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看來我們的法子,沒起到什麼效果。」一襲紅衣的人,歪倒在椅子上,搖著自己的扇子,坐姿是十足的不雅,但是這宮殿的主人,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與他計較的。
皇甫懷寒暗紫色的眸中閃過一絲暗沉,這樣的結果,絕對是他沒有想過的,沒想到北冥的老丞相也是他們那邊的。自己的計策原本是對準了南宮錦和君驚瀾,卻算計到了君昊天的身上。「但,他們想脫險,也沒有那麼簡單!」
說著,有力的大手握到了龍椅之上,純金打造,堅固無比的椅子,竟然被他捏出了幾個指印!表示他的心情並非像他說的一般那麼隨和。
皇甫夜坐好了身子,看著自家皇兄沉寂的面色,開口道:「那皇兄,你是打算?」
「若是南嶽皇和南嶽皇后,死在北冥,會怎麼樣?」皇甫懷寒不答反問。這樣的結果,無疑是最好的,既拔除了眼中釘,又能成功的挑起南嶽和北冥的戰爭。
「可是皇兄,下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他們那一行人當中,好幾個高手,不論是洛念熙,上官謹睿,百里驚鴻,南宮錦,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皇甫懷寒冰冷的唇角勾起:「即便是沒死人,有了這一場刺殺,挑動一些事情已經足夠了。」
「那好,這件事情,就由臣弟來做!」皇甫夜起身,開口應下。
皇甫懷寒先是點了點頭,復又開口:「夜,你近來,好似特別關心漠北的事情!」
這話一出,他邪魅的桃花眼瞬間便頓了一下,還染上了些許慌亂,好在低著頭,沒給皇甫懷寒瞧見。風流華麗而自帶了三分優雅的聲線緩緩的響起:「那是自然,現下漠北有了水源,又簽下協定,待戰爭結束之後,便與南嶽通商。凡此種種,漠北都也可能強盛,這對我們自然是極為不利,臣弟自然要多關注一下,也好早做防範!」
這話一出,皇甫懷寒挑眉,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是嗎?」
「難道皇兄不相信臣弟?」皇甫夜不答反問。
這話,倒是將皇甫懷寒問住了。他沉吟片刻之後,冷冰冰的聲線響起:「朕自然是信你!只是夜,你已經不若當年一般對朕無所保留了。」
從前,他是什麼事情都不會瞞著自己的,但是現下卻總是神神秘秘的,甚至很多事情根本就叫他抓握不透。這樣的夜,讓他覺得陌生,非常陌生。而陌生之下,自然也就生出了許多不確定來。
皇甫夜聞言,面不改色的開口:「皇兄,怎麼樣都好!只是請您相信,有些事情,臣弟不說,定然是有臣弟不能說的理由。但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你也永遠都是皇甫夜的皇兄!而臣弟,即便是辜負天下人,也不會辜負了皇兄的信任!」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聽著,只使人覺得精神振奮,而半點疑心都生不出來。
皇甫懷寒冰冷的唇角緩緩的上揚,好似對他的話很滿意,點了點頭:「夜,朕並不是懷疑你對朕、對東陵的忠誠。只是朕不喜歡兄弟之間,你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朕,但既然你不願說,朕也不勉強了,先去吧。」
「多謝皇兄體諒!」皇甫夜開口應下,便轉身出門。
而他轉身之後,皇甫懷寒卻看了他的背影良久,眼底若寒潭碧波湧動,深不見底,隱晦莫名。「去查,夜王和漠北的交集!」
「是!」……
……
「皇上,我們守在此處,既不進攻,也不撤回,這是……」王梓易硬著頭皮站在慕容千秋的跟前,心下十分的害怕,實在擔心又發生當初如同在玉門關那樣的事情,也許皇上過了這麼久了,其實還覬覦著他!
