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狐狸沒有千里眼也沒有順風耳,撥雲宗大殿此時正發生的事情,白越這邊一無所知,還依舊沒心沒肺在牢裡過日子。
法陣的刻畫需要時間,法陣的刻畫速度,不但和實施者的修為有關,和法陣本身的功效也是息息相關的。能讓天幻靈狐失去神智的法陣……光是想想效用,就知道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貨色,縱使童長老是法陣的行家,沒有十天半個月的,也拿不下來。
至少在今天晚上,三隻被關在牢裡的妖怪還沒什麼危險。
這是機會。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漸漸西沉,廣闊的天穹之中,像是水彩畫筆帶過一般,屬於夜晚的顏色逐漸侵入滲透。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原本還是暗紅的天空就失去了光芒,變做了一片暗沉沉的顏色。
只不過今夜有點不同。
在白越來到這個世界後,看到的月亮一直很模糊,就像是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赤紅的細紗,散發著迷濛暗淡的光芒。
可是今夜,原本蒙住天空的紅紗悄然消失,圓盤一樣的月亮懸掛在天空當中,銀白色的月華沒有了阻礙,頓時就洋洋灑灑地鋪撒在了大地上。透著巖壁上的氣窗向外望去,甚至遠遠的能看見遠處,就連高山也被蒙上了一層淡的銀光。
「好厲害……」身體沐浴在銀白的月色下,白越驚愕地抬起頭,有點失神地仰望著那輪明月。
怪不得每次到了白月的時候,都是妖修修煉的絕好時機,即使現在白越沒有入定,只靠著精神去感知,也能感覺到空氣中異常濃厚的靈力。暴露在月光下,就連身體覺得軟酥酥的,每個毛孔都由於興奮而舒張著,異常舒服。
這種感覺很是奇怪,也莫名的熟悉,竟然隱隱地還讓人覺得留念。
「努力。」並沒有太過貪念於月華的感覺,白越從窗口邊退開,對著白月比出了一個鼓勁的手勢。
按理來說,在這樣適合修煉的夜晚,只要是正常的妖修,都會迫不及待的坐下,吸納月華,但是現在的白越和阿茗不行。
雖然進階築丹基本沒什麼風險,何況是對本就是高級妖獸的天幻靈狐而言,只要不是劫雷來時一動不動,像個傻子一樣站著等劈,就完全能夠進階成功。
可是白越和阿茗卻怎麼也不放心。
既然不放心的話,那就全程圍觀好了,至少心裡能安心那麼一咪咪。
少有地回報給白越一個微笑,白月邁出幾步,站到了窗口的正下方,也是月色最盛的地方,也不廢話話,盤腿坐下。
「那個……哥,問個問題。」在閉上眼睛之前,白月仰起頭,以一貫的輕聲問道。
「嗯?什麼?」在進階之前突然發問,白越多多少少有點意外,不過還是很耐心地蹲下,盡量和白月平視著。
小少年慢慢舉起左手,望著手上手環狀的精鐵,眼睛咪了咪,瞳孔也化作了一條線。
然後將手遞到了白越面前,「這隻手上的,是核心?」
問題很怪,但白越還是老實回答了:
「嗯,是這個手上。」
正準備接過白月遞過來的手,沒想到對方卻很快的抽了回去,把手放在了膝蓋的位置,做出打坐的姿勢來。
當白月抽回手之後,白越愣了片刻,頓時想到了某種不好的可能性。幾乎是立即地,白越的眼睛也危險地咪了起來,本來打算抓住小孩手腕的手悄然握緊。
「你打算做什麼?」
「也……沒打算做什麼吧。」兩雙獸類的瞳孔對在了一起,面對著白越略為咄咄逼人的目光,白月一點也沒有退讓的意思,只是扭頭道:「稍微猜想了一點事情,想確認一下而已,哥放心吧,我有分寸。」
分寸?
你有分寸個屁啊!白越差點就要罵了。
上次臉色淡定的可怕,一本正經的說剁自己手的熊孩子是誰?討論逃脫計劃時,托著腮幫子,打著哈哈說大不了自爆的娃又是誰?這也叫做有分寸?
「白越,沒事的,這孩子我看著長大的,他的性格我清楚的很。」就在白越心裡各種糾結的時候,某只巨狼很是不識趣,上來就插了一腳。
白越噎住了。
好吧,他對這一對養父子算是徹底絕望了。一個不把事當回事,性格扭曲的厲害,一個神經粗得像樹幹,大條得厲害。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麼……不對,傻子都看得出來這兩隻沒一點血緣關係。
好吧。
望著已經閉上眼睛,開始衝擊新境界的白月,某正太控暗暗下定決心,即使這孩子長歪了,也還小,所以在長大定性之前都還是可以改變的。所以,在這之前,他可一定要把這孩子培養成三觀端正的好妖獸。
至於阿茗麼……白越扭頭,看向那邊趴在地上曬月光,傻乎乎打哈哈的白狼,頭上的黑線一閃而過。
算了,看這貨的德性,明顯晚期,先不說他本狼打不打算治療,至少白越是放棄治療他了。
「你看得挺認真。」
白月修煉的期間,一狼一狐大眼瞪小眼,場面煞是奇怪。終於,阿茗首先憋不住,沒頭沒腦地蹦噠出一句話來。
「嗯。」白越一臉嚴肅地站在小少年身邊,象徵性的應道。
「……」
自討了個沒趣,阿茗也懶得再去熱臉貼冷屁股,怨念滿滿地從鼻孔裡哼出聲音來,也不再說話,一雙狼眼也開始聚精會神地觀察白月的氣息。
阿茗是以為白越已經到達了築丹,已經有了自己的經驗,所以不用再去研究他人突破的過程,可是實際上卻恰恰相反。
的確,白越現在是有築丹初期的實力,但是這實力可不是他修煉來的,而是來自於那個倒霉的「身體前主人」。因此進階的經驗麼,白越一星半點都沒有。
所以他決定觀摩。
記憶是記憶,記憶中身體原主人突破的方式,固然是適合這個身體的,可白越並沒有親身體驗過。貫徹這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的信條,再加上對於記憶中突破的經驗,多多少少有點懷疑,因此,面前就有個同族在突破時,白越看得也格外認真。
誰也不主動說話,小小的石室一時間之內陷入了沉默。
……
所謂築丹,和人類修士的築基很是相似,都是為了為今後的正式結丹打基礎,唯一不同的,就是妖修將要結成的是妖丹,而人類修士要結成的是金丹而已。甚至到了修煉的最後階段,無論是人類修士是妖族,所要經歷的都是完全一樣的。
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殊途同歸?
