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龍紋草在這裡。」路御醫的大聲呼喚,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但見他一手拿著一個精緻的粉色絲綢繡了金色絲線的荷包,一手將荷包拆開,從中拿出一撮金黃色身體帶著灰色斑紋的乾枯草兒,仔細觀看了後,歎道,「想不到竟是稀缺的龍紋草,真不知道哪裡來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郁錦鸞的眼,緊緊地瞇了起來。
而此刻,景文帝已經憤怒的額頭爆出青筋,他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虞香安,聲聲斥責,「香安,你竟然對朕最喜愛的蓮花做出這種事情,還試圖栽贓老七媳婦,你該當何罪。」
虞香安臉色鐵青的跪在地上,雙手緊握成拳,咬著牙一言不發。
「你,你這個孽女,竟然不說話,以為這樣朕就會饒了你嗎?來人啊,將這孽女杖責五十。」景文帝被她那低著頭不言不語的態度刺激到了,當下便勃然大怒的要懲罰虞香安。
慕容席婉雖然很不想管,但顯然這個時候能說得上話的只剩她了。當下只好微微替景文帝順著氣,一邊柔聲道,「皇上別氣,注意龍體啊,香安是個小輩。可不能用杖責啊。」
可是這話,卻說得景文帝的火氣更大,「小輩?她有一個小輩的樣子嗎?她做的事情像是小輩能做的嗎?來人,立即杖責!」
有那勢利眼的太監麻利的拿來了板凳和木棍,扶著虞香安就要往上摁,可是她卻猛地掙脫了小太監的手,而後跪在了景文帝的跟前。
「父皇,請聽兒臣一言。」她不再低著頭,而是睜大眼睛對視著景文帝,更有那晶瑩剔透的液體自眼中流出,襯得她整個人極為可憐兮兮,「父皇,請聽兒臣一言,兒臣沒有想害父皇最愛的血蓮,兒臣不知道這是龍紋草。當初……是六妹妹拿了這荷包送給兒臣的,兒臣沒多想就放在了身上,卻不小心害了父皇的血蓮,兒臣有罪。」
言罷,不要命似得對著景文帝磕頭,額頭叩擊在堅硬的地面上,出現一道一道的紅痕。
「夠了。」景文帝怒喝一聲,讓她整個人猛地僵硬在那裡,「究竟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此刻的景文帝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原本血蓮被毀了他就已經心痛的難以忍受,而後又出現了虞梅安死亡的事情,更是讓他的精神頻臨崩潰。最後自己的孩子竟然是害死自己最喜歡的血蓮的兇手,更是讓他幾近瘋狂。
而今,虞香安這一近乎自虐的舉動,更是讓他的整個精神接近於錯亂。
「兒臣不知道啊,父皇,兒臣知罪,但兒臣並不知道六妹妹拿的這個荷包裡裝的是龍紋草啊。想必六妹妹也是覺得好玩才弄得這龍紋草的,並不是故意的。」虞香安跪在地上,頂著額頭狼狽的紅痕,眼淚汪汪的替自己辯駁著,同時也給死去的虞梅安抹黑著。
對不起,六妹妹,我原本是不想牽連你的,可是父皇要懲罰我。這件事情是你提出來的,並且你已經死了,就替姐姐承擔了這後果吧,姐姐以後會燒紙給你的。
心裡不停地念叨著,虞香安期待的看著景文帝,希望他能免掉那個杖責。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景文帝突然覺得腦中天旋地轉,他連連後退兩步,一屁股跌坐在了榻上,身體上仰,雙眼呆滯無神的睜著,像是沒有呼吸的活死人。
「皇上,皇上。」慕容席婉失聲尖叫,站在後面的妃子們也跟著失聲尖叫,整個御花園,亂成了一鍋粥。
路御醫原本在查看龍紋草,突然間景文帝出事,便忙不迭的將龍紋草收好,而後來到榻邊為景文帝診治。
而就在這混亂之後,郁錦鸞腳步輕移,來到了虞非清的身後。
