為啥不問他?你不會看上我哥了吧?」
重巖學著他剛才的樣子鄙夷地撇嘴,「鬼才看上他。」隨即反應過來不對勁,「噯,我說秦小安,為啥我就得看上誰啊?你滿腦子都在想什麼啊?」
秦東安小臉一紅,隨即便有些氣急敗壞,「我不是看那個花花公子在勾、搭你嗎?!」
重巖嘀咕,「我可真謝謝你了。」
秦東安攬住他的肩膀拍了拍,「總之你要當心,要打架記得喊我。」說著做了一個握拳的動作,惡狠狠地說:「哥哥我現在可厲害了!」
重巖無語地扭過頭去,秦東安再厲害他也不敢找他幫忙。還沒怎麼著呢,秦東嶽那個老母雞就警告他別打弟弟的主意,這要真碰到傷到了,還不得撲上來叨死他。
不過有句話倒是讓秦東安這個小烏鴉給說中了,程蔚果然跑來勾搭他了。就在他們談話的兩天後,放學回家的路上,重巖又被程蔚給攔住了。
程蔚一個人來的,手裡還拎著一個包裝的很精緻的紙盒。重巖聞到了奶油的香味,猜盒子裡可能是甜點一類的東西,頓時有種啼笑皆非之感。看來這人在來之前打聽過他的喜好。嗯,這一招要拿小本本記下來,以後想追誰了可以照貓畫虎地借鑒一下。
「你找我?」重巖看著攔在自己面前的人,心說這人看著人模狗樣的,眼睛難道也是瞎的?宮郅那五官,那身材,那氣質……這人都看不見嗎?或者送上門來的永遠不如自己勾搭到手的有滋味?
程蔚風度翩翩的把手裡的紙盒遞過來,「曲奇餅乾,剛出爐的,嘗嘗?」
重巖覺得這個小細節也得拿小本本記下來,看人家勾搭小男生的時候語調神態多麼的自然熟稔,這種彷彿發自內心的關心與體貼……不知道練習了多少遍,這麼圓熟自然,一般人想裝都裝不出來。
重巖看了看他手裡的紙盒,又問了一遍,「找我有事?」
程蔚笑著輕歎,「我在追求你啊,小帥哥。這都看不出來嗎?」
重巖覺得他說的「追求」其實就是「勾到手玩一玩,然後踹掉」的意思,點點頭,「哦,這樣。還有別的事嗎?」
程蔚眼裡露出興味的神色,「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程蔚。」
重巖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呢?」
程蔚笑著說:「你剛放學,累了吧?要不找個地方先吃飯,慢慢聊,然後我送你回家?」
還挺會給自己搭台階……
重巖忽然有些猶豫。這麼好的一個送上門的機會,要不要利用一下呢?雖然程家的人最好不要招惹,但是就這麼放他走的話,重巖覺得自己大概會覺得可惜。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就算他想放他走,程蔚他肯走嗎?
至於怎麼利用這個機會,重巖覺得他還需要好好想一想。
「讓我想想。」重巖直截了當地說:「你先回去吧。」
程蔚覺得重巖的性格挺有意思,一點兒也不柔和、說話也直統統的,但是偏偏他這種直率裡面有種特別的味道,勾的人心尖上發癢。
「那我明天接你放學吧,」程蔚舔了舔嘴唇,有些遺憾地預約明天的福利,「然後一起吃晚飯,怎麼樣?」重巖這樣的性格其實也好懂,最好別黏的太緊,萬一讓他產生反感就不好辦了。程蔚覺得自己之前在武館的表現就有點兒急躁,他得想法子刷一刷留給重巖的印象分……
「明天不行。」重巖直接拒絕。
程蔚臉色一沉。
重巖淡淡掃了他一眼,「我還是個學生,天天都有作業。沒那麼多時間出門瞎逛。」
這句話聽起來勉勉強強算是一個解釋,程蔚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點兒,「那週末見面怎麼樣?」不等重巖回答,程蔚便做了個威脅的手勢,「你說要想想,我給你時間想,一周的時間難道還不夠?」
「你勾搭人的時候都這麼心急嗎?」重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要是等不了就去找別人好了。我年紀還小,不急著找男人。」
程蔚心裡已經有些不悅,但轉念一想,吸引自己的除了重巖這張臉,不就是他這種有稜有角的性格嗎?
「好吧,」程蔚放軟了口氣,「時間由你來定好嗎?別讓我等太久。」花花公子本性爆發,最後一句話被他說的頗有幾分纏綿悱惻的味道。
重巖被他肉麻的有點兒倒胃口,「那就週末吧。」
程蔚臉上浮起笑容,「好,我去你家接你?」
重巖搖頭,「我週六去武館。六點鐘下課,武館門口見,怎麼樣?」
「好吧,」程蔚勉勉強強同意了,「還有好幾天呢。」
重巖挺無語地看著這朵奇葩,原來勾、搭人都是這麼勾、搭的嗎?難怪宮郅會對自己失望呢,自己壓根就沒說過這種肉麻話啊。最重要的是,這種肉麻話他說的竟然無比的自然,好像真的想念他想念的不行,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似的。
難道宮郅喜歡的就是這個調調?!
重巖有點兒不高興了,「那就這樣吧。週末見。」
程蔚還想再說幾句勾、搭人的話,重巖卻不識抬舉地轉身走了
,而且走的還很乾脆。程蔚就算是被他這樣的性格所吸引,這會兒心裡也有點不高興。不過這孩子長得是真不錯,至於他的身份……程蔚打算暫時忽視。
重巖的背影很好看,挺拔、帥氣、不疾不徐,不像那些跑跑跳跳沒個正形的毛孩子。大多數這個年齡的孩子都會給人一種清透的感覺,一眼就能看穿。重巖卻是一個例外,他的眼神通透的不像一個少年,然而面孔卻青澀,這讓他有種別樣的吸引力。
程蔚正出神,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程蔚掏出手機看了看,皺著眉頭直接掛斷了。再抬頭的時候,人行道上人潮湧動,重巖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
「週末就週末吧,」程蔚喃喃自語,「看你到時候還能躲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