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城的眼神裡帶著些許疑惑,看著蕭白澤,而楚穆臉上則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連坐在外面的青牛在聽到楚穆的話語後,都是笑瞇瞇的,當然,這個老人可能一直都是笑瞇瞇的。
蕭白澤說道:「是啊,這個胖子只是一個紈褲子弟,富家少爺嘛,玩玩姑娘踩踩人,這些都是平常事,踩人的人總會被人踩,這個道理雖然淺顯,但是江山易改,骨子裡的跋扈性格是改不了的。」
蕭城靜靜地聽著蕭白澤娓娓道來,心思活絡,蕭白澤說話中正仁和,讓人不知不覺就安靜聽他講,這是說話的藝術,或者說是蕭白澤的個人魅力了。
蕭白澤頓了一下,然後說道:「但是,識人難服人短,這個胖子是很懂事的,這可不是說笑的,尋常人家在武技不如人的時候服氣尚且困難,更莫說是大戶人家的嫡系子孫,而武技勝人,尚且服氣的人,便是天下一等一的本事了。」
說到最後,蕭白澤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不僅是聲音小了不少,甚至連頭都微微上揚,眼神雖然清明卻透著一點決絕,似乎是陷入了回憶裡。
楚穆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輕聲說道:「這大概是世間最高深的功夫了吧。」
蕭白澤清醒過來,聽到楚穆的話,右手食指在左手手腕處上下摩擦,動作自然,沒有絲毫尷尬的意味,對著楚穆笑了一下,也沒有再說話。
漁樵谷在帝都外十多里一個鮮有人煙的地方。
那地方是一個山谷,據說很久以前也算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現在那地兒絕對算得上是一個窮山惡水,地勢險要,猛獸橫行,有幾次皇室都要想著將漁樵谷給徹底改造一番,可這項工程實在太大就一直拖到現在。
孫逐鹿選擇住在那裡,也真的算得上是一個奇葩了。
青牛趕車的速度著實不慢,車子又穩又快,不多時候,就聽到青牛那健朗的聲音傳了進來:「家主,到了。」
蕭白澤掀起門簾,率先下了車,楚穆和蕭城也跟著蕭白澤下了車。
入目是一處險要的吊橋,隔空懸崖,看著就讓人心裡膽寒,這邊好歹看著還有些行人,可是橋對面卻是一條小路,茂盛的樹林掩住了小路的盡頭,讓人心裡頗有些不自然。
楚穆看了一眼蕭白澤和蕭城,看見他們毫不猶豫地就要走過去,不疑有他,也跟著三人的步伐,把馬車放在懸崖的這一邊不去管。
吊橋似乎很穩固,四人走上去居然搖晃感甚少,而吊橋看上去便有些年歲了,鐵索看上去很是腐朽破敗,木板也有些殘缺,楚穆眉頭輕皺,這橋萬一斷了怎麼辦?
所幸吊橋還是很穩的,四人走到對岸,這個時候楚穆才發現這邊的道路看上去已經很久都沒有人走過了,上面佈滿了灰塵卻沒有一個腳印,楚穆眼神疑惑,看了一眼蕭白澤,卻聽得蕭白澤正開口說道:「這一段路需要步行。」
楚穆點點頭,看了一眼走在幾人最前面的青牛,瞳孔驟然一縮,這老頭走路居然沒有在灰塵上留下腳印,楚穆知道這老頭速度卓絕可能輕功不差,可是這老頭的輕功儼然已經達到了楚穆所見人當中的最強了,踏雪無痕便亦困難,過塵不沾則是難上加難。
強者總是很容易得到尊敬的,楚穆轉過頭看了蕭城一眼,看到蕭城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再轉頭看著青牛此刻有點瘦弱的背影,目光敬畏。
這林子看來是真的很少有人來,雀鳥全無,也可能是冬天的原因,但樹林裡總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讓人聽了毛骨悚然。楚穆目光警惕,隨時準備不時之需,蕭白澤可能感到楚穆的緊張,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倒是青牛輕飄飄地說了句:「娃娃,不要怕,那是獸物。」
楚穆輕聲哦了一聲,但是手上依然很警惕,楚穆自小在紙鳶山那種地方長大,滿山到處亂跑的時候自己就養成了習慣,對於什麼事情都不要掉以輕心,更何況在這種看上去就不正常的地方。
陰氣森森的,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什麼**會住在這種地方?楚穆心中有些惡趣味的想到。
