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雨將整座小城籠罩進一片灰濛濛的煙霧之中,可視距離縮短,使得每個人的出現都彷彿是突然現形一般,帶著些冰冷的詭異味道。
在一間昏暗的小屋內,一個老人正就著工作台細心修理一隻老式懷表。在他狹小的店舖內擺滿了各式各樣計量時間的工具,大到座鐘小到手錶,所有這些器具都在依照一個統一的步調行走,一圈一圈,沒有任何一個不和諧的音符出現。
「滴答—滴答—滴答——」
分針指到十二,時針指到四,所有具有報時功能的鐘錶在這一時刻齊齊鳴響:「噹!噹!當!當!」
老人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他關閉了單目鏡上帶著的輔助照明燈,將剛剛調校過的懷表拿在手裡仔細端詳了一番後鄭重地合上蓋子,裝入了一個深紅的絨布袋之中。跟著他又打開抽屜,取出了一隻舊式的鐵皮糖果盒子,將那只懷表小心放了進去。在蓋上蓋子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老人思索片刻,最終還是取過桌邊的信紙寫了幾筆,他將信紙折好,一併放入絨布袋中,然後才蓋上蓋。做完這一切後,老人鬆了口氣,摘下了單目鏡。
「老何鐘錶修理店!」外頭有人喊,一個穿著雨衣,滿身水氣的男人突然出現在門口,男人的身後背著個大包,看起來是個送快遞的。
「你有快遞要發?」果然,男人問著,放下摩托車頭盔,從雨衣裡抽出一疊塑料紙包好的單子來,「填一下發貨地址,東西在哪裡?」他邊說邊動作利索地在快遞單上勾了幾勾,然後將紙筆一同遞給老人。
老人接過來,將剛剛蓋上蓋子的那個鐵皮盒子遞了過去:「就是這個。寄到s市,s市長影路177弄晨星小區13幢602室。」老人說著,戴上老花眼鏡在紙張上寫下寄件地址,收件人,廖天驕。
「你這裡面是什麼東西?」快遞員擺弄了一陣,發現無法打開那個小小的鐵皮盒子,問道。
「是客人送修的一塊表。怕路上震壞了,所以我給封起來了,還是不要打開了吧。」老人說著,將快遞單遞還回去。
快遞員又摸索了一陣,最後不得不放棄道:「好吧,你給我在這裡寫一筆,說是你不肯答應我們開封檢查的,要是出了問題,還得找你。現在客人亂寄東西的不少,出了事又是我們倒霉!」
老人點點頭:「好好,我這絕對不是危險品,你放心。」
快遞員看了下單子:「怎麼沒寫收件人的聯繫電話?」
「一定要寫電話才行嗎?」
「如果不寫,找不到人怎麼辦?」
「可是我不知道他們的電話。」老人說,「要不就先這麼寄了?如果找不到人再麻煩你們退回來行嗎,我可以現在就給你回程快遞費用。」
「算了。」那名快遞員嘟囔了一句,最後還是手腳麻利地將糖果盒子裝進了隨身攜帶的某個塑料袋裡:「行了,回去我替你裝箱。」
「謝謝。」老人目送著快遞員的摩托遠去,水汽包圍過來,像是將之無聲無息吞噬了一般,漸漸的,老人的臉上露出了點憂慮的神色。
「何大叔,我有塊表想清洗一下,你幫我看看!」一個胖子從不遠處的巷口鑽了出來。
老人擺了擺手:「回去吧,今天打烊了。」
「啊?何大叔,我也不是急著今天要啊,您先收了,改天我再來拿唄,不急。」
「拿走,說了今天打烊了!」老人低斥了一聲,走回屋子,開始著手裝老式的木板門。
「這是怎麼了!」胖子嘟噥了一聲,最後還是放棄了,他不太明白這個一向慈眉善眼好說話的老人今天怎麼會反常,也許是心情不好吧。
