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如沒想到會在鴻雲集團見到欒亦然。他往地下室取車,秦婉如則是停好車坐電梯上來。
秦婉如原本是要直接上去的,但她看到了欒亦然,越過人群,走到了他面前。
欒亦然站在一個垃圾桶旁,兩指間夾著一根煙,但很奇怪,那根煙並沒有被點燃。秦婉如問他,「沒有火嗎?」
欒亦然看著她,淡笑,將手裡的煙扔了,邁步走進了電梯,「再會。」
秦婉如望著電梯門漸漸關上,望著他高挑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心依舊是很疼的,但她懂得如何去克制這樣的疼痛。
這個男人再好,但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她秦婉如還沒有下賤到非要去自作多情的份上。
她回到辦公室,剛打開電子郵箱就收到了關於城北工程的宣傳草擬案。
秦婉如問蘇棠,「這城北的地不是被待曼控股投去了嗎?」
蘇棠:「你聯繫一個相熟的記者,今天去待曼採訪一下欒傾待,問問他為什麼會突然把這塊地轉讓給我們。」
秦婉如的直覺告訴她,這次的採訪大約會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她問:「眉生知道嗎?」
「眉生學業壓力大,鴻雲集團的事,暫時不必去驚動她。」
秦婉如下意識地想要多問上一句:這件事與欒亦然也有關吧?
鍵盤敲擊到一半,她終究是選擇了將這個問題刪除。取而代之的是她拿起桌上的電話,聯繫了一名一直負責替鴻雲集團報道新聞的資深記者。
一個小時後,顧鴻華在鴻雲集團旗下的五星級中餐廳宴請貴客,陳越和趙方圓作陪。
一頓午飯,在座一共八人。涉及的話題除了生意上的細節和磨合外,還包括許多的方方面面。
比如趙方圓作為鴻雲集團專門接見重要客人的pr總監,在飯後給每位客人都送上了象徵友誼的「蘭、梅、竹、菊」畫。
恰在這時,欒傾待給顧鴻華打來了電話。
顧鴻華走出去接,那一頭,欒傾待的聲音是帶著憤怒的。他說,「顧鴻華,你還真是個小人。」
顧鴻華不惱,頗為語重心長地對欒傾待道,「你這話並不全對。我雖然不是君子,但亦算不上是個小人。」
欒傾待在電話裡冷笑,「你謀盡了一切,可曾謀到了她的心?你大概猜不到,你這次還真給了我一個極佳的機會。」
顧鴻華被他掛了電話,站在中餐廳的門口,聽到裡頭觥籌交錯,歡笑客套。
他收攏了思緒,回身走進去的時候,屋外忽然有烏雲瀰漫,昏沉了上一秒還十分明亮的天空。
欒傾待的採訪,令榮城多年前的一樁舊事被再次翻了出來。
媒體開始意識到,欒傾待這位突然從美國回流歸國的房地產大亨的身上,有無數值得挖掘的新聞價值。
而其中最值得探究的,當數他與榮城首富顧鴻華太太張小曼的那一段昔日舊情。
欒傾待利用記者的採訪,在不著痕跡間透露著欒家和張家的關係。他利用顧鴻華的資源反過來又將了顧鴻華一軍。
下午,欒傾待在華庭一號找到了欒亦然。
兩人對面而坐,欒傾待望著侄子一副坦然自若的表情,笑了,點了一支煙,說,「你這次回來榮城,變化真是大。」
變化有多大呢?
欒傾待心平氣和地說,「抽了三四年的煙,說戒還真就戒了。」
「還有,中造詣也是突飛猛進,短短半年,你一個人就將狼心狗肺,吃裡扒外的成語身體力行得格外淋漓盡致。」
欒傾待的話,欒亦然受了。他望著欒傾待藏匿於平靜表面下的切膚失望和憤怒,心想:明人真是悲哀,七情六慾都得忍著。怒的時候你得笑,痛的時候你得裝著渾然無事。
欒亦然認真對欒傾待說,「二叔,抽煙傷身體。」
他不說話還行,這一開口,欒傾待聽在耳裡,心中那個氣啊。
「我跟你說過什麼?除了顧鴻華,誰都可以!」
「鈔票都是一樣的,錢上又不刻著名字。」欒亦然一臉認真,「至於狼心狗肺這東西吧,大家都姓欒,我要是有,那您也少不了。」
欒傾待瞪著他,真覺得自己能被這個晚輩氣得吐出血來。他連著吸了好幾口煙,故意往欒亦然的臉上吞吐:老子說不過你,老子饞死你!
