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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2章 二十二 文 / 塵夜

    而不知被擠到哪裡去了的廖天驕現在正坐在一個屋子門口發呆。

    陽光很好,照耀著這個寧靜的村子,他看向自己面前的幾人,一個婦人在喂雞,一個老者在抽旱煙,一個壯年漢子正在給一隻不知什麼獵物扒皮放血。廖天驕覺得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村子裡的人們每天都過著一樣的生活,準時、准點,而且他覺得眼前所見的所有場面他都似乎曾在什麼地方看到過。

    「大兄弟,吃飯了。」陳嫂在屋裡喊,廖天驕應了一聲,拄著枴杖進去。

    陳嫂正在盛飯,她的兒子陳斌坐在桌邊,默默地扒著飯一聲不吭。廖天驕看了那個小孩一眼,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被陳嫂救下已經三天了,廖天驕現在已經能夠稍稍下地行走,除了腿腳不便以外,其他還算恢復得不錯,唯一糟糕的是,他想不起來自己以前的事了。

    他記得他叫廖天驕,也記得自己到這附近來要辦件很重要的事,還記得自己似乎有幾個同伴,其中有一個特別、特別、特別的重要,可是他也就是記得這些而已,其他的全忘了。村裡巫醫說的,這是因為他摔下來的時候磕到了頭。

    「來,多吃點。」

    「謝謝。」廖天驕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陳嫂遞過來的飯。三天的時間足夠他瞭解陳嫂的家庭情況,他已經知道陳嫂是個寡婦,多年前,她的丈夫無緣無故地失蹤,此後她便帶著獨子在這個肖家村裡艱難地生活。在這個封閉的,近乎嚴苛地實施著不與外族人通婚規定的村子裡,陳嫂和她的兒子幾乎如同異類,所以飽受欺凌,尤其在她將廖天驕救回來以後,本來就很窮的母子倆日子顯然過得更艱難了。

    廖天驕很想早點康復了出去,再將陳嫂一家也接出去,只恨他現在還沒有這個能力。

    「我吃完了。」陳斌飛快地放下飯碗,只說了一句,便默默地立起身來,將碗筷端到水池邊去洗。過了會,他將碗筷收好,便往外走。

    陳嫂趕忙喊住自己的兒子說:「斌斌,你幹嘛去啊,下午還有課呢。」

    陳斌只說了句:「有事。」便走了出去,樣子像個沉默的小老頭。

    「唉……」陳嫂望著兒子的背影,面帶愁容,回過頭來卻努力擠出個笑容給廖天驕,說,「大兄弟,對不住,讓你見笑了。」

    廖天驕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陳嫂,只能默默地扒完飯,將東西端出去收拾掉。下午,陳嫂出門幹活去了,肖家村的人看不起她,所以她除了種田養雞,只能再到外面的廣登鎮去討生活,她找的是幫旅館洗衣服的工作。外面的人大多忌憚肖家村的人,所以對陳嫂也並不算友善,可以說這一家子一直就是在夾縫之中求生存。

    廖天驕吃過飯,坐在房裡第n次檢查自己的行李,陳嫂告訴他,當她發現他的時候,他渾身上下只有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還有一根纏繞著籐枝的手杖,其餘的行李或許都丟了。

    廖天驕翻看著那身已經被漿洗乾淨的「衣服」。說是「衣服」,其實早已經碎得不成樣子,令廖天驕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從剩下的一些布片來看,他摔下的時候穿的很可能是一身很小的衣服,小到幾乎是給孩童穿的那種。這未必也太奇怪了吧!就算他再怎麼失憶,一個成年人怎麼可能穿一身孩童的衣服出門呢?

    然後,廖天驕又拿起那根手杖看了看,一人高的手杖上纏繞著綠色的籐蘿莖蔓,也不知道原先是從什麼植物上削下來的,廖天驕猜測這是自己爬山時候用的。最後,他伸手摸進一個口袋的殘骸裡,掏出了他最寶貝的那樣東西。

    廖天驕不知是第幾次迎著日光看它,那是一片大概鴿子蛋大小的銀色橢圓形硬片,當迎著日光看的時候,它是半透明的,如同雲母片一般,但更純淨柔和;當在暗處看的時候,它又是堅實的,如同明月一般,閃耀著銀白色的光芒。廖天驕猜測過許多次,他覺得這很可能是什麼東西身上的鱗片,可是他又想像不出這世界上有什麼東西身上能有這樣美麗的鱗片。

    是魚?是蛇?難道會是龍?