「要不要先回去。」低下頭,虞非清擔憂的看著她的小臉,想伸出手指輕輕拂過,卻又最後瑟縮了下去。
「我走了,父皇母后那裡怎麼交代。」郁錦鸞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虞非清悶聲低笑,聲音清澈乾淨如潺潺溪流劃過心間,令人無比舒適,「你這麼不相信你相公啊,讓你先回去這點能耐還是有的。」只是那表情,怎麼看怎麼有點賭氣的味道。
「好,我相信,我師父最厲害了。」郁錦鸞無奈的抿嘴而笑,為這個素來冷硬的男人偶爾的孩子氣一面感到好笑又無奈,卻又感覺這樣的他,才是最真實的他。
「真的不打緊?」驀然,他收起那孩子氣的表情,恢復人前的冷漠淡然,只是聲音卻依舊溫暖如春風拂過心頭。
郁錦鸞正想回答他,卻眼尖的看到了景文帝逐漸甦醒,以及他那愈發黯淡的眼珠,心裡不由的歎了一口氣。
這個皇帝,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而那場宮變,也怕是要來臨了。
顯然,虞非清也注意到這一點,二人凝眉相視,眉宇中皆浮現一抹擔憂的神色。
驀然,郁錦鸞看到了后妃中一個嫻雅淡然的女子,本身她便氣度不凡,更因為周圍后妃們的慌張的樣子,襯托的她整個人越發美麗嫻雅,清新脫俗。
「那是?」郁錦鸞衝著那嫻雅女子的方位看了一眼。
「那是德妃,大皇子的母親。」虞非清低下頭,輕聲說道。
郁錦鸞又頗為好奇的看了兩眼,卻意外的發現那女子衝自己笑了一下,她不禁一愣,「她衝我笑?」
言語中帶著滿滿的不敢置信。
畢竟人人都知道,大皇子和七皇子不是同一個陣營中的。她既是七皇子的妃,便肯定也不是她的盟友,那笑,又是為何呢?
「德妃性格淡然,卻不知怎麼生出來大哥那樣有野心的人。」虞非清歎氣,似乎也在感慨這一對截然不同的母子,「德妃娘娘從不爭寵,更不爭什麼東西,一直都是非常嫻雅的女子。期間我也懷疑過,以為她是假裝的,便故意派人去調查了她一段時間,發現她是真的從內心往外散發的優雅和平和,這種東西能裝一時一刻,卻裝不了一輩子。只是不知道大皇子究竟怎麼變成這樣的。」
言罷,又歎了一口氣,似乎對德妃很尊敬。
郁錦鸞雖然不解,卻沒有再問,只遙遙的看了一眼那嫻雅的女子,而後將視線移到了景文帝身上。
這時候,心裡還惦記著血蓮兇手的景文帝,又掙扎了站了起來。他狠狠地喘了一口粗氣,又喝了幾口湯藥,方看向依舊跪著低聲哭泣的虞香安,「真的是梅安將荷包給你的?」
虞香安點頭,依舊在不停的啜泣,「兒臣不知道那是對血蓮有害的龍紋草,否則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戴著靠近血蓮的。想來梅兒也是不知道的,如今六妹妹已經去了,還望父皇不要責怪六妹妹。」
「不要責怪?」景文帝咬牙切齒的說著,而後狠狠地瞪了一眼被人放在棺材裡卻還沒來得及抬走的虞梅安,「來人,看那荷包的緞子,是六公主宮殿的麼。」
有嬤嬤上前,查看荷包用的綢緞,以及繡花用的金絲線,之後又喚來負責公眾頒發各個宮殿物品的公公,幾番查看,方確定這是六公主殿內的布料和絲線,甚至連繡這個荷包的宮女也找來了,正是虞梅安身邊的貼身大宮女。
「砰。」荷包被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景文帝喘著粗氣,臉色愈發蒼白。他顫抖著雙手指著虞梅安,神情湧現出深深地憤恨,「來人,將虞梅安貶為庶人,安葬不得入皇陵。敏貴妃降為敏妃,禁足三個月,不得侍寢。」
這懲罰,不可謂不大。
一時間,整個御花園都寂靜了。
還是慕容席婉定力夠,當下淺笑著對景文帝道,「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您先歇著,待會公公他們會去做的。」
