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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睿知道杜立雪不是多話之人,絕對不會主動跟鄭燕燕提起此事,就算她問起,也不會說得如此詳細,肯定是她追問來著,秘書長不得已才把實情相告,由此可以想到這位鄭姐對自己的關心程度,既是感激又是羞愧,道:「鄭部長,還要麻煩您跑一趟,這真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
呃……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對象,李青曼。青曼,這是市委宣傳部的鄭燕燕鄭部長。」
鄭燕燕大喇喇的瞧著李青曼,也不主動打招呼。李青曼被她看到自己跟情郎親熱的場面,羞於見她,可是情郎都發話了,不打個招呼也不好,只能紅著臉說道:「鄭部長你好。」鄭燕燕道:「你好,你這是來照顧小睿的嗎?」李青曼點了下頭。鄭燕燕淡淡的笑道:「你照顧得不錯,他生龍活虎的,已經不像受傷的樣子了。我相信他一定能夠很快康復。」李青曼如何聽不出她話裡的嘲諷味道,聞言臉色更紅了,恨恨的瞪了劉睿一眼,低頭道:「我……我還有點事,先出去一趟,你們聊吧。」說完快步走出屋去。
覃瓊芳瞇起眼睛看了劉睿一眼,轉身也出去了。
剩下劉睿一個獨自面對這位清幽高雅的市領導,別提多尷尬了。
鄭燕燕冷哼道:「小睿,前陣子你還沒女朋友呢,怎麼這麼快就有了?你倒真有女人緣啊。」劉睿陪笑道:「鄭姐,我這女朋友是秘書長介紹給我的,她是秘書長的外甥女。」鄭燕燕聞言一愣,道:「什麼?杜秘書長的外甥女?」劉睿點點頭,也不知道這個鄭燕燕知不知道杜立雪與李舟行的關係。鄭燕燕微微頷首,道:「既然是秘書長介紹外甥女給你認識,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可是,小睿啊,別怪我說你,有你們這麼幹的嗎?這麼一會兒都忍不住?就什麼都不顧了?你瞧瞧,你瞧瞧你後背這些繃帶,那麼長的傷口,你就不擔心……嗯咳,那啥的時候給扯裂開?」劉睿羞慚無比,道:「鄭姐,我知道錯了,你就別按著這個說我了,我也沒……不算太過分吧?」
鄭燕燕失笑道:「你還想怎麼樣?你還想……哼,你小子,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老實孩子呢,想不到你這麼壞。沒來之前,我還想像著,你身上到處都是刀傷,一定是虛弱無力的躺在床上,到處都是血跡,看來我想差了,你這住院住得挺滋膩呀。哼,早知道這樣啊,我才不好心過來看你呢。」劉睿訕訕陪笑,道:「鄭姐,你對我的好心好意,我一定會牢牢記在心裡的,記一輩子,到什麼時候都不會忘。」鄭燕燕橫他一眼,走近床邊,道:「給我看看你傷口。」
劉睿便老老實實地趴好,鄭燕燕彎腰低頭,仔細查看。當然,傷口都被繃帶包裹得嚴嚴實實,她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饒是如此,鄭燕燕也覺得觸目驚心,皺起秀眉,歎道:「你呀,怎麼惹下這麼狠的仇家?」劉睿歎道:「唉,鄭姐你別提了,一句話也說不清,裡面有我的錯。」鄭燕燕怒哼道:「就算全都是你的錯,就是動刀動槍的理由了嗎?這些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拿刀砍人,還有沒有王法了?市公安局的人也是,都是吃乾飯的嗎?就是這麼維護社會治安的嗎?」劉睿聽得很感動,表面上鄭燕燕在四方遷怒,實則是維護自己,道:「鄭姐,你來就來吧,還帶什麼東西?你這樣真是讓我……」鄭燕燕嗔道:「看病人哪有不帶東西的?你不讓我帶東西,就是不讓我做人。」劉睿只能嘿嘿賠笑,心裡卻很快活。
鄭燕燕清澈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柔聲道:「小睿,明天省裡李舟行常務副省長來咱們雲州,市裡好多準備工作還沒做,尤其是我們宣傳這一塊,事情很多。我就不多待了,改天再過來看你。」劉睿早就從李青曼嘴裡知道這件事了,此時聞言一點都不驚奇,道:「鄭姐,你回去忙你的吧,以後也別再過來看我了。我其實也沒什麼事,住一周左右差不多就出院了。」鄭燕燕哼道:「幹嗎不讓我再過來?怕再被我看到你跟你對像親熱嗎?哼哼。」劉睿羞紅了臉,嘟囔道:「我跟青曼這才是第二次……就被你撞見了,你以為我們經常親熱嗎?」鄭燕燕說:「愛第幾次第幾次,我也管不著。我就是提醒你,養傷就是養傷,別胡來。再說,你也得考慮考慮你的身份。今天也就是讓我瞧見了,要是被外人瞧見呢?你身為市委辦公廳秘書一處處長,又是白書記的秘書,在病房裡跟女人……哪怕是跟你愛人親熱,被人瞧了去,你臉上很有光彩嗎?人家要是再給你傳出去呢?」說完狠狠瞪了他一眼。