慕容千秋挑眉,看著他俊朗的面孔,陰涼而殘戾的聲線緩緩的響起:「朕做什麼決定,還需要向你請示?」
「末將不敢!」王梓易當即被嚇了一跳,腿一軟,便老老實實的跪在了慕容千秋的跟前。剎那間顫抖的如同秋風中的落葉!根本都不敢抬頭去看慕容千秋的面色。
「還是,王愛卿,真的聽信了外面的那些傳言,認為朕對你有意,所以便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也便大著膽子來挑戰朕的底線?」顯然,慕容千秋今天心情不太好,而苦逼的王梓易正好就撞上來了,以至於他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王梓易在聽見這句話的初期,腦袋裡面冒出來的第一個句子就是:難道不是嗎?
但,他沒有很大膽的將這句話說出來,而是繼續開口道:「末將不敢!」
「不敢,也就是有這個意思了?」慕容千秋陰涼的聲音自他的頭頂響起。就連一旁的內侍監都禁不住同情的看了王梓易一眼,皇上只有在心情極度惡劣的時候,才會這樣對待撞上門來的人,這可憐的王將軍!相信比起在這裡聽皇上的「問話」,他更希望自己已經被拖出去殺頭了吧?
王梓易飛快的搖頭,脖子都快甩斷了!「沒有,沒有!臣絕對沒有這個意思!」他真的好想哭啊!明明皇上有斷袖之癖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而且上次在玉門關,皇上也……他的想法都是有根有據的好嗎?可是半點都沒有自作多情啊!
慕容千秋伸出手,一把將他的下巴抬起來,指上的扳指硌得王梓易的下巴生疼。他瑩綠色的瞳孔看著他的眼:「記住,朕若是看上了誰,天涯海角都逃不掉!而且朕,素來最喜歡用強,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至於你!還遠遠不夠格,做好你該做的事情,別一天到晚用那樣的眼神看朕!朕對你,沒有興趣!」
這話,說的已經是夠直白了,而且簡直就是直白到了極點!即便是王梓易一點都不希望慕容千秋對自己有什麼意思,也忍不住覺得有點挫傷自己的自尊心!他低下頭開口:「皇上,末將明白了,末將知罪!」
「明白了就好!還有什麼事情想質問朕麼?」慕容千秋俊美無儔的面容上滿是戾氣,仔細看起來甚至還能看到一絲黑氣在其間湧動,看這樣子,不僅僅是生氣,而且是氣得不輕。
見對方連「質問」這兩個字都用出來了,王梓易終於深深地明白自己今天是不該來問這件事情了,這天下是皇上的,皇上要怎麼辦,關他什麼事,他只要盡好自己做臣子的本分就夠了。「沒有了,末將絕對沒有質問皇上的意思!」
「嗯,出去吧!」好似心情好了一點,竟然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放過了王梓易。
而原本以為自己凶多吉少的王梓易,驟然間忽然逃過了一劫,頓時感覺陽光燦爛生活幸福,飛快的磕頭開口:「末將告退!」
而後一陣風一樣刮了出去。
等他出去之後,內侍監看陰晴不定的帝王這次竟然沒有對王梓易下殺手,便感覺對方心情不錯,於是試探著開口詢問:「皇上今日,心情不好嗎?」
慕容千秋冷笑了一聲,開口道:「那個小東西,不僅膽子大得很!而且命也大得很!到了北冥,竟然半分差池都沒有。還成功的除了君昊天,幫助那個乳臭未乾的小毛頭當上了太子!」
所以……內侍監在心中詢問。
「砰!」的一聲,怒極之下的慕容千秋一把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掀了下去!「燕驚鴻,飛得再高,跑得再遠,你也別想逃出朕的手掌心!」
這遊戲,他還沒有膩味,他不說停,任何人都不能停。而燕驚鴻,謀反被自己抓了,自己放過了他,他竟然就這麼走了!簡直可恨!若是不將這小東西抓回來,好好的教訓一番,他慕容千秋即便是死了也不甘心!