景文帝身邊最信任的老太監,深深地看了一眼大虞王朝的皇后娘娘,而後點頭,「奴才遵命。」
景文帝這才放下心,閉上眼沉沉睡去。
「來人,抬皇上回乾陽殿。將虞梅安屍身尋個地方埋了,都散了吧。」慕容席婉站起身,端起滿臉的威儀,沉聲喝道。
「臣妾遵命。」後宮的女人們察言觀色都是一把好手,如今見到一切都處理完了,就是她們退下的時候了。便齊齊對著慕容席婉做了一個楫,而後緩緩離開。
「母后,兒臣也帶著錦鸞退下了。」大步上前,虞非清對著慕容席婉恭敬的做了一個楫,而後沉聲道。
慕容席婉歎了口氣,看了一眼眉目透露出幾絲不易察覺溫情的虞非清,又拍了拍靜默不語的郁錦鸞的手,方疲聲道,「回吧,宮裡出了那麼大的亂子,你們早點回去也好。」
言罷,放開了郁錦鸞的手,轉身蹣跚著離開。
郁錦鸞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虞非清,卻看到男子緊抿的唇和閃爍著濃烈光彩的眼眸。
「走吧。」男子回頭,溫柔了的看了一眼他的小娘子,而後淺笑。
郁錦鸞輕輕點頭,從虞梅安的屍首旁緩緩走過,她眼角的微光瞥了一眼半睜著雙眼死不瞑目的虞梅安,淺淺冷笑。
虞梅安,到了地獄再後悔惹上我吧。
驀然,一股惡狠狠地眸光自身後傳來,郁錦鸞轉頭,卻看到虞香安緊咬的下唇,和散發著惡毒光芒的眼神,她不由得冷冷一笑。
這是個很有心計的女人,怕是那些招數都是她替虞梅安支的吧。只可惜,到最後她依舊是選擇了保全自己,出賣了虞梅安。
扭過身子,郁錦鸞款款而行,絲毫不在乎那雙惡毒的目光。
任你千百陷害,我亦能只手扭轉全盤。不怕死的,就來啊。
一路走到了衍都皇城二門,那裡有七皇子專用馬車等著二人,郁錦鸞和虞非清雙雙坐進了馬車,而後對坐不語。
良久,虞非清出聲打破沉默,「是你擾亂了父皇的腦子?」
聲音淡淡的,沒有質問的意味,郁錦鸞稍稍放了一下心。可是她依舊謹慎了看了一眼虞非清的臉色,而後小心翼翼的回答,「是的,我就用了一點點。」
一點點的精神干擾,讓景文帝陷入瘋狂,從而掐死虞梅安。
似乎察覺到了郁錦鸞的小心翼翼,虞非清忽然淺笑出聲,而後寬大的手掌摸摸她的頭,聲音溫和,「小丫頭還怕我責怪你啊。」
郁錦鸞沉默不語,事實上她真的怕他責怪她,因為那畢竟是他的父皇。
看到郁錦鸞這幅樣子,虞非清歎了口氣,雙手將她的臉捧到她的跟前,而後用自己的額抵住她的額頭,「傻丫頭,我怎麼會責怪你呢。沒能保護好你,讓你陷入了危險就已經是我的不好,如今你若是因為顧忌我而讓自己陷入傷害,我才會心疼的要死呢。」
這番話說得,郁錦鸞覺得內心暖洋洋的的,可她還是有些不敢置信的問他,「那,畢竟是你父皇啊。」
本以為虞非清會稍微糾結一下,畢竟父親和娘子,很難抉擇的。可郁錦鸞卻看到了虞非清的笑容,那是帶著譏諷和冷笑的笑容,挾裹著無盡孤寂。
「當初父皇和母后也是有過一段時間恩愛的,但是那段時間母后生了大姐,之後幾年都沒能生出兒子。父皇便開始寵幸其他女人,於是便有了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出生。後來母后生了四哥,父皇又寵愛了她一段時間,奈何情早就薄涼,再也回不到最初相愛的時候,父皇和母后,也逐漸疏離。但好歹四哥也被父皇寵愛過一段時間,只有我……」他低下頭,聲音悶悶的,帶著不易察覺的傷痛,「只有我,至始至終都不曾被父皇疼愛過。況且,母后有三個孩子,那份愛,再分散到我這裡,就很少很少了。」
一番話,語調淺淺淡淡,虞非清的面容也一直是淺淺淡淡,可卻聽的郁錦鸞心裡抽痛。
她自幼父母疼愛,哥哥寵愛,雖有那無良的二叔一家以及庶姐祖母,但她畢竟是有人寵著護著愛著的,可是她的阿清呢,在那樣一個勾心鬥角的地方長大,父皇並不疼愛,即使他有個皇后的母親,也磨滅不了他孤單的心裡。