劉睿陪笑道:「好,我謹遵鄭姐你的法旨,保證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鄭燕燕道:「我這也是為你好。真想親熱,等你傷好了,跟她回家親熱去。」劉睿弄了個啼笑皆非,也不知道這位鄭部長為何對自己跟對像親熱的事情如此關注,不住口的總是提這個話題,哪裡有半點市委領導的樣子嘛?答應道:「我知道啦,鄭姐你趕緊回去親熱吧……啊,不是,不是,我說差了,是你趕緊回去忙吧。」鄭燕燕忍俊不禁,似笑非笑,點頭道:「好,那我就回去了,你好好養傷吧。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別怕麻煩我,姐沒把你當外人。」劉睿說:「好,謝謝你,我也不方便送你,你慢走。」
鄭燕燕走後,李青曼很快走回屋來,對著劉睿就是一頓埋怨。可憐劉睿先被鄭燕燕嘲諷批評,又被這位准老婆遷怒,弄了個裡外不是人。
傍晚吃飯的時候,李青曼去外面飯店裡給劉睿買他想吃的小炒,覃瓊芳趁機溜進來奚落他:「哼,大領導,想不到你竟然是個色狼。」劉睿呵呵笑道:「小丫頭,你懂什麼?跟自己女朋友親嘴,這叫色狼嗎?」覃瓊芳哼道:「不叫色狼叫什麼?我當護士四年多了,從來沒見過你這麼不害臊的傢伙,在病房裡就跟人親嘴,丟人,不害羞。」說完還伸出纖長的手指在臉上刮羞。劉睿訕笑道:「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情難自禁?」覃瓊芳搖搖頭,道:「我又沒男朋友,我怎麼知道?」劉睿說:「你多大了?你這年紀,可以有男朋友了。」覃瓊芳說:「要男朋友有什麼好?」劉睿說:「男朋友很好啊,可以陪你吃飯,跟你看電影,給你送花,為你買衣服首飾化妝品,跟你到處玩……」覃瓊芳道:「這些事情我自己也能做啊,真要是有了男朋友,我還得給他花錢,哼,不值。」
劉睿呵呵笑道:「你可以找個不用你給他花錢的男朋友啊。」覃瓊芳哼道:「還是算了吧,我一個人就夠煩的了,要是倆人還不更煩?」劉睿苦笑搖頭,道:「你這個丫頭,思想真怪,人家都覺得倆人在一起很幸福,你怎麼會覺得更煩呢?」覃瓊芳不耐煩地說:「別說我了。我告訴你啊,明天你傷口換藥,到時候有你受的。」劉睿奇道:「我受什麼呀?」覃瓊芳哼哼著說:「你傷口要是感染化膿了,就得拆線,用碘酒什麼的從裡到外清創擦洗,非得把你活活疼死不可。拆完線還得再縫上,嘿嘿,就有你受的了。」劉睿哭也不是,氣也不是,道:「臭丫頭,我好像沒得罪你吧,你怎麼咒我傷口感染?」覃瓊芳嘿嘿笑道:「誰讓你這兩天過得太滋膩呢?有漂亮女朋友陪著你,你想抱就抱,想親就親,多滋膩呀。哼。」劉睿叫起撞天屈來:「別瞎說,我可從來沒抱著她。」覃瓊芳道:「你撒謊,你下午親她的時候就抱著她來,抱著她的腰,那爪子還在人家腰上摸呢,真噁心。」
劉睿聽得臉熱無比,垂下頭,嘿笑道:「那是情不自禁,你懂什麼。」覃瓊芳說:「我評不上n2,鬱悶得想死,你倒好,還故意當著我的面秀恩愛,我當然要咒你傷口感染了。」劉睿哈的笑道:「丫頭,你怎麼這麼無賴不講理啊?我都說了會幫你評選n2,你還咒我?你這樣我可不幫你了。」覃瓊芳很驚喜的叫道:「你真能幫我嗎?」劉睿歎道:「之前不是都跟你說了嘛,我會幫你,你怎麼不信?」覃瓊芳不好意思的嘿笑道:「我以為你哄我玩呢。」劉睿撇撇嘴,道:「沒事我哄你玩幹什麼?哄你玩我很開心嗎?」覃瓊芳呵呵笑道:「那我就不咒你了,我還要給你祈禱,祝願你早點好起來,嘿嘿。」
晚上,覃瓊芳與同事搬來一張供病人家屬專用的陪床,放在劉睿病房裡,又特意給備上乾淨曬過的被褥,以供李青曼休息。劉睿與李青曼謝了她一番,她自己則回到這一樓層的護士總台休息。
睡覺之前,劉睿與李青曼閒聊天,告訴她明天會換藥。李青曼想了想,道:「那就趁明天高家父子過來看你的時候,當著他們的面,讓醫生給你換藥。也讓他們看看自己做的孽。」
劉睿也正有這個想法,想要從高家父子那裡得到更多的好處,他們既然不遠迢迢過來看望自己,就絕對不只是道歉那麼簡單,肯定會有別的實質上的好處,比如禮物或者禮金,給他們看看自己受的傷,無形中就能增加他們父子的負罪感,給自己的好處不就會更多一些嗎?
