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方國棟喊了一聲,急忙迎上前去。
廖天驕一愣,心想原來這就是小方的二叔嗎,然後再定睛看過去的時候卻詫異地發現方二叔身上的灰色鐵鏈又不見了。奇怪,難道是他眼花了?廖天驕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那個風塵僕僕的男人快步走進來,步伐十分穩健。他生得不高,平頭,皮膚有點黑,可謂貌不驚人,但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身上卻有一股難以讓人忽視的氣質,對於廖天驕這樣的弱職員來說,甚至覺得這個人有點可怕,尤其是當被他那雙犀利的眼睛掃到的時候。
方國梁的眼神一一掃過房內眾人,管世芳剛剛才氣勢滿滿說過他的壞話,這會卻嚇得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方國梁對方國棟說:「你先把嫂子帶出去休息一下,我看她有點累了。」話雖然說得客氣,但是卻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方國棟一聲沒吭說:「好。」過去拉自己的妻子。
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方國梁又補了一句:「你暫時也別進來了,多陪陪她。」
這次方國棟臉上有些猶豫,方國梁說:「小晚是我的嫡傳弟子也是下一任方家的家主,我不會讓她出任何意外!」
有了這個保證,方國棟才攙扶著妻子,兩人一同出去了,並且帶上了門。沒了管世芳的吵吵鬧鬧,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方國梁長長出了口氣,精神似乎一下子鬆了下來,整個人因此看起來「軟」了不少。
「讓幾位見笑了,」他說著主動行了個禮,「在下方家第十代家主方國梁,見過二位神君和這位……」
廖天驕正想著怎麼介紹自己,佘七ど一伸手攔住他說:「這是我家人,你就叫他……嗯,萌萌好了。」
廖天驕淚流滿面,尼瑪誰是萌萌啊!你才是萌萌,你全家都是萌萌!
方國梁似乎也有些詫異,不由多看了廖天驕幾眼,然後笑了笑說:「你好,萌萌。」
廖天驕:「……」不要用這種一本正經的表情喊這個名字啊喂!!!
鳳皮皮還要在旁邊不滿地嘟噥:「他哪裡萌了,明明一點都不萌,還沒我萌呢!」
佘七ど不理他,說:「方家主剛剛說得話當不當真?」
方國梁正色道:「當然當真,只要能救回小晚,拔骨我可以親自送到神君府上。」
佘七ど說:「你倒是大方,拔骨是你方家祖傳寶物,你就不怕送於我後被他人口誅筆伐?」
方國梁道:「拔骨雖是神兵,但神兵沒了還能再鑄再尋,小晚卻只有一個,她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不是父女勝似父女,兩者孰輕孰重,根本不用比較!」
佘七ど說:「好,那麼我們一言為定。」
方國梁道:「一言為定!」
佘七ど說:「那我先問你,方晴晚接的這個任務你知不知情?」
方國梁說:「只知道個大概。」他把自己所知道的部分三言兩語講述了一下。
人類修行者協會雖然是個暗中存在的組織,但是組織裡的人數其實一點也不少,這些現代修行者們隱沒在城市、鄉村的各個角落,表面上都有正當職業,卻同時在暗中承擔著另一份工作,而那才是他們的主業!報紙上常能看到的那些社會奇案、奇事中多半都少不了他們的參與,而修行者們參與案件的方式由來有二,一是朋友拜託,二是上修行者協會的賞金委託論壇接任務。
由修行者協會的長老組織管理的這個網絡論壇裡既有資料庫、在線教學課堂、修行者交流論壇,也有一個以榜單形式呈現的委託程式。一些有解決離奇事件需要的人通過某種機緣可以在榜上登記懸賞,指定某個世家、id或是開放式等待某個修行者發現自己的請求後完成自己的委託,當然前者要求的報酬和權限都要高上許多,後者則完全靠運氣,小方這次得到的這個case就是從這樣一張懸賞榜單上來的。
任務等級是d級,報酬則是25萬。
25萬,這是一個相當微妙的數字,對於d級任務來說顯得太高,大略等同於c級上等,但是這個數字又顯得不是那麼危險。