心裡泛起了一陣陣的抽痛,郁錦鸞將手覆在虞非清的手上,神情柔和的看著他,「阿清,你不要難過,從今以後我會永遠陪著你的。父皇不疼愛你,我來疼愛你,母后顧不上你,我來照顧你。」
沒有華麗的誓言,也沒有鄭重的語氣,有的,只是那發自內心的心疼,和一種從心底傳達而出的暖意,善意,情意。
虞非清心中漾起一抹感動,他將小娘子扯進懷裡,緊緊地擁抱著她,似乎要將兩個人的心,緊緊地貼在一起,再也不鬆開。
回到七皇子府,郁錦鸞總感覺景文帝氣數將盡,雖說上輩子景文帝沒有死這麼早,可是因為她的重生,早就帶動了整個命運的齒輪的旋轉,不可能什麼都跟上輩子一模一樣。
眉頭微皺,她提筆對白蔚然寫了封信,讓他在大虞王朝各地都存儲些糧食淡水之類的,更讓他將許多有貴重物品的鋪子關了,比如金銀,比如玉石等等。而後她又書信給綠萌,讓她帶著訓練出來的幾個乞兒,去安樂侯府居住,保護父母等人。
最後,她將府裡的最為貴重的物品收拾了起來,其他地方能用廉價的東西換了的就換了,不能換的也盡量遮蓋了起來。
雖然這輩子的一切不能和上輩子吻合,但是上輩子所見到的士兵胡亂屠戮的場景卻是真的,是一定會重演的。
所以她要保護好家人,保護好自己的東西。
倘若說郁錦鸞這便叫忙碌,那麼虞非清更是幾乎腳不沾地忙,每天幾乎只能晚上回來跟郁錦鸞吃一頓飯,而後摟著她很快入睡。
郁錦鸞雖然惱怒於自己的新婚就這樣被無情打亂,可終究是人命大過天,也只能嘟嘟囔囔的忍了。
如此這般忙碌了兩三天,終於到了回門的時候。
才下馬車,郁錦鸞便帶著封水煙急急忙忙的進了房間,將自己猜測的事情告訴了她,又忙催促著她收拾貴重物品,以及先做好後路。
雖然封水煙覺得很不可置信,但是女兒的好意她還是知道的,當下便忙碌的將東西收拾了,又存儲了些食物等等。
不過因為覺得郁錦鸞說的事情不可能實現,所以她只是隨手準備了一些,並不多。
不過這也夠了,最起碼有個防範意識,再加上綠萌和幾個乞兒的保護,爹娘應該能等到她來相救。
心中略略放心,郁錦鸞便潛心的打探著皇城裡的一切消息,為第一時間自我拯救而做打算。
大虞王朝死了個公主,死完還被貶成了庶人,連帶著原本風光之極的敏貴妃都失了寵,這對於和後宮息息相關的前朝來說,簡直是地動天搖般的動盪。
如果這是地動天搖般的動盪,那麼景文帝病重這個消息,則讓整個朝堂翻了過來。所有的文武大臣都在議論,假如皇帝駕崩了,究竟立誰為新帝。
有那早就站了派系的自然是涇渭分明,也有那態度曖昧不清想渾水摸魚的,更有那堅定不移跟隨皇上的,只是實在太少,少的可憐。
這日,已經昏睡了三日的景文帝終於上朝了,正和殿內大大小小文武百官面面相覷,看著那個面色鐵青渾身不到二兩肉的男子,不敢相信這是昔日那個英明神武的景文帝。
「咳咳,諸位愛卿,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吧。」景文帝用手捂著嘴,虛弱的咳嗽了幾下,對著文武百官說道。
堂下人面面相覷,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說什麼,但又不捨得不說。
終於,一個小官在丞相的暗示下,應著頭皮走了出來,「啟稟皇上,景文盛世已有二十六載,天下莫不讚揚奉誦陛下嚴明,乃一代明君。只是皇儲位置已空幾十載,如今時候該填充上了。」
最後一個字落,整個正和殿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聽不到。所有人皆悄悄地抬眼,欲看看景文帝的臉色。
然而以往對立儲總是避而不提或者乾脆岔開話題的景文帝,這次竟然笑了,「咳咳,愛卿考慮的是啊,是朕疏忽了,竟然忘記了早些立皇儲。」