已經十一點多了,李青曼還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劉睿就主動跟她閒聊天:「老婆,咱倆這樣算不算同居啊?」李青曼嗔道:「別胡說,趕緊睡覺。」劉睿笑道:「你不是睡不著嗎?」李青曼道:「慢慢睡就能睡著了。」劉睿笑了笑,道:「老婆,我想上廁所了。」
之前李青曼已經扶著他上過兩次廁所,不過,她比覃瓊芳要害羞,從不肯站在裡面「陪綁」,都是把他扶進去後,自己退到外面等著。
李青曼起身道:「好,我扶你去洗手間。」
解手完畢,李青曼又扶著他出來。劉睿不無感慨的說:「老婆,你這樣扶我一輩子該有多好啊?」李青曼嗔道:「你想要累死我呀?」劉睿呵呵笑道:「累不死,等你上廁所的時候,我再扶著你啊。」李青曼大窘,道:「我才不用你幫忙呢。」
來到床前,劉睿小聲地說:「老婆,你看我的床那麼大,乾脆你跟我一起睡吧。」李青曼狠狠推他一把,道:「別得寸進尺了,你不怕丟人我還怕丟人呢。今天你們那個宣傳部部長,可是狠狠諷刺了我一頓,我臉都讓你丟光了。」劉睿嘿嘿笑道:「那是白天,晚上就沒人打擾咱倆了。咱倆這可是完全的二人世界。」李青曼哼道:「那也不行,快躺下吧你。」說完氣憤憤的回到自己床上睡了。
次日,一直等到下午四點多,省政府常務副省長李舟行、省人大副主任高國泰幾個人,才在市委秘書長杜立雪的陪同下,來到醫院病房裡看望劉睿。
事實上,從早上起,李青曼就跟舅舅杜立雪保持著聯繫,父親李舟行什麼時候趕到雲州,什麼時候前往雙河縣慰問災民、視察災後重建工作,什麼時候回到雲州,又什麼時候出發來市第二醫院,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所以,李舟行與高國泰父子來到病房裡的時候,「正好」趕上醫生在給劉睿換藥。
看到劉睿背上那紅紫不堪的深長傷口、那密密麻麻如同蜈蚣腳一樣的縫線,再看到他臉色通紅、兩腮不住晃動,似乎在緊咬牙關,而左拳緊緊握住,左臂肌肉虯結起來,似乎這麼做才能抵抗消毒時所帶來的巨大痛楚,李舟行與高國泰各自動容。高鼕鼕更是臉色驚惶的看著劉睿後背那道傷口,上下牙交擊起來。
等醫生換完藥出去後,屋裡只剩下李舟行與高國泰父子,杜立雪,劉睿與李青曼兩人,一共六人。
李舟行邁步來到床前,對劉睿溫言說道:「小睿,你受委屈了。」
劉睿硬撐著想要爬起身來,李青曼將他牢牢按住,斥道:「還起什麼?醫生護士都交代過了,讓你不要動,一動就會撕裂傷口,你還想復原嗎?」
李舟行也忙道:「是啊,小睿,你就不要動了。」劉睿一臉歉意的說:「李省長,我這樣太沒規矩了,您可別介意。」李舟行說:「不要叫我省長,這不是公務場合。」劉睿跟李青曼對視一眼,改口道:「哦,那我叫您李叔叔吧。」李舟行問:「傷口還疼得厲害嗎?這兩天身體怎麼樣?吃飯還好嗎?有沒有其它不適應症?」李青曼斜了高鼕鼕一眼,搶著說道:「爸,小睿這兩天每天晚上都疼得睡不著覺,飯也吃不了多少,人都瘦了好幾斤了。」說著眼圈就紅了。李舟行歎了口氣,道:「小睿啊,你受苦了。」
高國泰咳嗽一聲,邁步走了上來。
這是一個年級在六十歲上下的矮胖老頭,看上去比李舟行要老一些,留著短背頭,頭髮油光黑亮,戴著一副上屆國家領導人***那樣的寬框眼鏡,長相憨厚,口型天生就有幾分喜感,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個忠厚長者。可絕對沒誰因此覺得他良善可欺,能混到省部級的人,有哪個是好相與的?
李舟行見他走來,往後退了退,給他讓開一些位置。
高國泰和聲問道:「小朋友,你就是劉睿吧?」劉睿斜臉看著他,聽了他的話,立即生了一肚子氣,心說:「你才是小朋友呢,你們全家都是小朋友。」點了下頭,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好像抽動了傷口似的,趁機也沒說話,牢牢把握了主動之勢不動搖。
有人納悶了,他沒說話怎麼佔據主動啊?這不完全限於被動了嗎?呵呵,有些情況下,行事主動的一方確實會佔據主動優勢,可在某些特殊情況下,保持被動態度的人反而會佔盡優勢。簡單舉個例子,談判活動中,後發言的人一般都會佔據主動。再譬如,男女談戀愛,先表白的一方反而會顯得被動。應了中國一句老話,「後發制人」。
拿眼前這個情況,劉睿是被高國泰兒子指使人砍傷的,高國泰帶兒子過來賠罪道歉,那是應該的。如果劉睿再表現得太過主動熱絡,反倒顯得他理虧了。而若像現在這樣一言不發,表現得矜持一些,便會有最少兩個好處,一是顯得受傷過重,難以開口;二呢,給對方留下一個委屈無奈的受害者印象,加大對方的負罪感。
高國泰歎道:「小劉啊,都是我教子無方,讓他釀下這般大錯,給你造成了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傷害。作為高鼕鼕的父親,我這裡誠懇地給你賠罪了。」說完,站直身子,給他躬身道歉。劉睿見他姿態做足,當著李舟行的面,也不好不給他面子,忙道:「高……高叔叔,您太客氣了,這件事跟您一點關係都沒有,您用不著這樣。我跟高鼕鼕都還小,還很不成熟,相對您們來說還是小孩子,小孩子打鬧都是很平常的事情,還要勞動您大老遠從省城趕過來,我這做晚輩的實在是羞愧啊。我……青曼,快幫我扶住高叔叔,可別多禮了,我受不起啊。」
李舟行站在高國泰身後,看到劉睿說了這番話,暗自點頭,瞥了一眼高鼕鼕,見他還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又是搖頭不已。
李青曼虛扶了高國泰一把,高國泰對她擺擺手,示意不用客氣,感懷的說道:「青曼,這件事還要麻煩你請假過來照顧小劉,我心裡很過意不去啊。」李青曼淡淡的道:「我過來照顧小睿是天經地義,請幾天假也不算什麼。」
高國泰微微頷首,瞥眼看向自己兒子,見他臉色似傻非傻、似驚非驚的看著這邊,卻是一動不動,暗暗有氣,喝道:「畜牲,還不過來給小劉道歉?!」
高鼕鼕陡然驚覺,嚇了一跳,道:「哦……哦哦,我……我道……道歉。」說著扭扭捏捏的走過去,站到父親身邊,對劉睿道:「劉……劉睿,我跟你道歉,我對不起你,我不該……不該叫人打你,我錯了,你……你原諒我。」說完似乎想要鞠躬,卻因為角度不夠的緣故,反而像是胡亂點頭。高國泰怒道:「不會鞠躬麼?還用我教你?」高鼕鼕忙站直身子,閉攏雙腿,做了一個標準的鞠躬姿勢。
劉睿見他左臉通紅,臉部肌膚成塊狀微微隆起,跟右臉有著很明顯的差別,似乎是剛被人打過耳光沒多久,以他小太子的身份,誰敢打他?自然是其父高國泰咯。由此可以想到,高國泰對於他指使王海砍傷自己的事並不知情不說,知道以後一定發了很大的脾氣,還打了他。當然了,自己是不會因此可憐同情他的。說道:「鼕鼕大哥,你不用向我道歉……」說到這裡,故作停頓。
李舟行與高國泰聽到這裡,同時生出疑慮,怎麼著,劉睿心裡還有氣,這是不接受高鼕鼕的道歉?
