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賢老夫人渾然不覺,只是因這晦淫晦盜之事而老臉微紅,「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太孟浪了,太不知自愛了!」
她痛心疾首地又訓斥了一通,這才轉身而去。
「你可以進來了,在外聽壁角可並非君子所為啊……」
疏真等她走遠,這才揚聲喚道。
朱聞揉著胳膊走了進來,越走越近,面色卻是黑勝鍋底,眼神有異。
「真是好樣的……「
他磨著牙,怒極反笑道:「我倒不知,自己此行艷福不淺……」
「君上又何必過謙,您『寄情山水,冶遊賞美』,逍遙度日,真真是羨煞旁人了。」
疏真微微一笑,將他先前的調笑之言原封不動奉還,看著他氣餒不甘的模樣,只覺得清俊之外,神情更見鮮活,不復初見時的森然邪意。
那般少年風華,意氣風發,雖然頗歷艱險,卻也終究難至奸滑圓融,仍是有人的七情六慾,會惱怒,會難堪,會有那樣鮮明的愛戀……
她垂下頭,鬼使神差的,想起另一人來——
那個人,永遠是舉止雅逸,沉穩內斂,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即使,到了那金銷玉錯的最後,仍是那般冷漠……
心下又是一痛,搖了搖頭,疏真為消除雜念,刻意玩心一起,拖長了聲音,曼聲繼續道:「況且君侯的口味,又實在是特別了點……」
朱聞氣得眼前一陣發黑,看著她病懨懨的慘淡容色,又實在不好跟病人慪氣,於是別過臉,賭氣似的不理。
僵持半刻,終究是他軟下了心,放下了臉,苦笑不得的歎息一聲,道:「你為我遮掩,又何必用這種借口?沒的壞我名聲。」
若有人見慣他平日冷然的性子,聽見這底氣微弱,近乎縱容的聲調,只怕是要驚出一身汗,連眼珠都摜到了地上。
卻不料這卻正撞到了疏真的惱怒之處,她黛眉一挑,幽幽黑眸便泛上慍色——
「借口?!名聲?!有人倒是連借口也不尋,就隨意壞人閨譽清白了呢!」
她似笑非笑的淡淡道。
朱聞暗叫不好,果然來了……他心中暗忖道。
「奴婢倒是不知道,一覺醒來,便成了六品的昭訓——敢問君上,我的名聲又到哪裡去了?!」
她聲音低微,帶著些虛弱的低啞,並不如何疾言厲色,這一句逼上來,卻是讓朱聞無言以對,恨不能再次落荒而走。
可惜遁招只能用一次……他想起先前衛羽神秘兮兮的面授機宜,此刻想來,卻是張口結舌,怎樣的舌粲蓮花也不管用。
他清俊容顏上浮現了一層淡而可疑的微紅,然而平素高傲的稟性終究使他不能再退讓,朱聞於是一咬牙,驀然轉身,三兩步走進床邊。
疏真背靠軟墊,漆黑長髮垂落身前,唯一完好的左手捧了茶盞,雪白的瓷身原本在她掌中,卻在下一刻劇烈晃動,她抬眼,卻見頭頂上方,那人昂藏身影投下的陰影,將光線遮擋不少,一隻大手握住她的細腕,整個人竟是貼地無比之近——
「你要追問名聲,本君不妨讓它名實相符……」
曖昧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沉鬱懊惱的眼神越發近了,兩人之間再無一絲縫隙。
疏真的神色不見絲毫變化,她不閃,不避,將手中碗盞放在小几之上,任由腕間鐵箍般鉗制——
「想做什麼,你現在便可隨意。」
她居然笑了,雪白面龐上的青紋,在昏暗中幾不可見,但見美眸燦然,閃著異樣陰鬱狠戾的笑意——
「只是……從今往後,你的事,我再不會管分毫。」
朱聞在這一刻全身都位之僵硬。
不是為著她所說的狠絕之言——而是為著那複雜而淒冷的笑意,那般肆意自虐、毫不矜惜己身的狷狂不羈。
她大概……吃了很多苦,才變得這般,連心都硬透了。
心中胡思亂想著,他終究放開手,緩緩拉開彼此的距離——
「是我太過忘情了。」
他沉聲道,卻不敢再去看她一眼,轉身欲走,「你若真不願受這頭銜之累,我會設法取消。」
才走出三步開外,便聽帳中女音道:「你走這麼急做什麼——金冊誥命呢?」
朱聞身子一頓,好幾瞬才明瞭這話的意思,轉身難掩驚喜之色——
「你……」
「我答應你,公務上頭,為你謀劃一二,這個頭銜,也算方便。」
疏真輕咳一聲,欲從帳中起身,綿密珠紗纏繞下,竟有些踉蹌。
朱聞連忙回身,將她的手扶住,穩穩的置於掌心。
她的手很小,柔嫩滑膩帶些涼意,近乎巧奪天工,一看便是在金玉錦繡中養就的。
兩人掌心相貼,只覺得珠聯璧合,彼此契合,雙掌相握,卻也代表了彼此的合作和盟誓。
****
暖閣之中,棋盤分黑白,兩人正在對弈。
疏真的面色仍有些蒼白,卻也斜斜坐了,隨意拈了棋子放下。
「你連棋盤都不用看嗎?」
朱聞看著她走的步數,只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疏真微微一笑,「都記在心裡了。」
「這麼多目數,千變萬劫,你居然能全數記住!你幼時一定被人誇作神童吧?」
疏真聽得這「幼時」二字,眼中流光一閃,隨即沉寂,「我小時候……」
她頓了一頓,,隨即不願再往下說,於是又下一子。
此時暖閣外有人通稟,道是幾位夫人前來看新妹妹了。
(今天中午就要開始pk了,請有票的同學看準12點,給它狠狠的點下去,某非拜謝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