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霧氣團團包圍了整座鐘表鎮,此時鐘表鎮上有普通人,有妖協,有修盟,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不論是妖協還是修盟手頭都有一枚三生石碎片,同時,認為鐘錶鎮上另有一枚三生石碎片。
誰都知道,三生石碎片擁有強大的力量,過去的平衡也是因為四方彼此手中都有砝碼的緣故,而鐘錶鎮上的這枚三生石碎片恰恰是足以打破這種脆弱平衡的重要棋子。不論是妖協、修盟還是馮衢都應該知道這一點,所以哪怕鐘錶鎮明擺著是個陷阱,他們也一定會來闖一闖。同時,他們又在彼此猜忌著,因此當他們闖入鐘錶鎮的時候,為了防止後院失火,為了在這個特殊的地點、特殊的時刻不至於落於下風,他們又都會將自己的砝碼帶在身邊,因此現在的情勢就是……
「三塊……不,或許是四塊三生石碎片都齊集在這鐘錶鎮上了。」廖天驕顫抖著聲音道,隱隱約約地,他感覺到了在整起事件背後若隱若現的黑手,恐怕這才是老何謎題現世的真正目的!
「是,除了我們。」佘七ど說,「如果有人在打三生石碎片的主意,這是最好的機會。只要那個人能夠拿到哪怕只比別人多一片的碎片,他就可以克制住剩下兩方。至於我們,單獨來看,本來就是實力最弱的一方,根本不足為懼,加上三生石魄的力量不明,所以對方怕的應該只是我們和其他任何一方聯手而已。」所以才會把他們調出鐘錶鎮嗎?
「可是那個人又怎麼知道鐘錶鎮裡的其他幾方不會結盟呢?」
佘七ど搖搖頭:「很難。妖協和修盟數千年來都是敵對方,至於馮衢,如果他也在鎮上,作為三者中實力相對而言最弱的一方,恐怕此時正成為眾矢之的。又或者,就算妖協、修盟、馮衢想結盟,那個人也會想辦法讓他們分崩離析。」佘七ど說著,微瞇了他細長的眸子,似乎試圖透過那些灰白色的霧氣看到此時鐘表鎮內的情景,然而那些濃稠的水汽卻層層阻攔,不肯將內中景象宣之於眾。
※
鐘錶鎮內,此時也正如佘七ど與廖天驕所推測的,正在繼續發生著變化。
明明外頭天已經亮了一個多小時了,鐘錶鎮卻還籠罩在黑夜之中,彷彿此地已被時間所遺忘。不久前鎮上雪上加霜地突然斷電,人們只得點起許多的火把來驅散恐慌,在黑暗的角落裡,屬於妖類的眼睛閃閃發光。妖協和修盟飛快地劃分了地盤,目前正呈東北、西南兩角對峙之中,暫時還沒有人知道馮衢去了哪裡。
周理手中舉著一支火把,帶著幾個人似乎正在巡邏。
「來者何人?」一名道士打扮的男子大聲喝問,手中青鋒劍散發出絲絲靈氣。
「周家嫡系子弟周理見過霄雲道長。」
「原來是周小公子。」霄雲道士收斂起戒備的神色道,「你怎麼過來了,這裡危險得很。」
「受長老會所托,來給大家送點補給品。」周理說著,示意身後的人上前。王非凡等幾人走上前來,每個人手裡都提著個塑料袋,裡頭裝滿了水、麵包等食物,另外還有符菉、硃砂、符水等道具和毛巾、枕頭之類的日用品。
「有勞周小公子了。」霄雲伸手取了一塊毛巾擦了擦被煙燻黑了的臉道,「剛剛我們才把這一帶的蛇打掃乾淨,身上難聞得很,小心別熏著幾位了。哎,這幾位是……普通人吧?」
「哦,他們是我的同學,剛好也在鎮上,反正人手不夠,就帶過來一起幫幫忙。」
「道長,您喝點水吧。」楊曉宇走上前,擰開一瓶飲料遞給霄雲。
「謝謝姑娘。」霄雲接過來,一下子灌進去半瓶。
蛇不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動物,但是人對於蛇的恐懼卻是與生俱來的,不管有毒無毒,大部分人面對蛇都會有種下意識的恐慌,而一大群的蛇匯聚到一起造成的殺傷力又是倍增的,哪怕是修盟的修行者,經過剛剛的蛇雨也多少有些驚魂初定。
「這是什麼飲料?」霄雲藉著火光看了看瓶身,瓶子沒有標籤,裡頭是清澈的如同紅酒一般的液體。
「是烏梅汁。」楊曉宇說,衝著霄雲笑了笑,又去給其他人送水,「幾位大哥都休息一下吧,來,喝口水吃點東西。」
周理說:「鎮上一共就一個超市,裡面的東西都被搶空了,我們好不容易才拿到了一部分,眼下是還好,但是如果長久出不去,情況怕是要不妙了。」
霄雲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鐘錶鎮目前被孤立了的事知道的人還不多,為了防止引起恐慌,不論是妖協還是修盟對外的說辭都是為了防止危險人物出逃,因此人為封閉了鐘錶鎮。只不過這樣一來,那些在鎮上的消息封閉的普通人自然就牢騷滿腹起來,尤其是發現連報警都不管用,又見到了許多妖怪之後,恐慌不可避免地蔓延開來,修盟不得已之下,只能將那些普通人都集中到一處,通過法術使他們陷入暫時的半睡半醒狀態。
「周小公子,上面現在怎麼說?」霄雲帶著周理繞到一處屋後的隱蔽處問道。
周理看了看左右,輕聲道:「長老們懷疑是妖協在搗鬼,正在進行交涉。」