可是,拖得越久,他卻越發現越難將她抓回來!尤其這一次,君驚瀾這麼大的事情,也能被她輕而易舉的躲過,他不由得想是否她真的是得天獨厚,得到上蒼之偏愛,所以屢屢能夠躲過大劫!
內侍監斜下眼睛看了他一眼,心中千轉百回,卻是什麼話都沒有說。皇上總是在說,不喜歡有人篡改他所安排的遊戲格局,所以便一定要抓到燕相。但他跟了皇上這麼多年,如何看不懂?若真只是一場遊戲,已經半年多了,以皇上的脾氣,早就失去了興致,但是到如今,他卻還這般執著!
半年如一日,皇上現下的狀態,和丞相走了之後一般無二。時間的推移沒有磨滅掉他對燕相的興致,反而加深了志在必得的念想。這真的是如皇上所說的,沒有半分真心,只是玩玩而已嗎?恐怕皇上自己也是身在局中而不知吧?
「皇上息怒!」內侍監低低的開口,安撫他的情緒。
而慕容千秋的情緒,也好似終於是平定了一些。閉上那雙幽深的瞳孔思慮了半晌之後,徒然睜開眼,開口:「來人,截殺百里驚鴻和南宮錦,務必給朕將南宮錦帶回來,百里驚鴻,死生不論!」
「是!」……
……
百里驚鴻走到上官謹睿的門前,大門開著,而裡頭的人竟似是在喝悶酒。一看百里驚鴻進來,他便放下了酒杯,起身笑道:「有事?」
「嗯。」緩步踏入,頓感心中抑鬱難平。但現下上官謹睿的心情顯然也不太好,他便先問了,「沐姑娘走了,後悔了?」
上官謹睿一怔,竟沒想到他的消息如此靈通,而且問的如此直白。他頓了半晌之後,輕笑著開口:「遺憾是有,後悔卻談不上!」上官謹睿,處理任何事情都會先思慮好,才會去做。所以不論做了什麼,或是沒做什麼,那都是他於思慮之時所認為的最好的判斷。所以,他做完任何事情之後,都不會後悔。
百里驚鴻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而後坐下,拿了一個杯子,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他一副十分深沉的樣子,上官謹睿也猜到了大抵是和南宮錦有關。笑了笑,開口問道:「吵架了?」
「沒。算不得吵架,卻比吵架嚴重。」這還是第一次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甚至連休夫都說出來了,還不肯給自己解釋的機會,讓他的心中抑鬱難平。
「女人,就是莫名其妙!」上官謹睿開口感歎!
從沐月琪到小錦,他真的覺得實在離譜。當初自己讓小錦將那把水墨折扇交給她,她卻在離開邵陽的時候,將扇子留在了自己房中。原本以為她不要,但是如今,竟然又拿著走了。
而先前,自己不喜歡她的時候,她便一直跟在自己的身邊。等自己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她卻忽然走了,而且是頭也不回。叫她也不應!
看一貫從容的上官謹睿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百里驚鴻禁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而明顯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了一絲迷醉。看來是喝多了,倒是沒想到,這個一個任何時候都會讓自己保持清醒的男人,也會有半醉的一天。
百里驚鴻亦執起酒杯,將杯中美酒一口飲下,心下的抑鬱也不比上官謹睿少半分。
上官謹睿笑了一聲,開口道:「說說看,小錦又是怎麼了!」
百里驚鴻又飲了一杯之後,方才緩緩的將自己今日的遭遇,十分簡短的講了出來。若不是上次私房錢的事情,上官謹睿也知道了,這一次,他斷不好意思將這件事情也如數告知。
這話一出,上官謹睿竟是笑了,看著百里驚鴻頗有一種看白癡的感覺。懷著滿腹的忍俊不禁開口:「你是說,你去整個京城四處偷窺了?」
這,至於麼?不就是一個溫柔,平日裡多關心一些,多講幾句體貼話便罷了,還要這麼認真的去學?四處偷窺不說,還找了本子記錄?但,忽然想起了自己面前這個人淡漠的脾氣,和不喜歡說話的清冷性子,於是瞬間明白了些什麼。也是!