光線隨著木板一點點地立起、湊攏而逐漸消失,最後,只在中間的部位留下了一個窺看外界的窗口。時間還只是下午而已,陽光卻已經很贏弱了,但是這羸弱的陽光從外面射進來,落到這充滿了機油味、金屬味和陳年木材味的屋中,仍然還是在地上留下了一方明晃晃的光斑,像是一個代表希望的出口。老人有些出神地看了那塊光芒一眼,最後果斷地關上了窗戶。
「砰——」
整個世界都黑了下來。
「滴答—滴答—滴答——」
鐘錶在行走,一圈又一圈,週而復始,那些合奏慢慢地變得愈發嘹亮,如同一個人掙扎著高歌。不知什麼時候,音調開始走亂,不和諧的音符摻入了旋律,漸漸地,越來越多,越來越響,老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警惕地環視著四周。黑暗中,有什麼東西慢慢成形了。
※
廖天驕很早就醒了,他一直在想昨晚佘七ど和他的對話,除了那些嚴肅的七百年前的故事,想得更多的其實是和佘七ど後半段較為私人的、深入的、意義重大的對話。
「吃、吃下去?」
「怎麼說呢,就是你那個時候一天到晚跟著我纏著我,很煩人啊絲。然後有一天鳳皮皮跟著鳳君叔叔來做客,你非要和我們一起玩捉迷藏絲。」
好,終於明白鳳皮皮為什麼會認識他了。
「捉迷藏嘛,你懂的,就是一個人扮鬼,其他人藏起來,然後當時是鳳皮皮扮鬼,我們兩個藏起來不給他看到絲。」
「然後?」
「然後佘爺想你這麼蠢一定很快會被發現,所以為了幫你一把,就把你帶到放著三生石的禁地裡藏了起來絲。」
廖
天驕有了不好的預感:「再然後?」
「再然後佘爺就躲到其他地方去了,你也知道的,兩個人藏在一個地方多不明智啊絲。」
廖天驕覺得那種不好的預感更濃了:「再再然後?」
「再再然後鳳皮皮一直沒找到你,佘爺也一不留神把你給忘了,注意,是一不留神絲!」
廖天驕捏了捏小拳頭,他敢把全身家當都押上,賭佘七ど當時是故意的!
「你們都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禁地裡,那麼我又是遇到什麼奇遇,誤打誤撞把石魄給吃下去的?」
「說奇遇大概也不算絲,就是你那個時候就挺愚蠢的了,一般人不是等不到人來就自己出來嗎,誰想到你就是不出來,後來大概天晚了,你也餓了吧,然後麼就吃了絲。」
廖天驕:「……」
廖天驕掀桌:「你特麼逗我玩啊!誰沒事幹餓得發慌啃石頭啊!」
佘七ど說:「吵什麼!三生石石魄看起來就是很好吃的樣子啊,它長得像那種……藍色的水果軟糖,軟軟的、亮晶晶的、上面還有一層看起來像糖霜一樣的光,你不知道佘爺小時候也很想試試看味道呢絲。」
廖天驕:「……」
佘七ど:「嗯,就是這樣,你這個愚蠢的巧克力威化腦殼的人類就這麼把非常寶貴的石魄當糖吃掉了絲。」
廖天驕:「……」
佘七ど:「別這麼看我,佘爺後來偷偷給你吃過瀉藥,可是你拉了三天三夜,就是沒把石魄拉出來絲。」
廖天驕:「-_-#」總覺得自己好像被騙了。
佘七ど:「後來這事被我爹知道了,他幫你看了一下說石魄不知道怎麼已經進入到你的魂魄中拿不出來了,結果為了你貪吃這事還狠狠揍了佘爺一頓呢絲!」
廖天驕:「誰貪吃了!」
佘七ど:「你啊絲。」
廖天驕咆哮:「貪吃你妹!」
一隻手突然壓了過來,廖天驕嚇了一跳,轉過頭就看到了一張醜男子的臉。細細的眼睛睜了開來,從迷迷糊糊到略微吃驚再到完全清醒,佘七ど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支起腦袋來說:「是你啊絲。」
廖天驕被窩裡的小手再次捏緊拳頭,什麼叫「是你啊絲」,不是你不允許我睡別的地方去的嘛!