常常泡賞金榜的修行者們多數都是懂行的人,他們知道有一些居心不良的委託者自己本身就是行家,常常會以一個報酬豐厚且等級低的任務來誘惑修行者,從而達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許多老手接榜人不僅在接高等級任務時會特別小心,接低等級任務時同樣會慎重選擇。出25萬為一個被奪舍的小男孩驅邪,報酬乍一看是有點虛高,但是如果小男孩是家裡的獨苗,這家人又比較富裕的話,那完全就是一個合理的數字,甚至翻一倍也在合理範圍內,所以這個任務看起來是自然的、正常的,按行話來說,是個「白任務」。
方晴晚就是在12月2日的委託榜上看到這個白任務的。
「這是一個開放性的任務,委託人看起來是拿到邀請鏈接進來的新註冊id,名叫blackhole,發出任務是在12月2日當天中午11:37分,小晚接下任務則是在7分鐘後。那個邀請鏈接是哪裡發出的,目前還沒查到。」
「開放性任務是指不限制專人接的意思?」鳳皮皮又把鍋抱出來了,他盤腿坐在地板上,一邊吃爆米花一邊問。
「是的,誰接都可以。」
「那看起來就不像是專門針對你們方家的,這個方晴晚還蠻倒霉的。」鳳皮皮說。
方國梁皺了皺眉,但是沒有跟鳳皮皮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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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佘七ど問:「方晴晚為什麼那麼著急接這個任務?」
方國梁說:「大概是因為她最近想要攢筆錢買個大件的緣故,我聽她提過一句,其實這陣子她還接了其他不少任務。小晚從小天資很高,我又把她當接班人培養,所以她從十三歲開始就在賞金榜上做任務。一開始是跟著我,後來是我接了任務後讓成年弟子陪著她去做,十八歲以後她基本上都是自己單獨接任務,所以她也算是個老手,分辨任務狀況很在行。關於這個任務,她的判斷是沒有複雜成分,所以才會急著接下來,相信就算她不接,許多老手看到這個性質的任務都會毫不猶豫接下來的。」
廖天驕突然說:「帖子是12月2日發的,」他拿出手機翻看了一下日曆,「當天是週一,工作日。」
鳳皮皮說:「工作日又怎麼樣?」
廖天驕說:「十一點半是大多數上班族午休吃中飯的時間,也就是說這是一個網絡上人流相對比較輕的時段,但小晚是一名教師,我記得她跟我說起過,週一是她課排得最滿的一天,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在週一上午上完最後一節課,也就是11:30下課後,回辦公室把教具放掉了再去食堂吃飯,而在這過程中,她就能夠在網絡上看到這則委託。」
鳳皮皮說:「你想說這則消息是專門給方晴晚看得?這也想得太理所當然了吧小朋友,為什麼一定要是老師才能夠在這時候上網,其他人也有可能啊。」
廖天驕說:「我沒說一定,但是的確適用老師之類職業的可能性比較大。一般來說,上班族都是到點準時甚至提前出去吃飯,因為大家的午休時間都不長,誰都不想浪費,而沒能准點吃飯的多半是手頭有工作在忙,所以自然沒空去逛論壇。」
「也許那個人之前就在逛論壇,正好看到了呢?」
「在上班地方看這個還是有點不自在吧。」廖天驕想到自己上班的時候上論壇總是偷偷摸摸的,尤其是在他當了行政主管以後,就生怕一個不留神給小兵伍小勇同志造成不良影響,也使得自己高大上的主管形象灰飛煙滅,更別說方晴晚看得論壇是那麼特殊的類型了。
方國梁說:「是的,我們在一般情況下都會隱藏自己的身份,所以很少在公眾場合瀏覽修行者相關論壇。隱藏身份對我們來說是一種保護,畢竟做這行很容易與人結仇,而且在這個科學和玄幻小說占主流的社會,我們也不想暴露身份惹麻煩。」說到後半句,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廖天驕說:「所以小方很可能在下課後到辦公室放教具,趁著辦公室沒人,順便刷了一下論壇,結果就看到了這則委託並接了下來。」
佘七ど思索著說:「11:30下課,走到辦公室大約11:40,然後放掉東西,偷偷上網,11:44分接下委託,時間對得上。」
鳳皮皮還是不滿意說:「也許有人休假在家上網呢,比如學生什麼的。」
廖天驕說:「剛剛方二叔的話裡有個訊息,那個賞金榜是年滿十八歲以後才能上的。」