這問題一出,百里驚鴻的面色瞬間便紅了,滿是尷尬之感。嫣紅的色澤在那張白玉般的面容上,顯得十分好看,頓了好半天,都沒有淡定下來回對方這句話。
上官謹睿雖是有點片刻的不清醒,但理智還是在的,讓人家尷尬的話說一遍就罷了,他自然是不會去說第二遍!點了點頭之後開口:「看這樣子,你是解釋不清楚了!」尤其他的那兩個手下還做了那樣的好事,被小錦聽了一個一清二楚。
這話一出,百里驚鴻頓時更加鬱悶了。
「但也不必憂心,並非完全沒有解決的辦法。與上次的私房錢一事,其實是一脈相承的!」上官謹睿的想法,畢竟成熟很多,所以在感情這方面,他雖也不精明,比百里驚鴻這樣學個溫柔都要去四處偷看的白癡高端很多的!
百里驚鴻聞言,頓了一下。上次的私房錢是承認了,但是這次的事情,卻是絕對不能承認的。倒是可以通過某些事情來模糊這件事的焦點!想著,他頓時眼睛一亮,得出了應對之策。
而後,自懷中將銀票掏了出來,遞給上官謹睿。「我也是來還錢的。」由於戰爭的緣故,所以錢上來的時日拖了幾個月。他上次欠了人家的錢,沒有還,雖然沒有寫欠條,但還記得。
上官謹睿看也未曾看,逕自點了點頭。而後給對方斟上酒,又給自己滿上。開口:「今日就陪我醉一場如何?」
「上官兄,喜歡喝酒?」百里驚鴻有些微詫,怎麼看上官謹睿都不像是慣於買醉之人。
「從不沾酒!」溫雅的聲線緩緩的響起。從前,即便是在東陵做丞相的時候,宴會之上,他也會偷偷將酒換成水,酒使人亂性,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說出不理智的話。所以他不碰。
但是今日,卻不知為何,他只想醉一場。大醉一場,而後將所有的事情,全部拋到九霄雲外!一覺醒來,他便還是那個睿智、理智的上官謹睿,不為任何事所擾,不為任何事所困。
這四個字一出,百里驚鴻便也明白了對方是真的心情不好。於是便點了點頭,端起了酒杯,陪他暢飲。
酒過三巡。
「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小錦總是這樣無理取鬧,你就不覺得委屈,不覺得厭煩?」上官謹睿的身上已經帶了不少酒意,就連這樣的問題,也問了出來。若是換做平常,怕是打死了他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百里驚鴻聞言,也是深知他喝高了,但也還是開口回了話,搖了搖頭:「不覺得。甘之如飴,喜歡有人能牽動我的心緒,不論是喜是悲,我都能真切的覺得自己還活著。有在乎的東西,有想要守護的人。尤其,那個能牽動我的人,還是她。怎麼會厭煩?若是有一天,她不跟我鬧了,我才該覺得失落吧。」人生,也就是這樣才有意思不是麼?
但委屈,還是有一些的吧。於是,他也認識到自己可能也喝多了,不然不會坦然的講出這許多話來。
這話,讓上官謹睿笑著搖頭,又是一杯穿腸酒下肚,溫雅的聲線仍舊是那般溫柔動聽。「這樣的感情,我還真的沒有體會過!忽然有點羨慕你,但忽然,也覺得不值得奢望!」
羨慕,他是也想要這樣轟轟烈烈的愛一回,就如同小錦所說,有時候,不要那麼遵循自己的理智。而轟轟烈烈的愛一回之後,他也便不會那麼行屍走肉,整日都被束縛在理智和責任之中。但,不值得奢望!因為看到了沐月琪,她又何嘗不是在自己的身邊受盡冷遇?他對她,總是動輒開口拒絕,比無理取鬧更傷人心!他想,她該是很難過的,卻容忍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那麼,這樣的感情,又有什麼是值得奢望的?無非是自傷罷了!
