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良久,楚穆還是決定要回到蕭家,雖然蕭城可能還要在漁樵谷待上一頓時間。當楚穆把這個想法告訴孫逐鹿的時候,孫逐鹿展顏一笑,豁然說道:「不礙事,知交不論旁人距離半分。」
「要不,和我一起?」楚穆試探地說道,孫逐鹿似乎有些意動,但是又晃眼看了一眼那些個大酒缸,搖搖頭,說道:「不用了。」
楚穆察覺到孫逐鹿的動作,站立不動,說道:「我說的那種酒,有空我就給你拿來。」
孫逐鹿眼睛放光,頗有些貪婪地說道:「好。」絲毫沒有猶豫,可見這癡人果然對酒的熱愛已經到了骨髓的地步。
楚穆愣了一下,說道:「中午再飲一次。」
孫逐鹿哈哈大笑,揮揮衣袖,然即說道:「沒問題,再醉一次。」
後院石桌,諸多大酒缸,孫般若忙活了大半個上午,做出一桌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地佳餚。
孫逐鹿輕聲說道:「去把我房間的那個瓷器罈子拿來。」孫般若一驚,也沒有多說,點點頭便轉身進屋,不多時抱出一個精緻的青花瓷罈子,楚穆一愣,問道:「這是……」
孫逐鹿一隻手從孫般若手中提過罈子,輕聲笑道:「沒什麼,這也是酒。」
當即跟楚穆上官青塚斟滿。
孫逐鹿一打開罈子,一股恰似千軍萬馬的香味如同瀑布一般湧入上官青塚和楚穆的鼻子中,且不說這罈子便是由一代大師親手製造,價值連城,而這器皿便是裝著一罈子酒,依著孫逐鹿的性子,只怕是這酒不遜的天下美酒分毫。
楚穆目光複雜,而孫般若則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一旁不聲不響不言不語,面無表情。
孫逐鹿將自己面前的碗也斟滿,面色肅穆,一如焚天祭祀一般,容不得半分嬉笑,就好像斟酒便是他最重要的事情一樣。
斟完這酒,他將罈子輕輕扶正,嘴中輕聲說道:「般若。」
孫般若上前一步,臉上沒有平時絲毫不敬,垂首持師徒禮,微微躬身不說話。孫逐鹿輕聲說道:「將酒斟滿,入桌。」
孫般若遲疑半晌,從孫逐鹿手中接過酒罈,取過一個碗擺放在自己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斟滿後將酒罈遞給孫逐鹿,挨著上官青塚坐下,卻沒有半分不適之感。
孫逐鹿將酒罈放在一旁,舉起酒碗,說道:「楚穆小哥,沒想到我孫逐鹿到現在還能認識你這麼一位酒友,榮幸之至。」
楚穆沒有說話,只是微笑,他知道孫逐鹿一定還有話要說。孫逐鹿看了一眼上官青塚,又看了一眼楚穆,最後微微彎腰,說道:「我今天還有一件事情要請求你。」
楚穆一驚,說道:「逐鹿先生言重了,你有囑咐小子的事情,儘管提。」
孫逐鹿搖搖頭,說道:「我從來厭惡世俗禮儀,匹夫而已,也沒見得那些道貌岸然的夫子能幹些什麼好事情出來,這禮我說你受得你便受得。」
楚穆一想,然後說道:「那酒我一定會給逐鹿先生帶來,先生不必著急。」孫逐鹿直起身子,笑著說道:「你這小子,誰要跟你說這事了,再且,你楚穆會喝酒,自然也會重諾。」
楚穆面帶疑惑,開口道:「那……」
孫逐鹿面色一冷,說道:「能不能幫我把孫般若帶出去?」楚穆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孫逐鹿會冒出這麼一句話,下意識地看著孫般若一眼,卻見得孫般若已然紅了眼睛,青筋冒起。