方國梁聞言不由多看了廖天驕兩眼,他剛才只是提及方晴晚接任務的一個成長過程,沒想到三言兩語就被這個小孩分析出來一些東西,看來這個小孩真是不容小覷。九君山佘家少當家說他是自己的家人,但是方國梁可以確認這只是個人類小孩而已,雖然他身上的氣息似乎有些奇怪……
方國梁又仔仔細細看了廖天驕一會。奇怪,是真的很奇怪,而且是說不出來的奇怪!饒是他這樣走南闖北經驗豐富的人一時半會也有點講不出這個小孩到底奇怪在什麼地方。
鳳皮皮被廖天驕連著噎了好幾下,在看到佘七ど眼中含著的笑意時更加不開心了,他惱怒地說:「也可能人家有自己的辦公室,可以隨時上網啊,就算是條件被卡死了,與方晴晚具備同等條件的人我就不信一個沒有!」
廖天驕說:「好吧,我承認我是先有了這種猜測所以才會往這方面去搜集信息,但是目前看來這個推論存在很大可能性不是嗎?」
「那萌萌,你有證據嗎?」方國梁思索了一下問。
廖天驕哆嗦了一下,一頭黑線地瞪了佘七ど一眼,然後伸出小手,指了指床上躺著的方晴晚:「證據就是,小方在這裡。剛剛方叔叔說過,小方的身體是被人送回來的,那個人是誰至今無人知道,而小方出事到現在至少也該有十天了吧,她卻一直活著。」
鳳皮皮笑起來:「還當你要說什麼,她會活著只是因為遇到了我而已,如果我不出手的話……」
「她大概也會活著。」佘七ど開口道,他走到方晴晚身邊,伸出手。這次是黑色的比較粗的絲線從佘七ど的手掌上垂了下來,那絲線如同活的一樣,搖頭擺腦地在方晴晚身體上空轉了一陣,最後筆直衝向了方晴晚的右手,在她的肘部繞了幾圈。
佘七ど抬起方晴晚的右手,在廖天驕的驚叫聲中撩開了她睡衣的衣袖。
「叫什麼絲。」佘七ど瞪了廖天驕一眼,又看了看方晴晚的手,然後說,「你們看這裡。」
鳳皮皮、廖天驕和方國梁都趕緊走過去,方晴晚的右胳膊軟軟地懸在空中,在她右手肘彎的內側赫然有一個小小的紅色圓點,有點像內出血留下的痕跡,直徑不超過4mm。
「過去方晴晚的身上有這個痕跡嗎?」
方國梁仔細回想了一陣:「應該沒有。」
佘七ど微微一笑,指甲在方晴晚胳膊上一劃,立時有一粒血珠滲了出來。鳳皮皮大皺眉頭:「靠,好臭,是不好吃的蟲子的味道!」
方國梁臉色大變,湊過去仔細看了一陣說:「是蠱。」
「對,保命的蠱。」佘七ど說,「方晴晚就算沒有遇到鳳皮皮,她暫時應該也還不會死,因為有人想以她為誘餌,引誘什麼人過去。」
方國梁喃喃自語:「難道他們的目標是我?這麼說首都出的事難道不是個意外,可是如果目標是我,為什麼不直接找上我?」
佘七ど說:「萌萌你過來!」
廖天驕齜牙咧嘴,走過去壓低聲音說:「你夠了啊,不許亂給人起綽號!」
佘七ど說:「你本來就蠢萌蠢萌的啊絲。」說著又捏了捏廖天驕的臉蛋。
廖天驕說:「媽的我咬死你!」
佘七ど眉開眼笑地伸手拍了拍廖天驕的腦袋:「乖點絲。」然後轉頭又飛快地變臉,一本正經地對方國梁和鳳皮皮說,「既然已經確定了這件事具有針對性,現在請你們到外頭等一下,我要對方晴晚再進行一次仔細檢查。」
方國梁不放心地問:「蛇君,請問您要怎麼檢查?」
佘七ど說:「我要進入到她的記憶中,親眼看看過去的事情。」
方國梁大吃了一驚,鳳皮皮也很驚訝說:「你還會這個?」
佘七ど說:「知道怕了?」
鳳皮皮說:「我怕啥啊。」
佘七ど說:「出去等著。」
鳳皮皮想了想說:「好,那我去外面守著,免得有人打擾你。」然後眼神掃到廖天驕身上說,「他……」
「他留下當助手。」佘七ど光明正大地說。
鳳皮皮詫異地反覆掃了廖天驕幾眼,最後不太情願地點點頭說:「好吧。」然後對方國梁說,「方家主請。」
方國梁心事重重地跟著鳳皮皮離開了,門合上,屋子裡只剩下了佘七ど和廖天驕。
佘七ど說:「好了,你坐上來,準備一下。」
廖天驕說:「準備什麼?」
佘七ど說:「準備進入方晴晚的記憶。」
廖天驕說:「什什什麼?我也要去?」
佘七ど說:「不是你也要去,是你要帶我去。」
廖天驕吃驚地看著佘七ど問:「你沒說錯吧?」
佘七ど說:「沒有。」
廖天驕說:「這個玩笑不好笑。」
佘七ど說:「這不是玩笑。」他看著廖天驕,「我可以讀取方晴晚的記憶,但這只能是在她魂魄存在於身體中的情況下,現在她的三魂七魄都不在,而且,就算她現在魂在這裡,我能讀到的也只是片面的、模糊的甚至可能是偽造的東西,因為我能讀到的只是單線陳述,如同一張紙上的字,可以記錄不全、記錄錯誤甚至偽造,但是你不同。」
「我?」
「對,如果我沒推測錯的話,從單寧那件事開始,你已經有了進入到他人過往因果鏈中的能力。」佘七ど說,「廖天驕,你身體裡的石魄正在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