看他這般,百里驚鴻自然明白是為了沐月琪。一時間在心中也有些搖頭,雖是由著自己清冷的性子不想開口,但也因著對方幫過自己,所以想要勸慰幾句:「有些感情,縱使人去碰了它,最後收穫的,是傷痕纍纍、千瘡百孔。但人,也並不會因此而退卻,反而甘之如飴。因為,即便是痛徹心扉的活著,也好過封閉自己,死人一般的活著。」
這話,倒是讓上官謹睿驚了一下!他抬起頭看著他,忽然覺得面前這個人和小錦真的很配,就連這方面的看法都是一樣的。而他,卻太慣於活在自己一成不變的理智裡,權衡得失取捨,想著是否值得,是否划算。所以這兩人,愛得轟轟烈烈,活得瀟瀟灑灑。可反觀自己……
「人,不可能一輩子都轟轟烈烈的!」他開口感歎,也算是提醒。現下,他們二人還在經受外界的磨練,夫妻間的小矛盾,但是再多的熱情,也終有被用盡的一天。再多的轟轟烈烈,也終將被磨平在時光的稜角之上。那麼,這樣的轟轟烈烈,還值得用一切去換嗎?
百里驚鴻聞言,舉杯,輕酌一口,開口:「就如同這酒,起初是苦,繼而是烈。最終,酒味雖淡,卻唇齒留香。我倒是等著,陪她於轟轟烈烈之後,去看細水長流。」
「也許……」上官謹睿跟他說到此處,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半晌之後,方才接著開口,「也許,你是對的!」
但,不論是對是錯,他都已然錯過。就如同小錦所說,有些東西,沒有及時去抓握,最終錯過,便是一生一世。再也不可挽回。
「若是你,會去追嗎?」上官謹睿忽然看著他,眼神灼灼。
百里驚鴻卻於此刻,緩緩的搖了搖頭。「若我處於自己的位置,錦兒走了,我會去追。但若處於你的位置,不會。」
就像當初在東陵,好幾次,自己都險些將她氣走,都沒有想過去追,而是她又鍥而不捨的回來,一次一次,終於讓他淪陷其中,不可自拔。
因著他淡漠的性子使然,因著他一直都認為,人來人往,不過雲聚雲散,不必太過在意。而這會兒,他又不由得開始於心中覺得慶幸。當初,若不是她一次一次放下作為女子的顏面來找自己,又如何會有他們的今天?那麼現下,他亦不過是偶爾受些委屈,又算得什麼?
這話,顯然是將上官謹睿打到了谷底!他眼中灼灼的光輝也忽然黯淡了下來,頹然的低下頭,又開始自飲自酌。
「即便我說我會去,你也不會去追。」百里驚鴻忽然開口,打破了他心中最後的一絲幻想。
這話一出,上官謹睿的酒意也好似是清醒了一些,低低的笑出了聲,卻滿是自嘲的味道。「對,我不會!」不會,因為這該死的理智!因為覺得她已經走了,就不會回頭。
百里驚鴻忽然站起身,如玉般的長指放在了他的肩頭,淡淡的開口:「當初,錦兒與我,便是你與沐姑娘一般。只是一個時間長些,一個時間短些。所以,我便也只給你一句忠告,現下追不追在你一念之間,但若是有一日,她還願意回到你身邊,切莫辜負。」
就如同,錦兒當初在東陵皇宮,受盡了自己的冷遇、懷疑,甚至於被自己算計,卻仍然不離不棄。所以,當他決定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便已經想好。不論她今後是否無理取鬧,將來又是如何,他都會縱著她、寵著她,一輩子。
上官謹睿怔了一下,點頭。表示了認同。心中卻在問自己,她還會回來麼?不會了吧。
「篤篤篤!」的敲門聲,於此刻響了起來,兩人一齊看向門口。
百里驚鴻開口詢問:「何事?」
「皇上,上官渃汐自盡了!」門口傳來滅的聲音。
「砰!」的一聲,上官謹睿手中的杯子落地!整個人也好似瞬間清醒了起來。
百里驚鴻轉過頭,有些詫異的看著他:「怎麼了?」上官渃汐自盡,跟他好似沒有太大的關係吧?