「妖協?」霄雲卻搖搖頭,「貧道覺得不像,妖協的人此刻也十分慌亂,適才我們在路上也遇見過幾批。」
「妖,都是狡詐的。」周理輕聲說,手裡把玩著一串珠串,珠串的下方纏著一個布包,裡面放的似乎是個護身符。
霄雲顯然並不贊同周理的意見,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嚥了回去說:「那就麻煩周小公子多多擔待了,如果上面有什麼動向,還請提前通知我們一聲,我們也好早做準備。」
周理笑笑:
「那是自然的。」他收起地上的空瓶道,「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還有其他兄弟們等著補給呢。」
「有勞。」霄雲拱了拱手,目送周理的離去。看著那個身影消失在燈火之中後,霄雲方才皺了皺眉頭。這個周家的小公子似乎有什麼地方讓人覺得十分之不舒服,雖然他言行舉止都十分正常和禮貌。
也許是多想了吧。
霄雲想著,回到崗位:「諸位師兄師弟……」他的話猛然卡在了喉嚨裡,剛剛還精神抖擻的盟友們此刻居然橫的橫,豎的豎地躺在地上,許多人緊緊掐著自己的咽喉部位,無聲地痛苦著。
「清一、靈心……沖和、沖虛……」霄雲伸手撫上其中一人的額頭,頓時打了一個哆嗦。手下竟然一片冰寒。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剛才趁著他和周理講話的時候,有水屬性的妖物來襲?霄雲頓時提起戒備,仔細辨別起空中的靈場,然而這一辨別卻是大吃一驚,附近一帶並沒有妖氣,反而是修道人的靈氣四處蔓延,胡衝亂撞著糾纏到了一起。這是怎麼回事?這種紊亂的靈場往往只有一個修道人走火入魔之時才會發生,可這麼多人一起走火入魔……
「水……水……」霄雲懷中的人發出呻吟,手指顫抖著似乎想要指向某處。
「扶搖子、扶搖子,你怎麼了?」霄雲凝聚一腔靈力想要注入扶搖子的丹田之中,然而他的靈力一旦觸及扶搖子的丹田卻像是被一口看不見的海眼打著旋吞沒了那樣,不僅瞬間消失不見還差點反過來吞噬了他的本源。
怎麼回事?霄雲道士震驚地看向自己的懷中,扶搖子的臉色已經變得一片漆黑。不僅是臉部,凡是他裸露在外頭的皮膚此時都開始變黑,絲絲縷縷的煙氣從他的身體四處升騰起來,看起來就像是他體內著了火一樣。蛇毒?不對,蛇毒不可能有這種效果。這是……邪氣?哪裡來的邪氣?哪裡來這麼多的邪氣?
扶搖子已然沒了聲息,他渾身顫抖著,只有一隻左手筆直前伸,指向某處,霄雲順著那只僵直的手看過去,不遠處的地上尚餘著一隻空塑料瓶,瓶口處流出了一灘紅色的液體。剛剛看起來還是澄澈的紅酒一般的液體,此時卻變作了純黑色,連質地也變得黏膩無比,就像石油一樣。
是水!水裡有問題!
霄雲大驚,他猛然站起身來,然而還沒等他邁開腳步,便覺得自己的身體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煮沸般的滾動,一股寒氣由內而外、自下而上地逼了上來,直直堵在了他的咽喉口。
「嗚……」霄雲抓住自己的咽喉,他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卻已經沒有力氣。難以形容的徹骨的寒冷頃刻間席捲了他,使得他驟然倒了下去。霄雲在地上抽搐,情急之中,他抓了一把金符不管不顧地塞到了嘴裡,才勉強止住了那種從內而外被凍僵的感覺,然而緊跟著卻是劇痛襲擊了他。霄雲覺得自己的肚子裡,不,應該是三魂七魄的深處,彷彿有一隻犀牛正在瘋狂地頂撞,每一寸柔軟的內臟都像是被尖利的牙齒撕了開來。
「嗚……」霄雲疼得一身冷汗。
黑煙一絲一縷,一團一團地從周圍倒著的人身上升了起來,在空中滾做一團,隨後又分散開來,它們在空中組成了各種各樣奇怪的臉孔,用空洞卻充滿邪惡的眼睛注視著地上的霄雲。霄雲忍受著那強大的痛苦,驚恐地望著那些他從未見過的東西。那是什麼?那是什麼啊!
黑煙臉孔只漂浮了一會,便如同倒放鏡頭一般,又各自分散成幾縷,向那些倒著的人的七竅中注入進去,沒入他們的丹田之中,沒過多久,剛剛還倒在地上的人便逐一爬了起來,但是他們,似乎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他們了。霄雲看到自己剛剛才救助過的扶搖子走了過來,那本來是一個內斂、含蓄,再正派不過的修行者,此時臉上卻掛著戲謔的笑容。
「這裡有一個同化不了的。」他的聲音也是扶搖子的聲音,語調卻全然不同。
「那就殺了吧。」有人撿起了霄雲的青鋒劍。
三尺青鋒常懷天下,斬妖除魔……刻著銘的青鋒劍在下一秒狠狠扎入了霄雲的胸口,劍起,血花濺射。
「怎麼了?」
「哦,沒事,大家辛苦了,喝點水吧。」周理笑著擰開瓶蓋,遞給一旁的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