卻聽劉睿續道:「……因為這件事裡我也有不對的地方。當初在青曼家裡,你辱罵我跟青曼,我聽了以後仗著自己會功夫,就出手打了你。現在想想,這樣干實在太不對了。我應該跟你道歉才對。你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
李舟行與高國泰聽他說完,對視一眼,各自點頭。
高鼕鼕怎麼也想不到他以一個受害者的身份,居然還能跟自己開口道歉,有些受寵若驚,呆呆的說:「劉睿你……你……」劉睿苦笑道:「鼕鼕大哥,這件事我錯在前,你錯在後,咱倆都有不對的地方。正好,今天李叔叔高叔叔都在,當著他兩位長輩的面,咱倆就把這件事揭過去,就算了。從今以後,咱們做不做朋友再另說,但是千萬別再互相為難了。你看,又是牽累青曼,又是牽累兩位叔叔,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呢。」高鼕鼕被他說得極難為情,口唇囁喏,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高國泰讚道:「好,好孩子,小劉真是懂事啊。青曼,你算挑了一個好夫婿啊。」李青曼心裡高興,嘴上卻道:「叔叔,小睿心胸廣闊識大體,原諒了高鼕鼕,還主動道歉,但這件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難道小睿要白白挨這一刀一棍嗎?」高國泰聞言忍俊不禁笑出來,只是笑容很苦澀,暗歎了聲,道:「丫頭,你放心吧,這件事我父子對小睿必有一報。」說完問劉睿道:「小劉,你說說吧,想要什麼樣的補償。你胸有度量饒過高鼕鼕,真是忠厚有德,我很喜歡。你也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白受這份委屈。」
李舟行聞言笑了笑。
李青曼看了劉睿一眼,給他遞了一個不為人知的隱秘眼神。
劉睿當然知道她的意思,心中暗道老狐狸狡猾,不主動提出賠償自己什麼,反倒讓自己開口索要,這樣一來,自己索要太多補償的話,會自陷自己於不義,會給人留下貪婪無度的壞印象;若是索要補償少了呢,對方自然樂得答應,自己卻吃了虧。哼哼,果然不愧是副部級的大人物呀,這狡猾程度可是勝過市委副書記於鳳和那隻老狐狸三分呢,想了想,委屈地說:「高叔叔,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件事裡面我也有不對之處,您跟鼕鼕大哥奔波數百里過來看我,又當面給我賠禮道歉,我肚子裡那點怨氣早就沒有了。我哪還敢要什麼補償?對我來說,鼕鼕大哥能過來看望我,就已經是最好的補償了。至於其它的,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要的。」
高國泰聽了這番話,哈哈一笑,側頭對李舟行道:「老李,這是你教小劉說的?」李舟行搖搖頭,微笑說道:「我可教不出來,這是他臨場發揮。」高國泰笑道:「你可是找了一個好女婿呀。」李舟行再次搖頭,道:「是不是女婿,還未可知呀。」高國泰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不同意他跟青曼好嗎?不同意的話,趁早告訴我。你知道,鼕鼕還有個妹妹沒出閣呢。我看小劉很不錯,你不要的話,我可就要了。」
高鼕鼕驚愕的看向父親,心說這劉睿可是離過婚的人,再怎麼好也是個二手貨,怎麼能把妹妹嫁給他呢?那不是便宜了他?
李舟行笑道:「我同不同意都沒用,一切要看曼曼的心意。」高國泰打趣李青曼道:「看這丫頭的樣子,已經是非小劉不嫁嘍。唉,我家閨女沒福氣嘍。」
劉睿看著兩位大佬一唱一和,忽然覺得有些惡寒,兩人好歹當過親家的,怎麼當著李青曼的面,更有自己這個李青曼的對象,能聊這種話題呢?要不要臉啊?難道人老了臉就不值錢了?不要也沒事?