「沒……沒怎麼!」上官謹睿彎腰,將酒杯撿了起來,放在桌上。手卻有點微微的顫抖,卻始終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你有事,便先去吧,小錦當會很難過!」
百里驚鴻點頭,踏步而出。
遠遠的,就看見紅著眼的南宮錦,抱著哭得眼眶紅腫的君驚瀾過來了。他幾個大步上前,淡淡的開口詢問:「沒事吧?」
話音一落,她卻忽然抱著驚瀾衝到他的懷中哭了起來:「百里驚鴻,我忽然不想休你了!」
他一怔,伸手攬住她腰,急急忙忙的開口哄她:「好了,別哭。」不想休他,是個好消息。
南宮錦抹了一把淚,卻又有淚自己掉了出來,她哭著開口:「剛剛,看著上官渃汐就那麼自盡了,一瞬間忽然覺得好難過,好難過!她即便是死,也不想和君臨淵分開,若是我,肯定也是一樣的!」
「嗯,我知道。」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老娘不休了,老娘就是母老虎!老娘就是凶狠!但是老娘就是要纏著你,欺負你一輩子!我管你是被我欺負成小老鼠還是小松鼠,反正就是賴上你了!」說著,她哭得更難過了。
見她還對風和修的話,如此耿耿於懷,他禁不住輕笑出聲:「好了,我也願意被你欺負。」
「而且你要毫無怨言的被我欺負,不准再寫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諷刺我!也不准覺得我凶狠,看見有人說我是母老虎,你要幫我收拾他!」南宮錦一邊哭,一邊將自己心中想說的話全部倒了出來。
其實,之所以那麼激動,也並非是覺得他錯。她素來就知道自己和這個時代的女子不同,不知何謂溫柔典雅,還動輒就爆粗口,但是她就是這樣,她改不掉。她也不是沒有擔心過他終有一日會嫌棄她,嫌棄她不溫柔,嫌棄她不知體貼,所以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她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好,誰敢說你,我定然收拾他,別哭了,嗯?」今日,他倒還真是溫柔的厲害,簡直都不像是平日的他。
南宮錦抽搭了幾下鼻子,窩在他懷裡就是不肯出來,那會兒,看見上官渃汐對著君臨淵說再也不會離開他了,她暮然就覺得很害怕。很怕很怕會失去他,所以現下她不想從他懷裡出來,一點都不想。聽他這麼說,她才覺得滿意了一點點。
而四面的人見他們如此,早就走了個一乾二淨,沒敢在此礙眼。
南宮錦安靜了半晌之後,又仰起頭,鼻孔朝天,一副十分得瑟的模樣:「反正我不管,我就是母老虎!我就是賴著你!我就是要沒日沒夜的欺負你,我才不管你跟我在一起,日子過得有多麼委屈心酸,你心酸你委屈,那不關我的事!」
說著霸氣,臉上卻還掛著未干的淚痕。他聞言,更是覺得心中已然愉悅得能開出一朵花了,也許就是那傳說中的心花怒放,白皙修長的手指伸出,將她面上的淚水擦去。清冷孤傲的語調中帶著幾絲笑意:「嗯,不關你的事。」
但南宮錦還是覺得自己心中的鬱悶沒有抒發完,閉著眼仰天又吼了一陣:「我知道我不夠賢淑,不夠溫柔,口無遮攔,甚至在你們看來根本就不像是個女人!但是我也是真的愛你,你也說過你愛我,所以就是發現了我的真面目,你也不能嫌棄我!就算是嫌棄了也要藏在心裡不許說出來,不然我跟你拚命!」