佘七ど笑了笑,伸手過來就捏了廖天驕的臉蛋一把:「唔,果然還是小的好玩絲。」
好玩你妹!廖天驕現在真心開始懷疑自己的審美了,佘七ど這混蛋長得醜也就算了,性格還那麼惡劣,還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給自己吃能拉上三天三夜瀉藥,可以一頓飯敗掉好幾百,現在看起來搞不好還有點正太控,他真的要嫁給這麼個傢伙嗎?啊呸呸,不是嫁,絕對不是嫁!
佘七ど又揉了揉小廖天驕的頭髮,然後才一本正經地說:「好了起床了,今天還有很多正事等著我們辦呢!」
「正事?」
「姜世翀昨天找你是有事吧,你目前這個狀況也需要再仔細確認一下,還有昨天那四個誰來著……」
「小方的家人,聽鳳皮皮說他們是四大修行世家之一。」廖天驕也終於想到自己有多少正事要辦,一骨碌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哦,他們啊。」佘七ど若有所思,看了廖天驕一眼說,「對了,你打算穿什麼出門絲?」
「我?當然是……」廖天驕突然噎了一下,雖然從理智上,他已經接受了自己變小了的事實,但是從生活習慣和思考方式上,顯然並沒有轉變過來。昨天晚上他是穿著別了別針的大內褲和長長的睡衣上衣睡得覺,今天要出門的話,根本就沒合適衣服啊!
「要不你幫我出去買一下行嗎?」廖天驕小心翼翼地問,他總覺得佘七ど又要搞什麼ど蛾子。
果然佘七ど一臉高興地說:「不用這麼麻煩。」手一招,一片薄如蟬翼的東西就貼到了廖天驕身上。
「咦,這是?」廖天驕低頭看去,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套合身的黑底唐草紋漢服,看起來還有些眼熟。
「你還是穿這件最合適,」佘七ど滿意地端詳著,「你小時候來我們家就是穿的這件絲。」
廖天驕想起童年在九君山做客時,佘七ど那位美麗的母親的確曾送過他華麗的新衣服,沒想到佘七ど居然保留至今。廖天驕感到很感動,不過感動只持續了一會,因為這麼穿好冷啊!
廖天驕試探著問:「我能換個牛仔褲什麼的嗎?」
佘七ど說:「換什麼換,就是這樣最好了絲。」
廖天驕說:「我冷……」
佘七ど皺了一下眉說:「沒出息!」不過還是給廖天驕在裡頭變了條牛仔褲出來,反正外面也看不太出。
廖天驕沒辦法,只好認命地提著「裙子」一路踮著腳尖跑到洗手間去洗漱。但是麻煩還不止這麼一點,矮小的他現在連刷牙都夠不到洗手台,最後是被佘七ど抱起來搞定的衛生工作,別提有多彆扭了!這麼折騰來折騰去,兩人到出門也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剛走到外頭,「唰」的從一旁的樹上就飛下來一個鳥人,完全不怕人看見的鳳皮皮說:「你們可出來了,咦,這是誰?」一邊說一邊繞著廖天驕飛了一圈,「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
廖天驕沒好氣地瞪了鳳皮皮一
眼,懶得理他。
鳳皮皮不依不饒地問:「是誰是誰是誰?」
佘七ど說:「閉嘴,和你沒關係。」
鳳皮皮說:「怎麼沒關係,你身邊什麼時候有這麼個人類幼崽的?他和你什麼關係?天吶,難道你瞞著我……」
佘七ど說:「我們走。」抱起廖天驕就走。
鳳皮皮一路小跑著追上來說:「切,你不跟我說我還不會算嗎?」說著伸手掐算了一番,末了卻「咦」了一聲道,「奇怪,怎麼會算不出來。」看廖天驕的眼神便有了幾分深意。
佘七ど攔了一輛出租車,把廖天驕先塞進去,然後自己坐進去,鳳皮皮一點都不覺得佘七ど的冷臉難看,也跟著擠進來,把門一關說:「師傅開車。」
出租車司機看了佘七ど一眼,見他沒反對才發動了車子說:「幫小孩系一下安全帶,你們去哪裡?」
佘七ど麻利地報出了一串地址。
正在給自己系安全帶的廖天驕疑惑地看向佘七ど,心想他們這是要去哪裡?
