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一名淮揚軍都校穿入揚州節度使府,「啪」的一聲雙膝跪地,哭訴道:「將軍,石守信攻破雄州城,摔軍南下,兵鋒直指揚州城!」
「放屁!」湛敬一躍而起,大罵道:「不可能,這才一日之間,向美的三萬淮揚軍主力,不是三萬頭豬,就算三萬頭豬擺在城牆上,石守信也不可能一日攻破!來人,將這個蠱惑軍心的賊人拿下!」
「慢!」
李重進一聲大喝,阻止進來的兩名親衛,精光閃閃的目光盯著這名前來報信的淮揚軍都校,直看得他不敢直視的低下頭,這才開口道:「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老子活剝了你!」
「將軍,小人句句屬實!」都校連忙磕頭,將向美出城迎敵,石守信如何攻破雄州城之事,一一說明。
說完之後,整個節度使大廳內鴉雀無聲,所有在場之人無不呆若木雞。
半響後。
「啪。」
精緻的南唐景德鎮骨瓷杯,被李重進砸得四分五裂。
「向美小兒,誤我大事!」李重進怒目而張,噗嗤一口鮮血噴到地上。
向美離開之時,李重進再次交代,禁軍來勢洶洶,不求殲敵,只求拖住其步伐,疲其師,待南唐援軍而至。沒想到,向美盡如此輕敵,率軍和宋軍野戰,這不是自尋死路嘛!你想死也就罷了,為何要偏偏拉上三萬淮揚軍主力做墊背!
雄州是揚州城的北大門,不得有失。剛剛還在和湛敬商量給向美增兵之事,這就來了向美兵敗,雄州丟失的消息。
湛敬連忙上前,抱拳道:「將軍,雄州離揚州僅僅百餘里,以騎兵全速來看,只不過一日之行程,當務之急,趕緊將兵力收縮至揚州城,發動百姓上城牆守護,最遲明日午時,石守信騎軍當到揚州外!」
李重進揮了揮手,軟軟倒在了椅背上,喃喃道:「這事你和魏其才商量著辦,至於百姓,不到萬不得已,不得驅趕百姓!」
想了想,李重進又道:「魏其才,南邊有消息了沒?還有廬州的趙廷贊,壽州的楊信,可有來信?」
魏其才搖了搖頭,苦笑道:「將軍,昨日才派出的使者,現今恐怕還未到達!」
李重進微微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然而,現在已經是火燒眉毛,不得不向這三方求助,於是開口道:「再派!」
「是!」魏其才領命,略一思索,說道:「將軍,其實揚州城內還有一股潛在的兵力!」
「哦?」李重進不明所以。
「當日賞劍大會,江湖人士聚集揚州,依屬下看,不如以高官厚祿籠絡。」
那些江湖人士,雖說驕傲不遜,但以身手來看,個個抵擋上淮揚軍一般的軍校,而黃河幫的何一鳴,青城派的青塵子,還有那關中傻子孟老二等人,絕對比向美這樣的偏將還要高上一籌!若是真能為淮揚軍所有,那就是平添了一股巨大的阻力!
想到此,李重進開口道:「你有幾分把握?」
魏其才想了想,正色道:「江湖人士龍蛇混雜,但並不是每個人都不肯招安。曉之以理,誘之以利,鋼刀架身,想必還是有部分人士,不得不為我淮揚軍出力!」
「好,這事你現在就去辦!」李重進點了點頭,說道:「高官金銀,全都答應下來!」
李重進滿不在乎,開了個空頭支票,有錢拿也得有命花。戰勝了宋軍,這些都不是問題。若是戰敗了,想拿也沒了!
……
暮色時分,魏其才領著一大幫江湖人士,趕到了節度使府邸。
李重進大喜過往,親自迎出大門。
魏其才雖說沒有說動所有人,但在鋼刀架身之時,還是有大批的江湖人士選擇了投降自保!
「大人,這位是後蜀國師青塵子道長,以及青城觀的諸位道長。」魏其才指著領頭的青塵子介紹道:「還有南派的高徒,太行刀門的陳希彥……」
「行了,這些好漢本將軍都見過,用不著介紹!」李重進哈哈大笑,不耐煩的打斷了魏其才的話,將一干江湖人士迎進了大廳,好酒好菜招呼。
李重進最希望看到的是黃河幫的何一鳴和關中傻子孟老二,但這兩個傢伙似乎是有原則之人,心中雖有遺憾,也僅僅是一瞬間之事。畢竟能有這麼多江湖人士幫助,憑舔一股助力。況且從這種情況來看,他相信,只要時間長了,何一鳴等人早晚會歸順。
「道長身體可還好?」李重進笑問道。事實上,他不喜歡青塵子,一來他是後蜀的國師,而來總覺得這傢伙身上有股莫名的陰深之氣。不過,從這些江湖人士的態度來看,這青塵子在他們中間似乎有一定的威望,他們隱隱以青塵子為首!