這一吼,南宮錦頓時感覺自己的鼻子和眼眶都有點發酸,其實她一直都挺自卑的。只是從來不好意思說,他像是謫仙一般完美,對她也是極盡榮寵。而她呢,她沒有他那樣高高在上的身份,沒有他那般極盡完美的氣質和面容,沒有強大的權勢掌控在手,也遠遠不及他聰明睿智。就連脾性也是差的無可救藥,改不掉也不想改。
於是便總想自己能不能為他做點什麼,再做點什麼。讓他能看到自己的價值,也不讓她覺得自己是那麼無能。不會那麼配不上,這種感覺一直就壓在她的心底,終於在那個小本子落到自己的手上之後,完完全全的爆發出來了。
見她竟然說出了這樣話,一個勁的貶低自己,還說什麼真面目和嫌棄,他頓時明白了什麼,禁不住捏著她的鼻子,頗為愉悅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南宮錦怒目圓瞪,剎那間看起來,還真的有點像那傳說中的母老虎。
「我笑,你想太多了。原本,我去記載,也不過是因為你那日在客棧嫌棄我不夠溫柔。我便想這去學,學完之後回來找你,卻屢屢碰壁,反惹你生氣。也便都記載了下來,免得下次又惹你生氣。但你卻硬要說我是嫌棄你,要討伐你,還要休夫。」說著,他美如清輝的眸底瑩光閃閃,好似夾雜著無數的委屈,一個不小心就要落下淚來。
南宮錦頓了一下,傻呆呆的看著他:「真的?」要是真的那自己是不是神經質過度了?
「真的。」冷冷清清的兩個字吐了出來,剎那間讓人覺得他更委屈了。
南宮錦的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然後嚥了一下口水,想著自己剛剛貶低自己的那些蠢話,頓時覺得自己不僅僅神經質,還丟臉丟到了姥姥家!咳嗽了一聲,頗為尷尬的開口:「那個,我剛剛什麼都沒有說,我這個人其實還是挺優秀的!你剛剛聽到的那些是你在做夢,那都是幻覺,希望你馬上忘記它!那都是你的幻覺,是的!」
「是,你是最優秀的。」他開口讚歎,語氣是十足的誠懇。原本在上官謹睿那邊,想到解決這件事情的對策,好似也用不上了。
這下,南宮錦才從尷尬之中緩和了下來!但是還是覺得十分鬱悶,她真想抱著孩子回到皇陵,然後重新出來,重新說,把某些不該說的話都省略掉。她開始找別的話題:「不對啊,我說你今天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溫柔?」這語氣和說的話,以及態度,都大有改觀。
他一怔,回憶了一下,好似確實就是如此。思慮了半晌,半天都沒想到自己今日反常的原因,於是開口道:「也許,溫柔,只要是發自內心,便能不經意的體現,並不需要專程去學。」他們雖然已經發展到了這樣的地步,但是真正的夫妻相處之道,卻並不太懂,還需要好好的摸索學習。
於是,南宮錦頓時又覺得自己二了!這貨是為了迎合自己的一句話,才出去學習,可到了最後,被誤解了不說,還……這讓原本就鬱悶的她,頓時更加羞愧了。
看她低著頭不說話,他垂首,冷冷清清的聲線緩緩的響起:「別多想,也許在你心中,你還有很多地方不夠好。但在我心中,世上不會有比你更完美的女子。」
「矮油!突然這麼說,人家多不好意思!」某女那厚比城牆的老臉,唰的一下就紅了,笑得見牙不見眼,而且完全不好意思看他。
見她竟然真的害羞了,他趁熱打鐵:「所以以後,不論發生了什麼,也不許說休掉我。」
「那可不行,要是你出軌呢?」南宮錦皺眉看著他。
「為你,命都可以不要,還出軌?」他頓時又開始覺得女人其實不可理喻了。
南宮錦大刺刺的開口:「那可不一定!這兩者根本不可相提並論,並無直接聯繫!該休還是休!」
「嗯,今年的稅收上來了。夜幕山莊的銀子也送來了,我現下也很有錢,你若是要休,那便休吧。」某人狀似不經意的開口,眼角的餘光在偷看她的臉色。
