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一座冷清得可以用「門可羅雀」來形容的院子時,賀雲棠微微怔了怔,不由想起好幾天前的那一幕。
在長寧苑那個死丫頭口中得知白雨桐故意裝病,為的就是找理由不讓他碰她,他氣得頭也不回就往家裡跑,衝到白雨桐院中就要找她問個清楚。儘管到房門口時有丫環攔住,但他那時候哪管得了那麼多,掀開丫環就撞門衝了進去,然後就看到了日後總是回想起來的情形。
她竟然正在沐浴……水氣繚繞下,露著黑黑的長髮和白嫩的肩膀,在他闖進門的那一刻迅速站起身拿衣服擋住了身體,但也就是那一刻,讓他瞥見了那不著一物的身體。
說心裡話,那女人太瘦,不算是讓男人一見就心裡發狂的,可他就是從那之後就有了心事一樣,那一幕時不時就從心底跳出來。那天的最終結果是他灰溜溜退出了她的院子,關於她是不是裝病的問題不了了之,原本心裡想殺人的怒火再也沒燃起來過,只是每每看到她的院子、看到她身邊的丫環、或者是看到其他能與她牽扯到一起的東西,他都能想到她。
長壽瞅見他一直看向夫人的院子,還微微皺著眉頭,不由滿腹擔憂地規勸道:「將軍是聞不慣這藥味嗎?您可千萬別衝動啊,怎麼說她也是夫人,一步不踏進她房門就算了,總不能還連藥都不讓她煎吧……白家舅爺那邊本來就對將軍十分不滿了。」
「誰說我是……」賀雲棠馬上就要辯解,但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他當然不會連藥也不讓她煎,只是一辯解,不就讓長壽知道自己是在想她嗎?不行,這太有失顏面了,當然不能說。
不過……去他娘的這藥味,明明沒病還天天煎這破藥,弄得好像他對她多差,讓她受了多大折磨一樣,不就是不想讓他碰她麼,自己討了好,卻讓他背這惡名!他到底哪裡不如她意了,嫁都嫁給他了,卻防他跟防什麼似的,她這意思是寧可獨守空房一輩子,當一輩子活*,也不願意跟他?
想到這裡,賀雲棠不由緊握了拳頭,在腦海裡將她揉碎了無數次,只是哪怕是腦海裡,他也只是緊捏著她肩不知道將她怎麼辦才好,雖然她可恨,但還沒到要將她殺了的地步。
「哼!」賀雲棠猛一回頭,再不看那院子,大踏著步子往前走。長壽看在眼裡,實在忍不住,只好輕聲勸慰道:「小的是真不知道將軍為什麼就這麼討厭夫人,小的覺得夫人雖然沒有多賢惠多好吧,但也不差啊,將軍就不能偶爾過去一下,意思意思?怎麼說也要讓夫人生個一男半女吧,要不然夫人如果一直沒消息,白家那邊就得發愁,最後就得問原因,這一問原因,不就……」想到那情形,長壽都為白家生氣,不由就口快道:「那樣白家舅公那邊得以為將軍有多不待見他們啊,虧他們還……」
前面的賀雲棠突然停了下來,長壽也急忙止住步子,連忙閉嘴。
賀雲棠的思緒還停留在前面他說的「意思意思」,「生個一男半女」上,他突然想,那女人天天一副冷漠的死人臉,連那天被他撞見洗澡都只是稍稍吃驚,難道哪天躺在他身下了也依然面無表情?如果有一天她成了他的女人,懷了他的孩子也仍然那麼討厭自己?應該……不會吧,轉念又一想,卻覺得還真不一定,萬一她就真對他毫無反應呢?
去他娘的他到底哪裡不入她的眼了!還是她其實有其他相好,現在只是在為那男人守身如玉?