杜立雪忽然走過來,朗聲道:「小睿,你個傻小子,你高叔叔可是省裡的大領導,要權有權,要勢有勢,只要你不是跟他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別的所有條件他都會答應的,而且絕對辦得到。你怎麼冒傻氣,什麼都不要呢?我告訴你,你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兒嘍。」
劉睿當然知道秘書長這是提醒自己,趁這個機會狠狠的宰高家父子一刀,可問題是,當著李舟行的面,自己怎麼能欺人太甚呢?就算不想給高家父子面子,可高家父子是被他壓迫而來的,自己必須要時刻照顧這個未來老丈人的面子啊,想到這,忽然覺得自己很窩囊,被人砍了一刀,都不敢索要補償,真是丟人啊。暗自歎氣,對杜立雪訕訕一笑,搖了搖頭。
高國泰對杜立雪道:「小杜啊,你哥哥我現在大不如前啊,已經是要什麼沒什麼了。你可別獅子大開口,替你這個未來外甥女婿狠狠宰我一刀,呵呵。」杜立雪一點也不懼他這個副省級的大領導,大喇喇的說:「高老哥,在場的都沒外人,我姐夫是小睿未來的老泰山,青曼是小睿的准未婚妻,我是小睿未來的舅舅,小睿自己有度量,那是他的事,我作為他的直接領導與未來舅舅,可不能不幫他多要點補償。小睿被砍了這麼重的一刀,光血就流了一地,又耽誤一周工時不能上班,以後可能還會留下疤痕跟後遺症,你說說吧,該怎麼補償他?」
高鼕鼕嘀咕道:「這能留下什麼後遺症?大不了留個疤瘌唄。」
杜立雪聞言,立即轉頭對他怒目相視,剛要出口責罵,高國泰已經怒斥:「你個小畜生,大人說話,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兒?你給我滾出去!」高鼕鼕悻悻的扁扁嘴,轉身走了出去。
高國泰等他出去以後,長歎口氣,道:「唉,這小子完全被他媽寵壞了,現在根本就是一個活土匪。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杜立雪挑起眉頭,只是看著他。高國泰陪笑道:「放心吧小杜,我怎麼可能虧待小劉呢?補償一定令他滿意就是了。」杜立雪道:「那你說說看,給他什麼補償?」
高國泰咳嗽一聲,慢慢收起臉上笑容,對劉睿道:「小劉啊,別的補償,叔叔怕是也給不了你。這樣,當著你未來岳父與未來舅父的面,我給你一個承諾,今後,你不想在雲州了,想去省城發展,那工作調動的事,由我來全部負責。另外,條件許可的話,級別上也會給予提升一級。你看這樣好不好?」
劉睿還沒說話,杜立雪已經搶著道:「不好不好。這也叫補償嗎?青曼本身就是省委組織部的人,完全有能力把小睿安排到省裡。就算青曼沒那個能力,還有我跟我姐夫呢,這種小事還要勞煩外人之手嗎?高老哥,這個補償實在不好,拿出點誠意來吧。」
劉睿從未見秘書長大人如此多話過,在兩位省領導大佬跟前,表現得斤斤計較、小肚雞腸,說難聽點就是非常丟人,但心裡明白,他所言所行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心下對他非常感激。
高國泰被杜立雪一陣搶白,老臉微紅,訕笑道:「你這個小杜呀。」
李舟行插口道:「立雪,算了,不要難為老高了。」杜立雪道:「姐夫,這事你別管,這也叫難為他嗎?是高老哥做出的補償實在不像話。不說他的補償連青曼都能做到,我看甚至未必實用呢。小睿未來會到省城發展嗎?誰說得準?如果小睿不打算去省城發展,他這承諾豈不是鏡花水月?」
高國泰忙說道:「我看小劉前程遠大,遲早會進入省裡的。」杜立雪毫不相讓的說:「他前程遠大進入省裡是他的事,這裡又用得著高老哥你幫忙嗎?」高國泰被他駁得臉色紅白不堪,非常尷尬。
劉睿忙道:「秘書長,我很感激高叔叔承諾幫忙,我看這事就這麼算了吧。」杜立雪唉了一聲,道:「好吧,既然你這個當事人都發話了,我也就不多話了。唉,這一刀也就是沒砍在我身上啊……」
他欲言又止,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接下來的意思,萬一這一刀砍在他身上,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高家父子,不狠狠宰他們一回決不罷休。
高國泰這才鬆了口氣,陪笑道:「好吧,這樣,小劉,我再多做出一點補償,我願意幫你做一件事,這件事只要不違法,不過分,在我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我就絕對幫忙。這個承諾跟剛才那個一樣,永不過期。只要我高國泰活一天,這承諾就永遠有效。」劉睿道:「高叔叔,您這實在太客氣了,完全沒必要……」高國泰截口道:「小劉,我話說到這兒了,一口唾沫一個釘,這就開始生效。你就別勸我了。你確實受了大委屈,我也該幫你做點什麼。來,小劉,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以後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李青曼說:「我這裡有您的手機號,稍後我會傳到小睿手機上。」高國泰笑了笑,道:「好,好,那……那今天就先這樣,好不好?小劉,你好好養傷,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劉睿苦歎道:「高叔叔您看,您來了我沒法迎接,您這要走我也沒法相送,實在是欠缺禮數。您千萬別介意啊。」高國泰擺手道:「小劉,你不要同我客氣。我跟你未來岳父不是外人,你這聲叔叔一叫,叫得很對。好啦,我們這就回省城了,你好好養傷吧。」說完走到病床前,在他肩頭拍了拍,另外一隻手如同變戲法似的變出了一隻信封,放到他手邊,對他微笑點頭示意,轉身便走。劉睿忙道:「高叔叔,您這是……」高國泰回頭道:「小劉,我們這趟來得及,也沒買什麼禮品,這點錢,你就看看喜歡吃什麼就買什麼,多買點營養品補一補。多多少少,是我們父子一番心意,你可別嫌棄,呵呵。」說完走出了房間。