言罷,又笑的一臉慈祥的看著那個小官,身子微微前傾,將他那瘦骨嶙峋的身體露的更發明顯,「不知愛卿可有推薦人選,畢竟朕有七個皇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啊。」
那小官早就嚇得不知如何是好,聞言只拚命點頭,「皇上說的是,皇上說的是。」
卻再說不出其他的話了。
老丞相惱怒的瞪了他一眼,然後上前一步,對著景文帝做了一個楫,而後朗聲道,「啟稟皇上,微臣有話要說。」
「愛卿請講。」景文帝坐回龍椅上,衝著田丞相微微點頭。
「啟稟皇上,所謂長兄如父,長子有責,要大皇子來照顧大虞王朝,替皇上分擔政務,在微臣看來是極為合適的。」停止了要,老丞相一番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卻引來了其他人的暗罵。
定遠侯爺邱建章便十分不滿的站了出來,他橫了田正文一眼,而後對著景文帝做了一個楫,沉聲道,「啟稟皇上,微臣不同意丞相的話,雖然古有立長一說,可皇儲也是要分才能和人品的,微臣認為,大皇子無論才能和人品,都比不過二皇子。故此,微臣在這裡推薦二皇子為皇儲人選,畢竟這皇儲人選關係到大虞王朝未來三十年內的繁榮昌盛,希望皇上三思啊。」
「胡說,立嫡立長,二皇子既不佔嫡,也不佔長,如今又出了被貶為庶人的妹妹,如何有才能治理天下,光耀我大虞王朝。」田正文吹鬍子瞪眼的看向邱建章,眼神中迸射無形的利刃,似乎在氣勢上壓迫他。
邱建章則輕輕一笑,一副淡然無所懼怕的樣子,「二皇子雖不是嫡子,也不是長子,可是那也比一個平庸到沒有任何出彩的皇子強。至少二皇子有才能,聰明,肯學習,有能力。」
這句話幾乎是字字戳到了田正文的內心深處,讓他老臉極為難看。虞非揚的確是個不太出彩的皇子,甚至算得上幾分平庸。這樣的人當了帝王,守國還行,若是統一大業,就難了。
可是他依舊不甘心,不甘心王位屬於二皇子,不甘心自己的外孫被人貶低。更何況,有時候太過於有野心的皇子,若是戰爭不成,反丟掉了屬於自己的城池,才更令人扼腕歎息。
想到這,田正文不由得怒瞪著邱建章,神情極為憤怒,「定遠侯爺這麼想二皇子做皇儲,莫不是打算扶持二皇子之後自己做外戚?然後將大虞王朝變成你姓邱的!」
此話一出,文武百官嘩然。
所謂外戚,就是扶持了皇子登上王位後,然後勢力逐漸膨脹變大,最後有涉及皇權,左右皇帝思想的可能。是歷代皇帝的最大忌諱,田正文這一句話,不可謂不毒。
而田正文確實是個忠心耿耿的丞相,雖然說扶持大皇子是有私心,但是他沒有兒子,也就是說在他百年之後,田家後繼無人,外戚專權的場面不可能出現。
但定遠侯府不同,定遠侯有兩個兒子,妹妹更是曾經極為榮寵的敏貴妃。且定遠侯爺人不過中年,而田正文已經接近老年,相對而言,誰更能當外戚,文武百官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邱建章那張有些黝黑的臉已經變得紫了,他咬著牙,同樣憤恨的看著田正文,卻沒辦法說什麼,只能將目光轉向景文帝,而後滿臉委屈的看著皇帝,彎腰做了一個楫,「啟稟皇上,臣有一顆為皇上排憂解難的心,卻沒有那等大逆不道的心,田正文純屬栽贓陷害,求皇上明察。」
景文帝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什麼都沒有說,過於瘦削的臉埋藏在陰影裡,有隱隱的灰暗閃過,快的讓人看不清。
「愛卿想多了,朕聽兩位說的都有道理,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抉擇啊。」不知為何,明明外面是晴空萬里,可是正和殿中的文武百官,還是感覺到了後背一陣涼颼颼的風,而後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戰。
「臣,臣以皇上為準。」邱建章的腿打了個顫,硬著頭皮回答道。