「哼,她敢!」賀雲棠不禁被自己胡想得怒不可遏,直到轉過頭看見長壽低著頭連聲說著:「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才回過神來,意思到是自己亂想,不由長舒了一口氣,清了兩陣嗓子才問道:「我這樣對她,真的很不對是不是?如果我是舅公,說不定早就拿著刀殺過來了。」
長壽連忙道:「白家舅公當然不會拿著刀殺過來,不過……想想也知道心裡不會樂意,將軍你是不是終於也覺得這樣有點不對?」
「是啊,是有點……」賀雲棠這話倒是真心話,以往他也是心裡過意不去的,只是太想對夏侯嫣兒忠心,太討厭被逼著取白雨桐,所以刻意不去理會,現在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對,所以從大局著想,自己也該「意思意思」,「偶爾」去一下那女人房裡呀。
這樣想著,心情突然大好,這才繼續往前走。
晚上,練了半天刀法的賀雲棠才停下,一道倩影就走了過來,到他面前,一邊替他擦汗,一邊細聲道:「練了這麼久,將軍還不休息麼?我早讓人熬好了湯,現在喝正好。」
賀雲棠看著夏侯嫣兒,微微有些詫異,她可從來沒來看過他練刀的,今天竟然過來了,還這樣關懷備至,這溫柔的語氣,似乎好久都沒聽到了。
任何男人都無法抵擋這溫柔,賀雲棠一笑,很快就放下刀,「好,正好有些餓了!」說完就和她一起走向房中。
進了房,賀雲棠才要讓丫環上湯,夏侯嫣兒卻微皺眉道:「等一下,將軍還是先去沐浴吧,身上全是汗味,房裡熏了半天的香,都被你熏回來了。」
賀雲棠笑一笑,「去就去,等著,本將軍馬上回來!」說罷就往房外走,夏侯嫣兒卻輕輕拉住他,輕聲道:「我陪將軍去,替將軍沐浴。」
賀雲棠回頭看向她,再一次意外。只見她微微低頭,面帶嬌羞,那神情不言而喻——這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最近總是鬼迷心竅惦記著白雨桐的事,竟然都沒像以往一樣*她,是不是她心裡著急想入非非,所以才刻意這樣討好他?
賀雲棠難得有這麼心思細膩的時候,不禁大為內疚,似乎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一般,很快就點頭,語氣柔和道:「好。」
……
……
浴池旁,她為他束髮,為他更衣,為他沐浴,直至最後為他穿上衣服。
長時間的水霧繚繞,整個浴池都是熱的,蒸得人渾身發燙,夏侯嫣兒的臉早已紅得如同櫻桃一般,連髮絲睫毛上都帶著細細的水珠,此時她正站在他面前,雙手緩緩從他腰際移到身前,替他繫上腰帶。
賀雲棠一顆心早已躁動,低頭就朝她嘴邊湊過去。
卻萬萬沒想到夏侯嫣兒竟突然避開他,嬌嗔道:「別這樣,衣服還沒穿好呢!」
賀雲棠一笑:「穿什麼衣服,反正馬上就要脫的。」說完就將她摟向胸口,夏侯嫣兒卻再次伸手擋住,且很快就像想起了什麼煩惱一樣,蹙起了眉頭,竟不像是故意逗他的。這讓賀雲棠不無意外,看著她連忙問:「怎麼了?」
夏侯嫣兒輕聲道:「今日我,是特地侍候將軍……怕等到以後,就沒機會了。」
賀雲棠更加奇怪,馬上就心急道:「到底怎麼了,我們不是好好站在這裡麼,怎麼就沒機會了?」
夏侯嫣兒抬首看向他:「我今日去淑妃宮中,本想去看一看是否能從那裡帶回一些能掛念她的東西平日看看,卻沒想到裡面全部變樣了,竟換了新的牌匾,撤去了所有淑妃用過的東西,似乎宮裡再也沒有這個人一樣,而這些,竟是陛下宮裡吩咐的。再看長寧苑,一拔接一拔送東西的,連新的冬衣都送去了好幾箱,所有人都要在長寧王妃回來前留個好印象,現在就如此,若是以後她回來了,那不是……」
「那又怎樣?」賀雲棠語氣微微有些不悅。他不知道這些和他有什麼關係,那個什麼淑妃他也不怎麼喜歡,一個人到中年的人,突然就變年輕好看了,他怎麼想怎麼覺得膈應。再一個長寧王妃,雖然總是和他對著幹,但仔細想想,除了把白雨桐嫁給他,她還真沒做其他事,而且前些日子她不在,倒讓他有一種少了對手的感覺。總而言之,淑妃被賜死、長寧王妃馬上要回宮的事雖然不是什麼多大的喜事,但也沒影響到什麼,他不知道夏侯嫣兒為什麼要這麼憂心忡忡地提出來。
這時夏侯嫣兒回道:「將軍,你為何不想一想,陛下能為她除去淑妃,又怎麼不能為她除去別人呢?若等她一回來,定會想辦法對付將軍的,將軍不如……」
「不如怎麼?」賀雲棠突然有些明白她接下來要說什麼,這情形不是出現過很多次麼?她會對他好,對他柔情體貼,然後接下來,就會說出他們面前的威脅,會讓他去對付夏侯翎。
自認早已將賀雲棠捏在手掌心的夏侯嫣兒並未發覺他的反應和以往有什麼不同,隨後回道:「將軍為了自身安危,自然要早些防範,現在似乎有人傳言長寧王妃在外面是受人擄走,也許早已失去清白,將軍不如以這傳言為引,讓朝中大臣直言上諫,反對王妃重回宮中。」
賀雲棠放開她,語氣十分不耐,「詆毀女人名聲,算什麼男人!她失不失去清白連蘇幕都不在意,我管那麼多做什麼?你放心,我堂堂大將軍,蘇幕我都不放在眼裡,怎麼會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