這下,南宮錦頓時就淡定不住了!飛快的偏頭看著他,嚥了一下口水:「你是說,你現在又有很多錢了?」
「算是。」點頭。
於是,南宮錦又嚥了一下口水,僵硬著脖子,木然的道:「百里驚鴻,我再也不敢休你了!」
而君驚瀾,熊在南宮錦的懷裡,久久都沒有發出聲音,就是小鼻子是不是的抽搭一下。
……
看著小驚瀾,在君家宗族親王的帶領下,被抱上了宗廟的高台。而君浩然出來,將代表皇太子的印鑒交託而出。
南宮錦的面上,終於露出了會心的笑意。上官渃汐死都不願意跟君臨淵分開,但沒有為後,便也不能入皇陵,她幫忙爭取了,卻是無果,是百里驚鴻告訴她可以等驚瀾登上皇位,封自己的母親為母后皇太后,就可以移陵墓,葬在君臨淵的陵墓旁邊。所以這件事情,就由驚瀾這個做兒子的,未來去為他的娘親完成吧!
而上官謹睿,一直站在他們的身後,一言不發。玉樹臨風,溫潤如玉,理智依舊。
等到加冕儀式結束,南宮錦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了丞相一眼,算作托付。而後開口對著百里驚鴻道:「我們走吧!」
「嗯。」應了一聲,正準備走。
而小驚瀾卻忽然對著他們的方向,大聲的咿咿呀呀了起來。宗族的親王將他抱了下來。
南宮錦見此,伸出手,摸著他的頭開口:「乾娘走了,每隔半年就回來看你一次!下次我來的時候,驚瀾要學會走路、學會說話,知不知道?」說著,掃了一眼驚瀾脖子掛著的鏈子。
是驚瀾滿月的時候,她送給這孩子的,裡頭藏著碧血凝露丹,百毒不侵。這也叫她有些放心,而不死神兵和整個暗影的都放在他的身邊。近身伺候的人,也都是丞相的,那些人暗影也全部探查過底細,以後也會全天監視,定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君驚瀾聽她這麼一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眼中有淚就要流出來。顯然是捨不得,南宮錦伸出小指,在他的面前晃了幾下:「驚瀾,你答應過我什麼?嗯?」
君驚瀾看她的小指看了半晌,也將自己的小手伸了出來,而後死死的將淚憋了回去,用力點了點頭。他答應過,以後,不許再哭了!
「乖,我們走了!」南宮錦滿意的摸了一下他的腦袋,轉身便坐上了轎子。
一行人離去,君驚瀾看著他們的背影,狹長的丹鳳眼中有淚,但他伸出小手一把抹去,終究是沒有哭。小拳頭緊了緊,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卻讓人覺得異常堅定!
「那個孩子,絕非凡品。」百里驚鴻開口。
南宮錦點頭,驕傲的道:「那是必須的,我忽然覺得半年來看一次太久了,要三個月來一次吧?」
「好。」他倒也乾脆。
「要不一個月來一次?」諂媚狀。
「……!」
……
------題外話------
山哥蹣跚著步子前來,伸手抹著眼淚。
眾妞:「山哥,你怎麼了?」
山哥:「我剛剛去看了大夫,醫生說我命不久矣!唉,我也是沒有什麼指望了,只希望我死了之後,你們能多燒幾張月票寬慰我!」
山哥說罷,蹣跚著步子,往前走。
半天沒聽到回應,鬱悶的回頭:「你們怎麼都不說話表示要投票?這樣我多尷尬?」
眾妞齊翻白眼:太假了!
山哥憂桑抹淚:好吧,哥說實話,哥是想在死之前,也就是還活著的時候,要幾張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