意識漂浮在自己的丹田當中,白月漫不經心地調動著體內的靈力,讓其順著經脈流動,最後統一匯聚進丹田當中。
由於為了穩妥,本身就一直壓制著進階,再加上今夜是白月,妖修可用的靈力異常充沛,雖然白月的指揮漫步經心,還時不時的走個神什麼的,體內的靈力卻還是很為聽話,一縷縷一撥撥,像是乖巧的孩子一樣向著丹田聚集,並在白月的意識指揮下慢慢旋轉。
輕輕鬆鬆。
其實,只要最開始的小漩渦一完成,這次的進階就基本上成功了。新生的小漩渦會主動地旋轉,並自動聚集靈力,直到成功到達築丹期為止。而在其後,丹田中的小漩渦隨著修煉,環繞其的靈力也會變得越來越粘稠,直到化為固體,進入金丹。
聽起來很簡單,實際……也不複雜,只是靈力的積累而已。
無論人類還是妖族,都認為從築基/丹期開始,修士的修煉才算步入正軌,因為只有到了這個時期,修士才算有了快速恢復靈力,以及快速增長實力的可能,從根本上和世俗人脫離了關係。
「白越……」
冷眼望著丹田內的變化,在感覺到不用意識插手了後,白月雖是在關注著靈力的流動,卻是有點失神喃喃道。
本來一開始是因為白越的同族身份,所以才沒有抗拒互相接觸來著……卻萬萬沒想到,沒過多久,對方就直接衝上來,給了他一個很溫暖的懷抱。
懷抱……
這種東西,白月不知道多久沒有體會到了,上一次泛起這樣異樣感覺的時候,還是父親將他舉起,架在脖子上玩耍的時候才有的。
鬼知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當然,在阿茗充當養父的時間內,幾乎天天,白月都是毫無心裡壓力的鑽進阿茗的懷裡睡的。只是無奈阿茗有點呆,雖然很關心他,卻是少了很多應該給予小孩的溫暖。不過,即使阿茗有心又如何呢?在最開始的那段時間內,白月幾乎是天天夜晚都做噩夢,然後哭著醒過來,再而就是看見阿茗的狼臉,想到早就不在的父母雙親。
都有點心理陰影了。
「嗯?」
走神走到一半兒,突然而然的變化讓白月心中一驚。
原來不知不覺就完成了嗎?
睜開妖光閃爍著的眼睛,白月第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面前面色嚴肅的兩隻妖怪,然後再抬頭往氣窗外一瞅……果然,妖修進階之後的必修課——雷雲正在天空中晃悠著,上面雷光閃閃,看起來陣勢頗為宏大。
這只是妖修漫長修真路中,最為簡單的一次雷劫。雖然看上去電光閃閃的很是恐怖,不過卻外強中乾,稍微注意一點就能安然度過。
前八道雷光接連劈下,果不其然,其中並沒有一道能夠擊碎白月的防護罩——即使在第八道類劈下後,白月構築出來的光罩已經有了搖搖欲墜的現象。
不過這種程度的防護罩而已,分分鐘重新構築一個,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麻煩的東西。」抬起手腕,白月眼眸低垂,看向左手手腕處的鐵銬,冷笑著道。
雖然感覺不是很清楚,但是從前段時間開始,白月就隱隱的感覺到,他們的好日子,怕是就要到頭了,沒時間再猶豫了的。
白月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之前的經驗告訴他,他的這種動物的直覺一樣很準,如果在這之前,還不能解除掉手上的東西的話……
「再見了。」
咬了咬牙,白月最終還是決定要賭一把,為了他自己能成功逃脫,也為了……
好瘋狂啊,不過好像也不後悔。
「白月,你要幹什麼?」幾乎就是在白月撤除掉靈力罩,向著前方伸出左手的瞬間,一直守著的阿茗和白越就同時吼了出來。
不會吧?用身體去硬接劫雷?!開什麼妖界大玩笑!
這孩子的腦袋真的沒有被燒壞?!這種行為妥妥的就是找死不是?
 
就在阿茗和白越驚疑不定,甚至都有往前衝前奏的時候,白月隔著閃爍的白光側過腦袋。
「沒事的。」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