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經要回來了……你要見她嗎?」
朱聞負手長身而立,身後鮫紗如霧,綿密珠合,又有銅盆盛了冰塊置於四周,滿天暑氣也隨之消散不少,微風一動,萬般清爽。
疏真凝視著手中繡繃,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卻仍不失冷靜,「相見也是無話,反而彼此尷尬。」
朱聞輕歎一聲,卻也是無可勸說,他隨即轉了個話題,揚了揚手中密報道:「衛羽來報……北疆最近又有不穩。」
「哦?」
疏真心下一驚,「那顏部勢力大衰,難道還能有所異動不成?!」
朱聞搖了搖頭,為她詳細解說道:「你久居帝都,狄人各部之勢難免有所不知那顏部逐水草而居,先到此地,王帳之下各族就不便與他相爭,但如今族長屢次出醜,便有人蠢蠢欲動,欲奪這片水草豐美之地了。」
「那是要互相廝殺?」
「若真如此就好了,我也樂得坐山觀虎鬥……但現任狄王深沉果決,只怕會以此為餌,一方面打壓與他不睦的族長,一方面卻禍水外引,把我的封邑當作目標他們狄人,拿中原之地當賭注綵頭,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兩人正在商議,卻聽門外有近侍垂手稟道:「宮裡有消息。」
他是壓低了聲音所說,朱聞接過啟封,看完不禁一笑,「父王最近真是胸襟寬厚,什麼人都願意赦出。」
疏真接過一看。卻原來是同樣被囚禁地燕姬。被責了四十杖後。流放北疆了事。
「她本就是我們地人。反戈一擊將蕭淑容推倒。於情於理。我們都該設法救人。如今倒也省了事。」
話雖如此。朱聞地眼中卻不見半點笑意。反而透出些凝重疑慮。疏真心眼剔透。倒是一下猜出了他地想法。「這一切都太順利了。不是嗎?」
朱聞眉眼微斂。瞳孔最深處有流光閃過。卻是前所未有地憂慮。「盛極必衰。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疏真點了點頭。聲音透著些許疲憊。但仍是不失淡定。「大概。我們已經被各方勢力都視為眼中釘了。」
朱炎這幾日頗為安閒。朝事不多。身體又日漸康復。蕭淑容隨侍身側。卻是比以往都要恭謹賢淑。默不作聲地將一切打理好。卻再不敢饒舌多言。
朱炎頗為滿意之下,倒是想起了多日不見的朱閔,又念及蕭淑容亦是多日不曾與親兒相伴,不免有些愧疚,於是喚內侍將朱閔帶了過來。
朱閔年紀還小,卻已出落得聰慧伶俐,往日裡一見父王,便笑語宴宴,如今不知怎的,卻是透著股驚惶勁頭,只是**著衣袖,見了母妃,巴巴的喊了一聲,卻是如驚鳥投林一般撲進她懷裡。
蕭淑容一把將他揉進懷裡,看了又看,卻覺看不夠,幾瞬之後,不禁滴下淚來,她轉過頭怯怯地看了一眼朱炎,又慌忙以袖拭淚,嗔怪道:「怎麼不給你父王請安……」
朱閔這才起身,乾淨利落朝著朱炎行了大禮,朱炎見他一身仍是重紗,擺手道:「起來吧!」
他的笑容緩緩收斂,「怎麼還著了這麼厚的紗,你的保母都做什麼去了?」
蕭淑容頓時心疼不已,取過一旁絹帕替愛兒擦了擦汗,卻勉強笑道:「大約是閔兒一時怕冷也是有的,下人未必能知曉得如此清爽。」
朱閔偏過頭,卻是不大不小的咕噥,「嬤嬤這幾天都見不著幾面,侍女姐姐也成天嘀嘀咕咕的。」
朱炎眼中閃過怒意,宮中趨炎附勢本是常事,可這等跟紅踩白之事卻也太過可惡……更何況,就算先前蕭淑容犯過,但朱閔畢竟是王嗣,這些齷齪小人居然敢如此不上心的伺候!
他以目示意,近侍立刻便躬身退出,他咳了一聲,和顏悅色問道:「最近學了什麼新功課?」
朱閔背了幾段,一如往常般清晰流利,隨後,他偷瞥著朱炎面色,小聲問道:「父王,我可以請教一件事嗎?」
「你說。」
「什麼是季達之患?」這話一出,朱炎眼中神光一閃,凜然之氣讓所有人都捏了把冷汗,「是誰跟你說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