高國泰走到門外,找到兒子高鼕鼕,狠狠瞪他一眼,低聲道:「你個畜生,今天又給我丟人!」高鼕鼕憤憤地說:「我丟人?爸,你老糊塗了吧,你怎麼會想到把妹妹嫁給那個臭小子?那臭小子可是離過婚的人了,是二手貨,妹妹可是黃花大閨女,你把妹妹許給他,你不覺得丟人我還丟人呢。」高國泰大怒,看看旁邊站著的覃瓊芳,沒說什麼,指了指兒子,怒道:「混賬東西!你給我回家閉門思過,三個月內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你就別給我出門!」
病房內,李舟行看看英挺不凡的劉睿,又看看女兒看著他那深情的眼神,暗歎口氣,對杜立雪低聲道:「立雪,今天高家父子也算做足姿態了,你就不要再憤憤不平了。」杜立雪道:「這一刀敢情不是砍在你身上。要是砍在你身上的話,他空口白話兩句,你就滿意了?」李舟行歎道:「不滿意又能怎樣?你不想想我跟老高是什麼樣的交情。」杜立雪嘿然說道:「小睿啊,你這未來岳父還不如你准老婆強硬呢。」
李青曼聞言羞紅了臉,嗔道:「舅舅,你別這麼說,我跟小睿可是剛……剛談對像沒多久。」杜立雪笑道:「沒多久?豈不聞一見鍾情的典故?你呀,瞞你父親還行,想要瞞我,可是瞞不過。」說完對李舟行道:「姐夫,小睿跟青曼可是已經談婚論嫁了,今天正好你這當父親的也在,你是不是應當表表態?」李舟行搖頭道:「我不表態。這一次,只要青曼中意,我只會支持。」杜立雪道:「你倒是狡猾。好吧,你不表態,咱們聽聽青曼丫頭怎麼表態。青曼,你說說吧。」李青曼羞道:「我……我說什麼呀?」杜立雪說:「你說說跟小睿的事啊。」李青曼羞得面孔緋紅,暗咬銀牙,道:「舅舅,你就別難為我了。小睿正在養傷,我沒心情想別的。你跟我爸都是公務繁忙,不行你們就趕緊走吧。」杜立雪哈哈笑道:「丫頭,你現在不表態,以後想找舅舅支持了,舅舅可不會幫忙。」李青曼羞而不語。
李舟行走到床前,對劉睿道:「小睿,你剛才表現不錯,寬宏大量,謙遜有禮,但我希望,你所說的都是你的真心話。」杜立雪愣了下神,問道:「姐夫,你這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小睿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嗎?他還會學高鼕鼕的樣兒,指使人去省城把他砍了不成?」李舟行搖搖頭,道:「想給曼曼做夫婿,務必要做到身正心正。我就是把小睿看成自己人,才會多囑咐他這一句。其中深意,小睿你就自己領悟去吧。」
劉睿聞言大喜,這才明白,李舟行是把自己看成了李青曼的准未婚夫,所以才提點自己這一句,教誨自己不論是這件事,還是以後遇到其它的事情,都要謹守「寬宏大量、謙遜有禮」這八字真言,這其中,未必沒有批評自己當初怒毆高鼕鼕的意思,忙道:「李叔叔,您放心吧,我以後會更謹慎更謙虛的,以後再也不會跟人發生正面衝突。」李舟行點頭道:「非正面衝突也要盡量避免。」這話劉睿就有點不明白了,但還是盡量記在心裡,等日後慢慢消化。
李舟行輕噓口氣,道:「好啦,我不好讓老高久等,這也就走了。小睿你好好養傷,以後再也不必擔心高鼕鼕對你怎麼樣。」劉睿點頭道:「李叔叔您慢走,我等下次去省城抽空去看望您。」李舟行笑了笑,點點頭,轉身走了。
杜立雪道:「小睿你好好養傷吧,我送走他們也就回市委了。白書記那裡你不用擔心,沒有什麼大事。」
李青曼起身相送二人。
來到樓下,李舟行面帶微笑看著自己的寶貝閨女,道:「曼曼啊,儘管我不願意相信,可事情已經在眼前擺著了。」李青曼奇道:「爸您說什麼?」李舟行說:「爸怕是留不住你啦。」李青曼輕嗔道:「爸你說什麼哪?」李舟行笑道:「小睿受了傷,你一聽說,立即就請假過來陪**顧他,你老爸我還不明白這代表什麼意思嗎?這次是特殊情況,再過一陣子,你來雲州可就不走嘍。」李青曼羞道:「哪有。就算我真嫁給他,也只是週末來雲州……」李舟行驚訝的一笑,指著她道:「好你個曼曼,你竟然早就考慮到婚後的工作生活安排了。唉,這事竟然都沒告訴我,老爸可真是外人嘍,吼吼。」李青曼害羞的說:「我前兩天是想跟您說來,可您不是忙嗎?」李舟行神秘兮兮的說:「你跟小睿進展可真是夠快的呀。」李青曼又是羞臊又是歡喜,訥訥的說道:「爸,小睿對我……對我很好呢。」李舟行點點頭,道:「即便這樣,也不要急。你也知道這次婚姻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穩重一點,矜持一點,多觀察,多瞭解,一切確定了之後再說結婚的事情。」
杜立雪湊過來說:「放心吧,我會幫你盯著小睿的。他要是敢做什麼對不起青曼的事情,我饒不了他。」
李舟行把著他的臂膀走到一邊,低聲道:「小睿這次確實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因青曼引起的,除去高家父子對他有補償外,我們李家也要對他補償。」杜立雪奇道:「你連寶貝閨女都要送給他了,還補償什麼?」李舟行搖搖頭,道:「這話尚早,我們只說眼前。你平時留意一下,如果小睿各方面都很不錯的話,而條件又滿足,那就盡量提拔。像小睿這種年紀的年輕人,在省城,副處級的可是有一大把。」杜立雪笑道:「你也覺得你這位準女婿級別太低,這是打算給他坐直升飛機了?」李舟行搖頭。杜立雪道:「當初你吩咐我把他從水利局調到市委辦公廳的時候,是不是已經有意把他當未來女婿培養了?」李舟行搖頭道:「那是另一回事。」隨後緊皺蠶眉,歎道:「想不到,這小伙子跟我這麼有緣分,七拐八拐,竟然要把我寶貝閨女拐跑了。」