鳳皮皮卻道:「果然是要去方家啊,那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我也正好要去方家走一趟。」
這次換佘七ど詫異地瞥了鳳皮皮一眼:「你去那裡幹什麼?」
鳳皮皮笑嘻嘻地說:「秘密。」
車子行駛了一陣後停在方晴晚家門口。知道方家是修行者四大世家之一後,廖天驕就做好了方家家大業大的準備,不過當車子停靠在郊區一溜中式大宅門口的時候,他還是吃了一驚。方家這勢力,看起來比他想像得還要大些!
佘七ど和鳳皮皮都是見慣了大世面的人,所以對此毫無感覺,大搖大擺地就往裡走。或許是昨晚方國棟回去後特地交代過,方家門房的人一看幾人的樣子,立刻迎接的迎接、通報的通報,沒多會方國棟也急匆匆地迎了出來。
「方國棟見過鳳君和這位……」
「九君山家主佘七ど。」
方國棟臉色微微一變道:「方國棟見過鳳君與蛇君。」說著行了個大禮,看得跟著一起受了禮的廖天驕怪不好意思的。
鳳皮皮問:「昨天你說你們家那誰出了事來著?」
「出事的是小女方晴晚。」
「小方她到底怎麼了?」廖天驕忍不住問。
方國棟問:「這位是?」生怕也是什麼了不起來頭的大人物卻不敢妄自揣測。
佘七ど伸手摸了摸廖天驕的頭頂道:「是我一個侄子。」
方國棟「哦」了一聲道:「原來也是佘家的尊神。」難為他對一個小孩子也能做出畢恭畢敬的姿態。
「方晴晚出了什麼事?」佘七ど問。
方國棟提到自己女兒才愁雲滿面,說:「幾位請跟我來。」帶著三人往一側去,經過幾處轉彎,停在一間屋子門口。
「世芳,我帶幾位大人進來了。」方國棟喊了一聲,推開門,「幾位請進。」
門後頭是一間臥室,家居擺設都充滿了中性的調調甚至頗有幾分俠客之氣,比如牆上掛著的那張弓和角落的一副兵器架,只有零星幾個毛絨玩具還能看出屋子的主人是個女孩。昨天廖天驕見過的方晴晚的母親滿面憔悴地立起身來,對幾人行了個禮。廖天驕看到她很是內疚,聽說她昨日曾經被由自己和佘七ど造成的一股靈力衝擊波撞暈,也不知道有沒有事。
「那就是方晴晚?」
聽到佘七ど的聲音,廖天驕才發現在方母身後的床上躺著一個人。消瘦的面頰,失色的肌膚,毫無聲息,如同死人,那正是將近一個月前還生龍活虎的方晴晚。看到她變成這個樣子,廖天驕呆住了。
方國棟面帶愁容地說:「小晚她上個月去外地出了個任務,結果中途失去了聯繫,後來她二叔特地派了人去尋找,人是找到了,可是卻變成了這個樣子,怎麼樣也喊不醒。」
佘七ど走過去,看著躺在床上的方晴晚。方晴晚的母親似乎有些擔心地想說些什麼,但是被丈夫拉著站到了後面。
「是不是魂魄不全的情況?」廖天驕見佘七ど一直不說話,不由得有點急,便以自己熟讀玄幻小說的經驗試探著問道。
「嗯。」佘七ど輕輕應了一聲,伸出手來,下一秒自他的掌心中間,一條閃耀的銀色光線出現了。他將手掌心對著方晴晚的額頭,那條銀色的光線便不斷下垂,直到觸及並沒入方晴晚的額頭之中,過了會,佘七ど又往方晴晚的心口、丹田兩個部位逐一試探了一下,最後徹底收回了手。
「三魂七魄都不在。」佘七ど說。
