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洒然楊園之時,禁軍侍衛們就起床開始忙碌了起來。穿上擦拭得閃亮的盔甲,提上長槍鋼刀,舉起「韓」字大旗,這場面倒想是戲班子準備開波,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架勢。
王凳子將韓旭的戰馬牽了出來,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番,最後才捧著馬鞍,馬嚼子給戰馬戴上。準備好這一切,撫摸著馬脖子,等待韓旭的到來。
韓旭一身大紅從三品樞密副使官袍,雙手正了正官帽,邁著八字步,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後面跟著裴忠,趙芸,楊礪等人。
「出發。」劉三一聲令下,隊伍開拔,朝著淮揚軍營而去。
跨著戰馬的劉三,時而趕到隊伍最前端開路,時而巡視隊伍的行進,不時大聲的吆喝催促。雖說只是上百人的隊伍,但現在劉三已經很好的融入了進去,越來越有百人長的范了。
只不過,讓韓旭無語的是,這支禁衛軍,在他和劉三大半年的影響下,來了個徹頭徹尾的大變樣。原本這支軍容軍紀相當嚴整殿前司禁衛軍,此刻卻一個個嘻嘻哈哈,拖拖拉拉的行進在揚州官道上。即使在漂亮整潔的軍服,穿在他們身上只會讓人覺得徒有其表,一句話就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然而,正是這些兵痞樣的禁軍侍衛,雖然臉上掛著猥瑣的笑容,但眼神卻精光閃閃。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自信。禁軍多年來的戰爭,這些人變得麻木,變得讓人望而生畏,韓旭唯一做的事,就是讓他們變得有人情味了。正是這樣的人情味,讓這群禁軍們更懂得了如何活下去。他們也已心服口服的,將韓旭看成了他們真正的頭。
輕車熟路,不多時,隊伍就來到了淮揚軍軍營。
「站住,來人下馬?」軍營守衛一舉長槍,攔住了隊伍。
韓旭瞪眼一瞧,又是昨個那位向魏其才索賄的傢伙。昨個也就算了,畢竟魏其才是主人。這回,韓旭可是穿著官服來的,他可不是魏其才這種只有嘴巴,沒有膽子的胖子。
「知道本官是誰嗎?」韓旭彎下腰,一手撐著馬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這守衛看著韓旭,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今個他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收穫當然也不菲,於是傲然道:「別廢話,看你也是個當官的,進營下馬!」
軍營可不是皇宮大院,從來就沒有進軍營下馬的道理,難道那種八百里加急的信使進了軍營還要下馬不曾?
「娘的,給臉不要臉。」韓旭囂張的罵道。說罷朝著王凳子使了使眼神。
機靈的王凳子哪還不明白韓大人的意思,樂滋滋的上前,照著守衛就是一巴掌,大罵道:「直娘賊,沒長眼啊?連韓大人的坐騎都敢攔?」
守衛還從來沒在自家地盤被人如此揍過,此刻捂著腫了半邊的臉頰,半天才反應過來,大吼著舉槍就朝王凳子刺了過來。
然而,一個普通淮揚軍營看門的,哪是王凳子這種殿前司禁軍的對手。
只見王凳子嘿嘿一笑,側身避過,一把奪過長槍,抬腳就將守衛踹飛了出去。
遠處的淮揚軍似乎見不對頭,三五成群的提著兵器衝了過來。
禁軍侍衛們似乎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個個神氣活現,罵罵咧咧的圍了過來。
這人一多,淮揚軍首先不敢動了,機靈的傢伙瞧出了韓旭的身份,連忙派人通知向美而去。
「本官在這裡,擱下一句話,等會你們向將軍來了,可別說本官欺負你們!」韓旭囂張的拿著馬鞭指著面前的這幫淮揚軍。
沒一會,向美出現在了視線中,正大步的朝這邊跑過來。
向美那個鬱悶啊,似乎每次見到這位韓大人,他都能沒事搞出些事來,而擦屁股的不是他,就是劉長山。當然,劉長山是去西天取經去了,現在就是想擦屁股也擦不到了。
「趕緊讓開。」向美來到軍營門口,撥開人群,朝著韓旭拱了拱手,苦笑道:「韓大人,何必和一幫士卒過不去呢?」
「向將軍,不是本官要和他過不去,而是他非得和本官過不去。」韓旭故作不滿道:「本官這是替向將軍管教下手下,一個向來人強行收取賄賂的守衛,可不是一個合格的守衛吶!若是這事讓李重進將軍知道了,想必向將軍也……」
向美發覺四周靜悄悄的,淮揚軍個個尷尬的樣子,哪還不明白。他沒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會有這種事發生,若是被李重進知道了,那他向美還不死路一條?怒火騰的一下升了起來,向美一把抓過那名守衛,從其懷裡收出大把的碎銀子,銅錢崽兒。
「啪啪啪……。」
左右開弓,一連十個巴掌,扇得這名守衛是滿口鮮血,牙齒掉了一地。向美喘著粗氣,大喝道:「來人,拉出去三十軍棍,逐出軍營!」
「向將軍小的再也不敢啦……。」
韓旭下馬,上前摟住向美的肩膀,嘿嘿笑道:「向將軍,這事怎麼著也算是本官為您老清理門戶了,您看……」
向美嘴巴一抽,說別人收賄,這韓大人也忒無恥了,做得比守衛還絕。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然而,自己這治下不嚴,被他捏了把柄,無奈道:「大人,今個之事,就到此為止吧,改天向某定然去楊園和大人好好聊聊!」
「呵呵。」韓旭哈哈大笑:「那本官就掃榻相迎嘍!」
兩人心照不宣,這事就定了下來。
一行人隨著向美來到演武場。
禁軍侍衛被安排在點將台左邊,韓旭領著裴忠,趙芸幾人登上了點將台。
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座,那模樣倒有幾分領導閱兵的樣子。
點將台上面的淮揚軍大多撤走了,想必只是為了昨晚天子劍的保護工作。此刻,天子劍正擺在韓旭身前不遠處,整個演武場都能一眼見到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劍。
至於台下,可就熱鬧了啊!