景文帝咳嗽了兩聲,而後有些虛弱的對著文物百官笑道,「不知愛卿們可還有其他提議?」
就在這時,張嘉瑞上前一步,對景文帝做了一個楫,而後大聲道,「啟稟皇上,臣懇請皇上立嫡,畢竟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是皇后娘娘,那麼最尊貴的皇子也是嫡子了。更何況,四皇子為人和善,有勇有謀,實乃立儲之第一人選啊。」
此話一出,正和殿又沸騰了。
「什麼?原本以為早就被排出局的四皇子又來攙和立儲了?」
「人家是嫡子,為什麼沒有資格參與立儲?」
「可是四皇子喜愛流連青樓,好美色,不思進取,不是好帝王的選擇啊。」
一時間,文武百官議論紛紛,邱建章和田正文臉色更是不好。
他們本來正在爭執,突然殺出了個程咬金,這嫡子所佔據的底牌可比所謂的才能所謂的長子要多得多,自古以來都是以嫡子最為尊貴這話真的沒假,如果四皇子參與爭儲,那麼其他人就很難有勝算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中有了決斷。
由邱建章先開口,一臉陰沉的看向張嘉瑞,「張文官,四皇子似乎特別喜歡流連青樓,曾經還為一個花魁娘子與人起爭執,敢問張文官,皇上該如何放心將皇位交給這樣的皇子。」
旁邊的田正文跟著搭腔,則是有些勸誡的意味,「張文官能想起嫡子是好事兒,只是也要看嫡子才學人品如何,不如若張文官和我等一起支持大皇子,棄暗投明。」
這話說的有些露骨,方纔還打算和田正文一起打壓張嘉瑞的邱建章努了,丞相你耍陰招,那就別怪我也不光明正大。當下把那陰沉的面孔一收,而後淺笑著看著張嘉瑞,「張文官才學博光,若是能和本侯爺一起支持二皇子,想必未來定會有所作為的啊。」
田正文怒瞪邱建章,邱建章也好不顧忌的回瞪,一時間正和殿上劍拔弩張,火藥的氣氛濃的狠。
好在兩個人顧忌著景文帝,並沒有光明正大的瞪,但這也足以讓整個正和殿氣氛壓抑了。
而龍椅上,景文帝低著頭,雙眼中掠過一絲陰暗的色彩。而後他抬起頭,深陷的眼窩中綻放出犀利的光芒,讓彼此正在互相暗暗較勁的田正文和邱建章微微一愣。
「朕還沒死,你們就這麼著急給朕找接班人吶。」
冷冷的聲音,帶著如附骨之蛆的陰森寒意,繚繞在每個人的耳朵中,讓人情不自禁的打寒戰。
「微臣不敢。」田正文和邱建章忙不迭的對著景文帝做了一個楫,神情恐慌,其實內裡則在不屑的腹誹,看你臉色,誰都知道你氣數將盡,你說你一個都快要死的人了,還死死地攥著皇位做什麼!
似乎看透了丞相和定遠侯的想法,景文帝笑的愈發陰森,配上他整個有些扭曲的表情,顯得極為嚇人。
可是下一瞬間,他猛地站立起來,恢復了最先前來時候輕柔的表情,聲音也沒有那跗骨之蛆般的寒冷,「愛卿們先商討一下吧,朕身體不好,先退朝了。」
而後,又微微的咳嗽了一聲,隨身的老太監扶了他一把,而後蹣跚的離去了。
整個正和殿內,所有文武百官大眼瞪小眼,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田正文和邱建章互相看了一眼,而後又狠狠地瞪了張嘉瑞一眼,便各自甩了袖子離開了。
張嘉瑞攤攤手,轉身也離開。
不知道七爺如此急促的讓他在今日朝堂之上講出四爺要爭儲的事情做什麼,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會給四爺帶了殺身之禍麼。
微微皺了皺眉,張嘉瑞對七爺的做法表示不解。
然而這不解,很快就解開了。
因為第二天,整個衍都都瘋狂了,只因為。
景文帝二十六年,夏,帝斃。
消息一出,轟動整個朝野。所有人都開始忙碌起來,有爭儲的,卻也有那試圖搶佔大虞王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