青塵子老神在在,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但那陰鷙的雙眼不時閃過詭異的色彩。浮塵一甩,淡淡道:「僅僅斷了幾根肋骨而已,七日時間足夠恢復!有勞將軍掛心!」
此話說得輕巧,甚至平淡無奇。然而,在眾人聽來,卻是大為驚異。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斷了幾根肋骨,僅僅七日就可恢復!
對於青塵子的功力,李重進不得不再次重新打量。
「好,好,好。」李重進拍手笑道:「想必諸位都知道淮揚軍的處境,本將也不拍諸位笑話,確實是時不待我。然,趙匡胤這亂臣賊子奪我大周江山,欺負孤兒寡母,身為大周忠臣,我李重進不得不舉兵,清君側……」
「李將軍說得是。」
滿場的江湖人士立馬附和。
「呵呵呵呵…。」
一聲尖笑打破了這和諧的氣氛。正是發自青塵子之口。
李重進眉頭微蹙,眼中的凶光一閃而逝,強壓著心中的憤怒,盯著青塵子說道:「不知道長為何發笑!」
青塵子淡淡的看了眼李重進,笑道:「貧道既然答應了魏大人替將軍解圍,自然會竭盡全力辦到!不過,魏大人答應貧道之事,不知李將軍如何看待?」
李重進怔了怔,扭頭向魏其才看去,只見魏其才微微點了點頭,不由疑惑道:「不知道長所說何事?」
「貧道一生,無他愛好,只對劍情有獨鍾。」青塵子淡淡道:「貧道之所以答應魏大人替將軍解圍,只為借李將軍天子劍一觀!」
此話一出,滿場皆靜,江湖人士均緊張的盯著李重進。
「哈哈哈哈……」
李重進哈哈大笑,拍手道:「本將軍當以為何事,區區小事,自然如道長所願!」說罷,朝著魏其才使了使眼色。
……
不一會,魏其才手捧著天子劍來到桌邊,在李重進的示意下直接交到了青塵子手中。
青塵子起身,雙手恭敬的接過,撫摸著劍身,眼中閃過貪婪的光芒。
骨瘦如柴,如秋後枯枝的手緊緊握著劍柄,微一用力,拔劍出鞘!
「怎麼樣?這劍是否還入得了道長的發眼!」李重進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微笑道。
「唰。」
青塵子還劍入鞘,面色扭曲,冷哼道:「李將軍既然不想將天子劍給貧道一觀也就罷了,何必多此一舉,弄把假劍糊弄貧道!」說罷,領著青城觀的弟子就欲離席!
「啪。」
李重進一巴掌拍在桌上,頓時震得滿桌的杯盤碟盞亂顫。
「別當我李重進好欺負,今個你若是敢走出這個門,老子就滅你青城觀滿門!」李重進終於受了不了青塵子的陰陽怪氣,咆哮道:「老子還沒必要弄把假劍來糊弄你這牛鼻子。說,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就抹脖子謝罪吧!」
李重進長年身居高位,這發起怒來,頓時將滿場的江湖人士嚇得縮起了頭。別看他們一個個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一旦真的惹怒了李重進,就是他們各國的皇帝,都不一定保得住他們。
青塵子在後蜀貴為國師,幾乎是橫著走的地位,軟了吧唧的孟昶見到他也得唯唯諾諾。可偏偏被李重進這麼一嚇唬,縮回了剛剛邁開的腳步。扭頭見李重進那一雙眼冒火星的雙目,心頭一顫,欠身道:「抱歉,李將軍,貧道剛剛一時氣憤,言語之下冒犯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不過,依貧道看,此劍確實是為人所仿照。貧道雖說沒見到真真的天子劍,但畢竟傾心研究各式古劍多年。」
說著,青塵子拿起天子劍,解釋道:「天子劍乃春秋戰國所鑄,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即便保存再好,也應有歲月的痕跡。然而,這把劍的痕跡,完全是故意弄上去的。再看這劍鞘的花紋,據說天子劍紋理自然,如一條盤旋的龍身,而此劍的紋理確如龍身,可惜實在是太像了。要知道劍鞘雕龍,不是一般的人敢做的,當年的虞大師,可沒想過這把劍會給天子用!」
拔劍出鞘,青塵子又道:「此劍光亮,鋒利無比,但卻失去了那種威震天下的勢氣,要知道天子劍被唐太宗整日佩戴,多少佔了點龍氣,而此劍卻絲毫沒有。劍柄的菊花乃大唐皇族的標記,可偏偏這菊花富則富已,貴氣不足!」
青塵子說得天花亂墜,可是玄之又玄,聽得眾人云裡霧裡。
見眾人似乎還是不信,青塵子抽出一柄長劍,天子劍照著此柄普通長劍砍了下去!
兩劍相交,火星四射。
「啊……」
眾人見青塵子的舉動,驚詫不已!
長劍應聲而斷,似乎證明了天子劍削鐵如泥,正乃真品無疑!
可當青塵子舉起天子劍之事,劍身上那觸目驚心的缺口,將眾人拉回了現實,天子劍竟然損壞了!
李重進呆呆的看著這一切,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一陣沉默。李重進面色一變,瘋了般的掀掉桌子,指天咆哮:「韓旭,老子不殺你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