偌大的擂台四周,一幫一派的全都落座妥當。像那日在小酒館裡見到的各式打扮的江湖人士,數不勝數。而每個幫派的後面,均是豎立著他們的大旗。
對於江湖幫派,韓旭僅僅也就知道丐幫和鹽幫。丐幫不會來,倒是鹽幫的大旗正豎立在點將台的正下方,魏其才換上了一聲常服,此刻正遙遙的朝著韓旭抱拳行禮。這手勢到也幾分江湖的特色,只不過這長得實在太商賈了點。
裴忠站在韓旭身後,此刻附耳過來,小聲解釋起來:「左邊的有『黃河幫』,幫主何一鳴,他們主要是在黃河一帶為寇,行事亦正亦邪,人數眾多。倒是與鹽幫有幾分相似之處。」
韓旭斜眼看去,只見黃河幫的旗幟下,正坐著位身高體壯的大漢,滿臉的絡腮鬍子,笑呵呵朝著周圍抱拳。看樣子這黃河幫在江湖上倒是挺吃得開的。
「四川青城山的青城派,劍法不錯,觀主青塵子破有道行,深得蜀中之主孟昶的信任,被封為後蜀國師。」
「你的意思是他來這裡是,孟昶的意思?」韓旭皺眉道。想不到這偏安四川的後蜀也有一爭天下的意思。
「也許。」裴忠點了點頭,接著又道:
「太行山的太行刀門,應該是北漢皇帝劉鈞派來的人馬。」
「南海派,南漢皇帝劉鋹的人」
「劉鋹?」趙芸微微一愣,頓時露出一個鄙視的表情,憤憤道:「聽說這人喜歡……」
「喜歡什麼?」韓旭疑惑道。
趙芸咬牙切齒的低聲啐道:「劉鋹這人荒淫無道,百姓苦不堪言。聽說若要想在南漢朝堂立足,那必須先……先閹割才行。所以南漢的高官們,大多數都是太監。而且其人喜好射殺活人,臨幸波斯女子!」韓旭大張嘴巴,目瞪口呆,扭頭看向裴忠,卻見裴忠點了點頭。我操啊,這皇帝當得牛b啊,誰要想當他的官就得先成為東方不敗才是!不過,這傢伙的審美觀在這時代倒是很前衛。一想到波斯女子那豐乳肥臀的樣子,韓旭大流口水,琢磨著啥時候自己也能弄個來看看。
「哼,死色胚。」趙芸見韓旭猥瑣的樣子,明白了其鬼心思,頓時暗罵不已。
裴忠搖了搖頭,又道:「那些文士打扮的,應該是南唐或者吳越之人。但這些都不重要,他們能在江湖上立足,並不全是十惡不赦之徒,甚至有些幫派倒有狹義之風。若不是這樣,他們早就被江湖上的正義之士清理乾淨。
真正龍蛇混雜的,反而是右邊那些小門小派,亦惑無門無派的江湖人士。這些人完全沒有約束,江湖上的滅門慘案,十之**都是出自他們之手。論幫派勢力,他們不如那些大幫大派,但論個人實力,這些九死一生活下來的,比大幫大派之人,不知高了多少!」
「高手在名間嘛,正常正常!」韓旭嘿嘿笑道。
底下的這些幫派,也算是一時的江湖豪傑,而且多和當地的朝廷,節度使有所瓜葛,也只有他們才會對天子劍感興趣。那些隱士派別,少林,純陽之類,對天子劍這種東西,完全不會在意,自然也不會出現在此。
辰時三刻,太陽已高高的掛在了天空。這大熱天的,即使坐在點將台上,又有油布遮擋,韓旭也是熱得直冒汗,更何況底下那些江湖人士呢!只見這些傢伙,早已等得不耐煩的樣子,鬧哄哄的朝著向美這邊罵罵咧咧。
正待此時,大批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坐在點將台上,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動。
李重進手提長槍,一馬當先,突入演武場,緊接著大批的騎兵衝了進來。在李重進的帶領下,這數十位鐵騎圍著演武場狂奔起來。雖說這演武場巨大,但在騎兵看來,一圈下來,也就數吸的功夫。
馬蹄急馳,塵土飛揚,李重進一拉韁繩,戰馬前腳高高抬起,再次落下後,已到了點將台前。
韓旭呼的一下站了起來,這不是為李重進那精彩的騎術,而是他身後那數十騎。頭上結辮,濃眉大眼,袒胸露乳,胸前紋刻著齜牙咧嘴的狼頭——遼國契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