孫逐鹿看著楚穆,沒有說話,絲毫沒有看孫般若,孫般若啪的一聲將酒碗放在石桌上,絲毫不顧濺出的價值連城的酒水,紅著眼睛面目猙獰地說道:「你他娘的嫌棄老子就明說,老子還不稀得伺候你個老酒鬼,老子……老子……老烏龜……」
說到最後竟然是有些哽咽,聲音中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孫逐鹿卻是沒有半分看向孫般若的意思,只是就那麼看著楚穆,說道:「你願意麼?」
上官青塚心中頗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孫般若,沒有說話,楚穆先是微笑,任由微風習習拂過自己的髮鬢,半晌後說道:「沒有問題,只要孫般若願意。」
孫逐鹿搖搖頭,說道:「沒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我是他師傅,這個決定,我做得。」
孫般若緊抿下唇,然即沒有說話,幾番欲開口又將話嚥了下去。孫逐鹿豪邁一笑,一仰頭,一碗酒喝得涓滴無存,喝後大吼一聲:「好酒,我先乾為敬。」
楚穆見狀,心思複雜,卻是也將碗中佳釀一飲而盡。
「般若,你……」喝完過後,楚穆坐下,先是看了一眼獨自夾菜就好像這件事情和他無關一樣的孫逐鹿,帶著試探的意味問著孫般若。
孫般若心中何嘗不知道這是孫逐鹿為他好,自己也對外面的繁華俗世表現出一種極為強烈的好奇心和興趣,可是,可是……
孫般若咬咬嘴唇,然後像是拼了命一般點了一下頭,意態決絕。楚穆點點頭,說道:「好,你跟我走。」
孫逐鹿忽然插嘴道:「是跟著你,不是去蕭家。」
楚穆一愣,也是點點頭,看了一眼上官青塚,說道:「青塚,沒問題吧?」上官青塚明顯帶著一絲防備地看了一眼孫般若,想來就算這孩子是一個陰謀也掀不起什麼驚濤,大不了到時殺了便是。想及此處,便是對著楚穆笑笑,說道:「少爺,不礙事的。」
孫逐鹿看到上官青塚那種戒備的表情,心中不爽,護短
之情油然而生,冷哼一聲,說道:「般若是我一手**出來的,他這一身醫術說不得出神入化,但比起現在帝國大多醫生,不遜色半分。」
上官青塚也察覺到孫逐鹿語氣中的不爽,卻是沒有開口,倒是楚穆笑道:「逐鹿先生不必多慮,般若這孩子心性一流,就憑得這幾日你與我把酒言歡論古言今,我也不能虧待他半分。」
孫逐鹿哈哈一笑,爽快地仰頭又飲,形似癲狂地說道:「古今帝王,成大事者,無不雄心萬丈,心狠手辣,識人我識得,你,楚穆,但成大事,豈能無情?」
楚穆一愣,倒是身邊的上官青塚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孫逐鹿,又輕瞟了一眼楚穆,低頭吃菜不言語。楚穆愣得良久,說道:「我這一輩子都沒想過那些。」
「荒唐!」孫逐鹿昂然站立,負手而立,身上自是顯示出一股磅礡的氣勢,喝問道:「我來問你,你有沒有自己心愛的人?」
楚穆茫然抬起頭,忽然眼神銳利,說道:「自然有。」
孫逐鹿點點頭,然即說道:「那便是了,天下豪傑,為名為勢為稱雄,無可厚非,但你,手無寸鐵,又無帝豪之志,怎麼守護他們?你前日說守護需要的是一顆心,但是徒有一顆心又有奈何,我前些日子問你有子息沒有,你沒有,問你有祖宗沒有,你怎麼回答我的?我問你,你這樣不搏一把怎麼知道少年郎沒有巔峰時,你他娘的若只是個懦夫,豈能做我孫逐鹿的忘年交?」
「嗖」的一聲,眾人只感到一陣風意吹過,再見之時,只見上官青塚目光凜冽,以手成爪,卻是扼住了孫逐鹿的咽喉,殺氣滔天。
楚穆,孫般若大驚。
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