方國棟夫婦的臉色同時變了一下。他們也是修行世家,自然見過不少魂魄走丟的情況,對於自己的女兒一開始也是這麼判斷的,但是就他們的認知來說,雖然走丟魂魄的人不少,能把三魂七魄全丟了還活著的人卻聞所未聞,因為人的三魂七魄一旦丟失,他的肉`體就會逐漸崩潰,這就如同一棟房子一般。屋靠人撐,失了人氣的房子總是特別容易毀壞,除非房子裡搬入新的住戶,否則這棟房子垮塌也就是遲早的事——對於人來說,這個過程又更快點,慢則一兩周,快則兩三天,而如果房子裡住進了新住戶的話,這個人表面上是沒「死」,但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他卻還是「死」了,因為那叫做「奪舍」。
「不可能!小晚她明明就還活著啊!」方晴晚的母親管世芳聞言一下子哭了出來,兩個眼睛通紅通紅的,根本顧不上是不是冒犯了
了佘七ど,就連方國棟,因為關係到自己女兒的安危,也一時顧不得禮數了。
「蛇君,您會不會是看錯了?」方國棟不相信地問。
佘七ど說:「她的身體還活著只是因為有人對她使用了法術,使得她的身體誤以為還有一絲魂魄在其中。」他說著看向從進來開始就一直未發一言的鳳皮皮問,「是不是啊?」
鳳皮皮愣了一下說:「啥?」
佘七ど挽了下袖口說:「這才是你非要跟我們來方家一趟的原因吧。」
鳳皮皮摸了摸下巴說:「呃,這個,哈哈,我也不能完全確定啦,我先看看再說好了。」說著,他走上前來,伸手在方晴晚的額頭上探了一下,很快屋子裡的所有人都發出了驚歎的聲音,因為隨著鳳皮皮的動作,人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在方晴晚變枯瘦了的軀殼裡頭,有一團淡淡的金色人形的東西浮現出來。
佘七ど說:「現在請你解釋一下,方晴晚的身體裡為什麼會有你的神力存在?」
方家二老頓時緊張地盯著鳳皮皮直看,方國棟拳頭捏緊又鬆開,似乎有些舉棋不定。
鳳皮皮和佘七ど都是妖神,而方氏則是人類。身為修行者協會的四大世家之一,方國棟等人現在對兩人固然表現出了足夠的禮貌,但這僅僅是因為兩人的實力,還有人類修行者協會與妖協簽訂的和平共處條約的緣故,但從本質上來說,修行者們多數仍然認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準則,所以方氏夫婦這時候就免不了思考自己女兒變成這樣會不會是鳳皮皮干的。
鳳皮皮飛快地瞥了那兩人一眼說:「哎,別激動啊,我可不是你們的仇人,我是恩人。」他說著摸了摸下巴,痞痞道,「事情是這樣的,上個月大概二十多號吧,我經過某個地方時,發現有人類修行者的求救信號,正好我閒著沒事幹,而且我當時也想呃……咨詢點事情,所以就飛下去看了看,那麼巧就看到這個女人的身體躺在地上,旁邊站著她的魂魄還有個守護靈……」
「你見過小晚?」管世芳激動地衝上來抓住鳳皮皮的手,「你既然見過她,為什麼不帶她回來!」
鳳皮皮奇怪地看了管世芳一眼說:「我又不認識她,再說她也沒讓我帶她回來。」
到底還是方國棟鎮定點,他思索了一會,不太確定地問:「神君說的守護靈,該不是一位穿黑衣,臉上有道傷疤的長髮男子?」
「嗯,就是那個,那是什麼兵器之靈吧,身上煞氣很重。」鳳皮皮說。
方國棟一下子激動了起來:「那、那是我方家的家傳寶刀拔骨之靈!老天,沒想到在我方國棟有生之年居然能夠看到拔骨化形!謝天謝地,如果有他守著,小晚應當還有救!」
佘七ど說:「鳳皮皮接著說,你看到他們以後怎麼了?」