杜立雪今天顯得很興奮,人一興奮話就多,說:「這裡面可是有我的功勞,要不是我從中撮合,青曼怎麼會跟他好上?青曼這回可是找了一個小老公,有福啊。」李舟行笑了笑,說:「我要走了,不多說了,你記住我的話,有機會就照顧下小睿,但不要違反幹部選拔任用管理規定,不要給人留下詬病的機會。老高不是許下了嘛,以後小睿進到省裡,他全面負責調動工作,還給小睿漲個級別。我們可不能讓他這個承諾完成得太簡單。小睿級別越高,他提起來越困難。從正科升到副處,跟從正處提到副廳,其中難度能一樣嗎?嘿嘿,小睿這一刀可不能白挨。」杜立雪此時才算明白這位姐夫的深意,又是驚愕又是佩服,歎服說道:「怪不得你能當省長,我只是個秘書長,我差你太遠啊。」李舟行拍拍他的後背,道:「你還年輕,慢慢來。好了,我走了,你也回去忙吧。」
「這個人好摳哦,才給了兩千塊!」
病房裡,覃瓊芳剛給劉睿數完信封裡的錢,一共兩千塊,全是新票子。可就算票子再新,也無法掩蓋數量的稀少。
劉睿無奈的笑了笑,道:「不要嫌少,這才是真正的看望病人的禮金標準。」覃瓊芳說:「我幹嗎嫌少?這錢又不不是給我的,你自己收著吧。」說完把錢塞回信封扔到了他枕頭上。
劉睿嘴上說得好聽,心裡卻很彆扭,想不到高家父子一共給了才兩千塊,還不如劉明等兄弟任一個給的多呢。當然了,他也不可能給太多,給太多的話,豈不顯得他是個貪官?其實,他今天所做出的最有價值的補償,還是他許諾的那個、就是將來自己一旦想往省裡去,他負責工作調動不說,還給自己漲一個級別。
可不要小看這個承諾,對於官場中的大多數人來說,升級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有後台的人,需要求爺爺告奶奶,送不知多少禮物禮金,才僥倖能夠升級;沒後台的人,哪怕手裡有錢,都不知道往哪裡送,更別說提升上去了。很多人幹一輩子,快退休的時候也不過是個不入公務員級別序列的股長。尤其是,級別越高,再想往上升就越難。應了李舟行那句話,從正科升到副處,跟從正處升到副廳,這裡面的難度可是有著天壤之別。但話說回來,如此難以解決的升級問題,在高國泰這裡,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若是給那些一輩子無法升級、或者因想要升級卻苦於找不到門路的人聽到了高國泰這個省人大副主任的承諾,估計要對劉睿羨慕嫉妒恨至死了。
李青曼很快回到病房裡,覃瓊芳知趣的走了出去。
李青曼看到劉睿頭邊那個信封,問道:「怎麼樣,數了嗎,給了你多少錢?」劉睿道:「你猜?」李青曼笑道:「我不喜歡猜謎,你告訴我吧。呃,估計不會多,面子錢而已。高叔叔給你這些補償,真正值錢的是他那句承諾。」劉睿讚道:「老婆真聰明,一共兩千塊,還不夠我治療住院的錢呢。」李青曼聞言說道:「哦,你錢夠嗎?不夠我這裡有。」說完要去拿包。劉睿忙拉住她手,笑道:「你老公我有錢,不用花老婆的。再說,我就是那麼一說,我在這裡治療住院,一分錢都不用花,醫院全給墊付了,而且啊,他們還給我買水果呢。呵呵,我從小到大,可從沒享受過這種待遇。」李青曼坐在床邊,溫柔一笑,道:「你呀,好好幹,以後享受到的待遇會越來越好的。目前你先在市裡發展,再去基層混幾年鍍鍍金,再華麗麗的進到省裡。高叔叔不是給你承諾了嘛,到時候讓他給你弄個副廳級。」
劉睿吃了一驚,叫道:「什麼?副廳級?」李青曼笑道:「這麼吃驚幹什麼,副廳級很是遙不可及嗎?我這也快提到正處了,過了正處,不就是副廳?」劉睿說:「你是李省長的千金,當然升得快啦。可是我……我這麼一個默默無聞的窮小子,現在連正科都不是,哪有那麼快提到副廳?」李青曼說:「所以啊,你要先去基層鍍鍍金。你還年輕,等你到我這個年紀,說不定就已經是副廳了。」劉睿忙道:「說什麼呢,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好老婆,我可是告訴你,你在我眼裡,可是小妹妹一樣的,以後你可不許再提咱倆年紀差別。」李青曼聽了心頭一甜,道:「好,我聽你的,以後再也不提了。」劉睿哼道:「要是再提呢?」李青曼說:「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劉睿嘿笑道:「我要是打你屁股呢?」李青曼嗔道:「討厭,別沒正經了,你又忘了你們宣傳部長跟你說的了?」
兩人正調笑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覃瓊芳也很快走進屋來,對二人低聲道:「市衛生局領導還有我們院領導過來看你來啦。」劉睿微微一怔,跟李青曼對視一眼,兩人還沒來得及做出思考,外面已經響起連串的腳步聲。