    廖天驕不知道自己從何處得來這麼寶貴的東西,只不過當他將手掌覆蓋在那片鱗片上時,原本因為沒有記憶而顯得空落落的心裡便慢慢變得充實起來,他感到了安心。

    「彭!」外頭突然傳來大門被撞開的聲音,緊跟著是「乒乒乓乓」的東西撞落聲,有人在高喊:「叫他拽,打他、打死他!」

    廖天驕心裡一驚,趕緊拄著枴杖快步走出去。外頭的堂屋裡已經弄得一塌糊塗,幾個孩子正圍著陳斌追打,廖天驕走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陳斌被人用力踹在地上,剛剛才被收拾乾淨的幾個破碗在地上摔得粉碎,陳斌這一摔下去,手一撐,剛好壓在了碎片上,鮮血頓時順著他的兩個手掌流了下來。

    「叫你拽,叫你不聽我們的,哈哈哈!」那幾個孩子非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反而更興奮地哈哈大笑,拍著手掌嘲笑陳斌。

    「你們在做什麼!」廖天驕呵斥道,一拐一拐地攔到陳斌跟前。

    那幾個孩子看了廖天驕一眼說:「外鄉人,滾一邊去,這兒沒你說話的份!」說著,其中一個孩子還撿起了地上的垃圾朝廖天驕砸了過來。

    「你們!」廖天驕怒上心頭,正猶豫著要不要揍小孩,突然被人一把推開,跟著他只聽到一聲尖叫。

    「啊!」

    「你幹什麼!」

    「你瘋了!」

    許多驚慌的聲音傳來,廖天驕好容易站穩腳跟,回頭一看簡直驚呆了。陳斌不知什麼時候去櫥裡摸了把菜刀出來,此刻正像瘋了一樣,對著那群小孩子揮舞。

    br/>「陳斌快住手!」廖天驕喊,「殺人是犯法的!」

    陳斌卻像是根本沒聽到一樣,他緊抿著嘴唇,還是孩子的輪廓繃成一柄鋒銳的刀,他用力地揮舞著手裡的菜刀,追殺著跟他年齡相差無幾的一群孩子,彷彿他們是一群螻蟻。廖天驕想要追上去攔阻他,結果被個沒命逃跑的小孩子一撞,腳踝一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鮮血順著陳斌手裡的菜刀流了出來,而廖天驕的手上也出了血,他看著自己的手掌,一時竟然有些恍惚。似乎在不知什麼時候,他也曾經看到過陳斌追殺著誰,但是那個陳斌更強大、更厲害也更冷酷無情……是在哪裡,是在什麼時候?

    廖天驕抱住腦袋,他覺得自己就快要想起什麼了,只要再努力一下,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想起來,突然,他的眼前整個一暗,跟著又是一亮。火把,許多的火把燃燒起來,廖天驕吃驚地看著周圍,這是怎麼回事?剛剛不還是白天,他在屋內嗎,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晚上,地點也變成了肖家村的廣場中心?

    「陳家的畜生砍傷了我們肖家村的人,我們就要他用命來賠!」一個男人大聲喊道。

    「對,用命來賠用命來賠!」

    「殺了他!」

    「殺了他們母子!」

    廖天驕吃驚地看著被全村群情激憤的人包圍起來的陳嫂母子,陳嫂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卻還是努力護著自己的兒子,而陳斌,這個時候他似乎終於知道害怕了,緊緊拽著母親的袖子,不發一言。

    「我看不如用萬蟻蠱,讓他們母子嘗嘗被螞蟻從裡到外啃掉全身骨肉的感覺,讓他們一點點看著自己死掉怎麼樣!」長生的父親齜牙咧嘴地說道。

    「那還不如用傀儡蠱,讓那個做兒子的把自己的娘殺了,再扒了她的皮給老娘當使役更有趣!」長壽的母親恨恨道,在她身邊是包著一條胳膊的長壽,他正冷笑著盯著陳嫂母子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全是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殺人、折磨人的方法,廖天驕直聽得渾身寒毛豎起,覺得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惡鬼也比不過這個村裡的人凶殘。

    陳嫂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兒子,眼睛裡滿是驚恐。

    「對不起……對不起……」她拚命道著歉,「是這孩子錯了,我們認錯,求求你們放斌斌一條生路,他好歹也姓肖,身體裡有一半肖家村人的血脈!」

    「他算個屁的肖家村人!」一個老頭狠狠一口唾沫吐在陳嫂的臉上,「就是你那個死鬼男人也早就不是我們肖家村的人了!」

    「不、不會的。」陳嫂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肖錦意肯定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他一定會回來的,他不會不要我們母子,他也不會背叛村子的!」

    人們對望了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有個老太尖聲尖氣地道:「陳嫂啊,你真以為肖錦意還活著嗎?」

    「他活著!」陳嫂堅定地道,「他只是被絆住了,他一定還活著!沒有人看到他死,他一定還活著!」這個向來連聲氣大一點都不敢的女人只有在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大得幾乎振聾發聵。

    「啪」,一樣東西被扔到了她的面前。

    「你看看這是什麼?」陳嫂的眼神瞬間變了,她神經質一般地撲上去,顫抖著手從泥地上撿起那個東西,那是一枚金色的戒指。

    「這、這是……」陳嫂的聲音都在顫抖。

    「本來還不想跟你說的,你看我們多體貼你啊。」那個扔出戒指的中年男子笑道,「肖錦意四年前就死了,誰讓他總是跟我們唱反調呢,不過你也別傷心,他活著的時候雖然沒用,死了卻還有點用處,他的屍體早被我們用來養蠱了,你要是想他,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讓你跟我的寶貝蠱見上一面哈哈哈哈!」