鳳皮皮笑嘻嘻地說:「就那個女的說她的魂魄被人逼了出來,現在要去追施法術的人,讓我幫她看一會屍,哦不,身體,還說她是方家的人,只要我肯幫她忙,以後方家會舉全家之力也幫我一個忙什麼的,結果我話還沒說完呢,她就匆匆忙忙走了。」
佘七ど問:「她走到哪去了?」
鳳皮皮一攤手:「我怎麼知道。反正我就等了一會兒,你也知道我很忙的,哪來的空一直守下去啊,而且我猜她那個對手不弱,她幾時能回來,能不能回來都說不好,所以我後來順手處理了一把就走了。」
管世芳憤怒極了,大聲說:「你為什麼不幫小晚,你明明那麼厲害,那是我唯一的女兒啊!」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要不是被方國棟硬拖著,搞不好已經撲上去跟鳳皮皮拚命了。
廖天驕說:「你是在哪裡看到小方的?」
鳳皮皮看了廖天驕一眼說:「你誰啊,憑什麼問我話。」
佘七ど瞥了吃癟的廖天驕一眼,說:「別問他,問他沒有用。」
廖天驕:「啊?」
佘七ど說:「因為他是個超級、超級、超級大路癡!」
鳳皮皮頓時炸毛,跳起來說:「我才不是!」
佘七ど說:「你不是路癡怎麼會說路過『某地』,怎麼還會下去『咨詢』?而且我不記得你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妖神,更不用說路過順手幫人一把了,你只是被別人告知了去路,所以付了點報酬吧。」
鳳皮皮被說得啞口無言,不開心地嘀咕道:「我也不想的啊,誰讓你這麼難找!明明我已經到這個市裡了,結果一路追著你的氣息找過去,竟然又跑偏了!哼,搞不好都是廖天驕那個白癡搗的鬼!」
躺著也中槍的廖天驕無語地別過頭去,迷路也要賴他的妖神算什麼啦!不過……
「小方的身體是叔叔你們找回來的吧,當時發現的時候是在什麼地方呢?」廖天驕問。
「這個……」方國棟居然微微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不瞞你們說,小晚的身體是在c省方家分家附近找到的,但是那裡我們已經派人去查過多次了,根本沒有小晚魂魄存在甚至出現過的痕跡,現在我們懷疑她的身體很有可能是被別人從他處送回來的。」
誰會故意送小方的身體回來?廖天驕思索著,是順路、碰巧還是故意示威,又或者還有別的意圖?
廖天驕問:「那麼小方當時出任務的地點是哪裡呢?」
方國棟搖了搖頭:「這次出任務之前,小晚並沒有跟我們打招呼,我們也是等她到了那邊才知道她出差去了,她只說這個任務內容簡單,報酬也高,大概兩三天就能回來,加上走得匆忙,所以就沒來得及
和我們詳細報備。」
廖天驕記起方姑娘當時打電話給他的時候說的話,她說自己在處理的事情本來很簡單,但是因為中途起了些波折,所以要多耽擱一下。她還說為他起了一卦,擔心他出事才特意打電話來,甚至她還給他郵寄了自己做的護身符和護身的匕首。一想到這麼好的一個朋友就這樣出了事,生死未卜地躺在床上,廖天驕的心裡沉甸甸的。
方國棟說:「後來小晚又說事件有些波折,所以要多耽擱些日子,差不多12月20日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和家裡聯繫過了。」
而方晴晚電話廖天驕的日子是12月18日,也就是說在方晴晚說了事情很快就能解決,自己這週末就回家的話後沒多久,她就出事了。她當時到底是想要做些什麼來解決事情,那件事是什麼,其中又遇到了什麼波折呢?