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一個分叉口,一個路標畫著一個箭頭,指著向左的方向,而青牛絲毫不停頓地就按著路標的方向前進,四人無話,楚穆心中略帶猶豫,萬一這條道路不是正確的怎麼辦?萬一這塊路標牌是整人的呢?但是想著蕭白澤他們應該是識路的,也就沒有出言詢問。
沒過半柱香的時間,四人卻是走到沒路了。
楚穆這個時候眉頭緊皺,緊抿嘴唇,這是什麼意思?看著前面竟然全是樹林,也沒有了路。
楚穆伸出肘碰了碰蕭城,輕聲問道:「是不是走錯路了?」蕭城搖搖頭,說道:「我沒有到這裡來過。你這麼看著我幹嘛?我騙你有啥好處?」
看到楚穆一副我信你就是你兒子的表情,蕭城有點好笑又有點生氣,不過他自己心裡也有點疑惑,只是看著蕭白澤和青牛兩人,蕭白澤輕聲說道:「方向在心中,不在路上。」
語氣淡然,楚穆眉頭先是一皺,繼而釋然,而蕭城則是沒有聽懂蕭白澤的話,不過他心中相信家主自然是沒有必要來這樣消遣時間的。
青牛走在最前面,腳步很快,像是忽然加快的一樣,蕭白澤緊跟在青牛後面,蕭白澤對楚穆說道:「跟緊。」
然後就不言語了,楚穆,蕭城緊隨其後。四人按著一種極為特別的古怪方向前行,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方向飄忽,楚穆緊跟著蕭白澤,腦裡不斷地轉動。
半晌,豁然開朗。
只見一道清溪汩汩地從山上流下來,石子被沖刷的極為圓潤,而
在那一大片的空地上,卻是有面積不小的田地,田地旁有一些桑樹,綠的有些耀眼,而在桑樹中間半遮半掩之間,卻是隱約可見一座石屋,石屋外一圈竹籬笆將桑樹圍著形成一個院子,而院子裡,幾隻雞正悠然自得地啄食著地上的米,石屋頂上有著幾隻咕咕叫的灰白相間的信鴿,想來是主人和外界聯繫用的。
好一個田園鄉村小院,誰能想到,這片一毛不生的樹林盡頭竟然還有這樣一幅畫像。
楚穆看到樹林盡頭的景象,心中喟歎,現在他相信住在這裡的主人真的是一個奇人。
先是吊橋,小路,再是路標,可能一般人看到小路的盡頭還是那片大樹林都會覺得自己絕望了或者選錯了路,但很有可能實際上另一條小路也是同樣的結果,一般人肯定都會選擇返回而見不得主人,而最後一片樹林居然讓他以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佈陣,不識其路不通其陣的人怕是要一輩子都被困在那片樹林裡了。
蕭白澤輕笑道:「怎麼?沒有想到吧?」邊說話邊轉頭看著神色複雜的楚穆,
楚穆停頓半晌,然後搖搖頭,說道:「真是奇人。」
青牛在一旁,面露微笑,看來是頗為贊同楚穆的話。
蕭白澤斂去笑容,正色道:「好了,去看看吧,希望一切順利。」蕭城呼吸一滯,隨即堅定地點點頭,就跟上了蕭白澤的身影,三人不約而同地落後蕭白澤半個身位,亦步亦趨。
離院子還有十多丈的時候,一個稚嫩孩童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是誰?到我家來幹什麼?」
四人都望去,只見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正眨巴眨巴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四人,奇怪的是現在雖然有陽光,但也是冬天,帝都偏北,氣溫自然說不出來的冷,這個孩童卻是只穿著單衣,可以清晰地看到裡面的紅色小肚兜,下面一條亞麻褲子,一看也甚是單薄,他這副夏天的打扮讓四人看得都覺得有點冷,可是小男孩卻像是絲毫不知道寒冷一般,反而撇撇嘴,說道:「問你們話呢,誰是帶頭的啊?」
這話由這個小男孩說出來竟然顯得無比可愛,看得幾個大老爺們都是一笑,然後蕭城上前說道:「小娃娃,我們來找逐鹿先生。」
小男孩盤腿坐在門口的石磨上,雙手叉腰,笑著說道:「哦,找老烏龜的啊?但是他現在不在啊。」
蕭白澤一愣,隨即意識到這小孩口中的老烏龜是誰,說道:「逐鹿先生不是在閉關麼?」
小男孩說道:「我呸,他閉關,他個烏龜能離得開酒?才小半月就熬不住了,早出來了。」
蕭城聽到小男孩的話,自是喜意湧上心頭,這可不是一個壞消息,孫逐鹿沒有閉關,自己才有可能早早地讓他醫治,不然的話,等上半個月自己早就成活死人了。
蕭白澤沒有什麼架子,楚穆蕭城自然也不會想去反駁小男孩顯得有些無禮的話語,而青牛這種人,自然也是不可能在意這些的,大家都覺得這小孩說話頗有些意思。
只是孫逐鹿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