隨後一票人走了進來,為首一個襯衣西褲的男子,四五十歲年紀,很有領導氣派,走過來臉上已經堆滿了笑,道:「劉處長,我們大夥一起看你來了,不請自來,你可別介意啊,哈哈。」說著已經走到床前,伸手過去要跟劉睿握手。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劉睿當然不會拒絕,假作受寵若驚的伸手過去跟他握到一起,問道:「您好您好,請問您是……」旁邊走上一個中年男子,介紹道:「劉處長,這位是咱們市衛生局的局長,楚惠民楚局長,他親自過來看望您啦。」劉睿忙用力跟他握手,道:「啊,原來是楚局長,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楚局長,您可千萬別介意。還有,我背上有傷,站不起來,真是失禮了。」楚惠民忙按住他,道:「好說,好說,都好說,劉處長你好好趴著養傷,咱們之間不講那些個繁文縟節,呵呵。」
剛才說話那個中年男子也走過來,等楚惠民拿開手後,也主動把手遞過去,笑道:「劉處長,我是咱們二院的院長,我叫蔣勁夫,您在咱們二院住得還舒適吧?」劉睿只好繼續跟他握手,道:「蔣院長,真是謝謝您,也謝謝醫院領導及醫護人員對我的照料。我在這裡住得很好,醫生護士對我也很照顧,我很感謝你們呀。」蔣勁夫笑瞇瞇地說:「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為領導服務嘛。」劉睿暗哂一聲,心說我算什麼領導啊,這些人真是抬舉我,還不就是看在我老闆白旭光的面子上,陪笑道:「我不過是受了些皮外傷,還要勞煩楚局長、蔣院長過來探視,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啊。各位,快請坐,請坐。」
病房裡根本沒有這麼多人的位子,覃瓊芳只搬了兩隻凳子過來,分別放在楚惠民與蔣勁夫的身邊。
楚惠民並沒有坐,慇勤詢問了劉睿的傷勢、飲食、治療以及休息方面的情況,最後囑咐蔣勁夫,一定要組織精幹力量,加強對劉睿的治療、護理與照顧,爭取讓他早日康復出院。
他也沒多留,說了一番場面話就走了,臨走之前,掏出六張大票,放到了劉睿身邊。蔣勁夫等人有樣學樣,各自掏出「慰問金」,不一會兒就在劉睿身旁堆積了一堆鈔票。劉睿推也推不開,攔也攔不住,想說什麼的時候,這些人已經出了屋去。
劉睿歎道:「這些人怎麼這麼熱情呢?」李青曼笑道:「真是跟傳說中的一樣,這領導幹部啊,生病住院的時候,賺的錢比上班的時候還多。你瞧瞧,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你收了多少錢了?」劉睿說:「這些錢我不能要啊。」李青曼說:「你不能要又退得回去嗎?算了吧,這算是正常的人情往來,你就收下吧。大不了,等以後他們有事的時候,你過去出個份子,變相就把錢退掉了。」劉睿無奈的點點頭,瞥見覃瓊芳正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下這堆錢,衝她招手道:「小覃,過來數錢。」
「哎……」覃瓊芳興沖沖的答應了,跑過來就數。
李青曼見狀哭笑不得,嗔道:「你可真是的,怎麼好讓小覃幫這種忙?」劉睿嘿笑道:「小覃就喜歡數錢,這是她的愛好。」
「一共四千八!」覃瓊芳很快報出總數。
劉睿吃了一驚,看著李青曼說不出話來。
接下來幾日,數不清的人們前來看望劉睿。這些人好像約好了似的,誰都不曾準備水果或者禮品,臨走之時都是留下一堆票子,美名其曰「劉處長,我也不知道您愛吃什麼,也就沒買。留下點錢,你想吃什麼就買什麼,算是我一份心意」。
這些人裡面,要說市委辦公廳的人過來探望,還有情可原,劉睿跟他們畢竟算是一個單位的,想不到市政府、市人大與好多市直機關的領導都知道了,也都一同過來探望。這些人很多劉睿都不認識,甚至連聽說都沒聽說過,可他們卻是探望得理所當然,送錢送的天經地義。
到了後來,廣電局局長石光明也知道了,也跑過來探望。他出手很是大方,一下子就是兩千塊。等他走後,連李青曼都說,「這人肯定是個貪官」。
最令劉睿不可思議的是,週五這天,姚雪妃居然也跑了過來。她跟旁人與眾不同,買了鮮花水果禮品,一看就跟前面那些人截然不同,像是正經探望病人的。
本來,劉睿是很歡迎她過來的,可是准老婆李青曼就在病房裡陪護,要是她言談舉止間稍微露出幾分親密姿態,恐怕就會被敏感的李青曼發現,因此,她剛一進屋,劉睿就對她使了眼色,提醒她留意旁邊的李青曼。
姚雪妃那是何等冰雪聰穎的女子,聞絃歌而知雅意,放下東西後,跟他說了番場面話,便扭動腰肢,娉娉婷婷的走了。
可讓劉睿沒想到的是,等她走後,李青曼卻追問起他跟這個美女的關係。
劉睿盡量做出正經的模樣,道:「哦,她呀,是市電視台的主持人兼記者,我跟白書記出去調研的時候,她隨行採訪報道過幾次,我就跟她認識了。想不到,這主持人還挺有心,特意跑過來看我一回。」李青曼淡淡的說:「她可是唯一沒送錢的人,也是唯一送花的人。」說完眸子直勾勾的看著他,似乎要看到他的心裡去。劉睿哈哈笑道:「怎麼,老婆,你吃醋了?」李青曼似笑非笑的說:「我吃什麼醋?我就覺得這女人跟你關係不一般。」劉睿搖頭道:「一般,很一般,我跟她並沒有深交。她身為主持人,為人行事有很多跟普通人不一樣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說完不等她追問,疑惑的道:「怎麼這麼多人都知道我住院了呢?」李青曼說:「官場無秘密啊。你又是市委書記的秘書,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過來拍你一記馬屁。反正跟你交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也花不了幾個錢,還能領你一個大人情,多賺便宜的事情啊。」劉睿笑道:「老婆,還是你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