「所以,你們到現在也不知道方晴晚接的那個任務是什麼咯?」
方國棟沉重地點了點頭:「在我這一輩人中,傑出的方家子弟很多,我其實是非常不入流的一個,所以家裡很多事情我都不知情,小晚過去的任務有她自己接的,也有一些是我二弟,也就是如今的家主大人親自指派給她的。家主指派的任務多數都關係重大,所以無關人等一般都沒法知道。」
管世芳恨恨道:「都是那個掃把星不好,是他害得小晚變成現在這樣,他一定是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所以才故意躲起來不敢回家也不肯接我們電話!」
佘七ど問:「貴家主現在在哪?」
方國棟說:「二弟出任務去了,人還在外頭,最近一陣子一直聯繫不上。」
廖天驕問:「他去了哪裡,難道也沒人知情?」
方國棟說:「這倒是知道的,二弟去了首都。」
知道去向卻聯繫不到人,難道這個也出了事?
廖天驕忍不住拉了拉佘七ど的手。
佘七ど低頭看他:「幹嘛?」
廖天驕剛想開口,發現距離過遠,只好又招了招手說:「你、你下來一點呀!」
佘七ど看了屋內另外兩人一眼,尤其是鳳皮皮,然後咳嗽一聲說:「抱歉啊,我家人比較愛撒嬌。」
廖天驕:「……」
然後佘七ど才彎下腰來問:「幹嘛絲?」
廖天驕頂著撒嬌的名聲硬著頭皮湊上去說:「佘七ど,小方她這樣還能撐多久啊?」
佘七ど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你這麼關心那個母人類啊絲。」
廖天驕無奈地:「她是我朋友,還救過我的命,我不能見死不救。」
佘七ど說:「哦,你想我幫她嗎?」
廖天驕猶豫了一下說:「如果我想的話,你願意嗎?」
佘七ど說:「你想啊,那如果佘爺不想呢?」
廖天驕看了床上躺著的死氣沉沉的人一眼,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那我也沒辦法,你跟小方本來就不是朋友,我再自己想想辦法吧。」他還真地立刻飛快地思考了起來,自言自語道,「也許jsking能幫我,哎喲!」廖天驕摀住臉孔,淚汪汪地看佘七ど,「你你你怎麼這樣啊,不救就不救,幹嘛捏我啊!」
佘七ど直起腰來,惱怒地說:「佘爺不幫你你就轉投那個殭屍的懷抱啊絲,你真行啊絲!」
廖天驕疼得直抽氣:「什麼……轉投懷抱,我只是找他幫忙啊!」
佘七ど把小細眼睛一瞪說:「不許!」
「你……」
佘七ど說:「你這個愚蠢的人類,你以為佘爺為什麼特地走這一趟絲!」他說著伸手在廖天驕頭頂上重重按了一把,重新走回到床邊,再次端詳了方晴晚一番說,「我可以嘗試找到她的魂魄現在困在什麼地方,但是我有個條件。」
方國棟說:「神君請說,只要是我能夠做到的我都會去做。」
佘七ど正色道:「我要拔骨。」
方國棟先是愣了一下,跟著大吃一驚:「什麼?」就連廖天驕和鳳皮皮都吃了一驚。
佘七ど說:「我要你們方家那柄祖傳寶刀,拔骨,如果你給我,我就幫你們找到方晴晚。」
方國棟的臉色變了數變,末了灰敗著臉色,垂頭喪氣說:「對不起,雖然我很想,但那不是我能決定的。」
廖天驕說:「佘七ど你幹嘛……」敲詐人家。
佘七ど沖廖天驕做了個手勢:「你不懂。」
「可是……」
「如果你能救回小晚,拔骨我可以做主給你。」有個洪亮的男聲突然響起。方國棟和廖天驕同時看向門口,前者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情,後者就有些迷惑。
廖天驕盯著門口的中年男子直看,他想這是誰啊,為什麼身上會纏著一圈圈金屬灰色、若隱若現的細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