    廖天驕根本看不下去也聽不下去了,他撒開腳丫跑回陳嫂的屋子,取了自己的東西,又點了個火把,然後點燃了附近的一座屋子。

    火苗猛烈地躥了起來,廖天驕高喊著:「著火了,著火了!」一面喊一面繼續點燃一路上見到的所有房屋。

    濃煙升上天空,人群終於開始騷動起來,有人喊了起來:「有人放火,快救火!」人群剎時分散開來,有人去取水,有人去搶救東西,還有人試圖找出放火的人。

    廖天驕忍著腳踝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東躲**,繞過了人群。到了剛剛的地方一看,陳嫂母子身邊居然還有七個人圍著,且個個都是彪形大漢,廖天驕怎麼算都不可能打得過他們,但此時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你可得保佑我啊!」他將那片銀色的鱗片揣到懷裡,拿著手杖偷偷摸爬到高處,跟著大喝一聲,猛然跳出對著一個人狠狠一杖敲了下去。

    廖天驕還以為這一杖自己使勁了吃奶的力氣,對方怎麼也該暈了,結果那個彪形大漢居然只是晃了一下,便捂著流血的後腦勺轉過頭來。

    「糟!」廖天驕想要逃跑,可對方蒲扇大的手已經揮了過來,如果被這一下扇到,廖天驕恐怕自己不昏也要暈半天,就在這時,他的眼前驟然一道綠光迸發,無數條籐蔓從他的手杖上躥了出來,將那個大漢捆綁、拖倒在地。

    「這他媽是什麼玩意!」其餘幾個人本來只是悠悠看著戰局,這時候也發現不對了,有三個人衝了過來,對廖天驕形成了包圍之勢,另有兩個人在旁邊念著奇怪的咒語,廖天驕很快聽到了「嗡嗡」的聲音,好像是什麼蟲子從空中成群飛來,同時地上的土隆起,又有什麼蟲子似乎從地下鑽了過來。

    廖天驕緊張得不行,他剛發

    發現自己的手杖不簡單,但他卻不知道這根手杖怎麼用!看著自己被來自天上、地上、地下的對手同時包圍攻擊,廖天驕拚命拿著手杖捅來捅去,可這次連一點用都沒有,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完蛋的時候,他的胸口忽然一燙,跟著有無數道光芒從他的懷中射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包圍他的幾名大漢猛然掀飛,也將來自蠱蟲的攻擊狠狠撕碎。

    「哇!」廖天驕吃驚地摸出自己懷裡的銀色鱗片,璀璨的光芒籠罩了整個場子。

    「媽的!」剛剛留守看著陳嫂母子的大漢見同伴失利,扔下他們就衝著廖天驕攻來。

    「跑!」廖天驕趕緊喊。陳斌很聰明,他一把拉起自己失魂落魄的母親,就要往外跑。

    「小畜生要跑了!」不遠處有人喊道,救完火回來的第一批村民已經趕到。

    「小兔崽子往哪跑!」一名大漢舉著柴刀,搶步過來就衝著陳斌狠狠砍了下去。千鈞一髮之際,原本似乎已經失去了一切感覺的陳嫂猛然抱著兒子兩人掉了個身,這一刀便扎扎實實地砍到了陳嫂的身上。

    刀刃劃破衣料、皮膚、血肉,直達骨骼,斷裂的聲音簡直讓人頭皮發麻,陳嫂連一聲都沒吭,就倒了下去。

    「媽!」陳斌驚叫,伸手扶住自己的母親。

    廖天驕想要去幫忙,卻被其他幾個村民圍了起來,眼看著陳斌面前那人再度掄起了柴刀,正急得不行,忽然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含糊的聲音,那聲音如同隔著千萬里傳來,十分模糊,卻又彷彿近在耳邊,能令人輕易明白其中意思。

    「召喚我,召喚我幫你的忙。」

    「別!」廖天驕直覺地喊。

    下一秒,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以吾血肉,換汝之力量,殺盡該殺之人!」

    風起雲湧,天地變色。

    廖天驕和肖家村的村民同時停下了手,看向天空。驚雷炸裂,邪氣陣陣,剛剛還無比凶悍的人們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是什麼?」

    「那是什麼?」

    「神明動怒了!」

    「是我們的神動怒了!」

    人們困縮在一起,戰戰兢兢地望向天空。廖天驕趁機脫困,一巴掌狠狠扇在著了魔般的陳斌臉上。

    「啪」的一聲,陳斌茫然回過神來。

    「快走!」廖天驕此時已是潛能被激發,絲毫顧不得腳傷,背起陳嫂,率先就往村外跑去。陳斌猶豫了一下,也趕緊跟了上去。

    「去哪裡?」廖天驕邊跑邊問,雖然他跑在前頭,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出山的路,只是想著趁著肖家村的人還在震驚之中,快些突圍再說。

    陳斌人小,步子沒廖天驕大,卻也努力地跟在他身旁,氣喘吁吁地說:「去……去肖家村。」

    「什麼?」廖天驕驚詫。

    「去老肖家村。」陳斌說,「有山鬼的那個老肖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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