欒亦然那個心癢啊,難過啊,騷動啊。
他貪婪地呼吸著。
這煙味怎麼就這麼好聞……五臟六腑似乎都在顫動,興奮,激動。
欒傾待說,「想抽就抽吧,我保證替你保密。你把顧鴻華那裡得的錢還我就成。」
欒亦然回過神來,「什麼錢?」
「你把我的地皮賣給顧鴻華,他能不給你錢?18個億。」
欒亦然說,「我拿了。」
欒傾待手一攤,「還來。」
「我給您存著。」欒亦然說,「等你的待曼哪天倒閉了,這錢還要給你還債養老。」
/>欒傾待一聽,心裡那個氣的啊。
有他這麼咒自己的親叔叔的嗎?
有他這麼漲別人志氣滅自己人的嗎?
「你就料定我的公司要敗了?」欒傾待說,「人家都說你什麼破落公司都能救得活,你二叔的公司你就這樣看著不管?」
欒亦然輕輕佻眉,「您想讓我管?」
欒傾待悶悶哼了一聲,「你拿了我18個億,你敢不管?」
欒亦然輕輕頷首,「那就關門歇業吧。」
欒傾待抄起茶几上的煙缸就往他身上砸,「臭小子!你敢!」
欒亦然面上神色卻不像是在開玩笑,「您的公司要想活,必須得先死一次。」
*
九月九日,張小曼帶著顧眉生回了張家,因為這天是她最小的哥哥張偉南的兒子張晨生日,一家人在張家一起為張晨慶祝生日,張小曼母女自然是不能缺席。
她們母女到的時候,張晨一家人已經在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說笑著。
張小曼一進門與眾人打過招呼就進廚房幫忙了,顧眉生拎著蛋糕走到客廳,張晨起身與她打招呼,「眉生,咱們有段日子沒見了吧。」
他身邊還坐著一個樣貌清秀的女子,張晨牽著女子的手,對顧眉生說,「這是我的女友,米恩。」
顧眉生凝了米恩一會兒,笑著與她打了招呼。
一旁,張晨的母親董秀笑著讓顧眉生坐到她身旁,「瞧瞧這孩子,一年比一年長得水靈了。」
董秀的右手是殘缺的,半個手臂藏在枚紅色的長袖裡。她習慣不時用左手去遮掩自己的另外一隻手。
她身旁,張偉南說,「眉生,你爸爸今天不來?」
顧眉生拿起桌上的一隻橘子剝起來,答,「爸爸今天大約沒有時間過來。」
張偉南笑笑,「那是。他肯定比我們忙得多了。」
顧眉生慢條斯理吃著橘子,抬頭看了張偉南一眼,「小舅舅,您找我爸有事嗎?」
「沒有,我就是隨口一問。」張偉南訕訕一笑。董秀眉頭一擰,悄悄地用左手推了他一下。
張偉南側頭瞪了妻子一眼,不肯開口。
董秀見狀,索性自己開了口,「眉生啊,你看啊,我們都是一家人。這家裡的幾個晚輩中,你小舅舅最疼你。每年這張晨有的好吃的好喝的,我們總想著給你也備一份。」
一旁,張晨嫌他母親太過囉嗦,索性開口道,「眉生,是這樣,我這女友吧,現在還在郊區的小拘留所當獄警。你能不能跟你爸說一聲,把她調到市裡來。」
顧眉生抬頭,又看了眼張晨身邊的米恩。見她素顏的臉上有著與張晨一樣小心翼翼又期盼的神色。
她笑著垂下眸。不錯,這女人看起來已經把她忘了呢。
「我替你們問問吧。」顧眉生對米恩說,「你回頭把你的全名和身份證以及警員號發給我?」
張偉南一家一聽,臉上齊齊樂開了花。
米恩笑得還有幾分靦腆,問顧眉生,「你的號碼是?」
顧眉生揚唇一笑,伸出手,「我替你輸進去。」
沒過多久,趁著顧眉生去洗手間的工夫,米恩扯了扯張晨的袖子,「你這表妹還挺好說話的呢。」
董秀將手裡的一把瓜子殼唰一下倒進垃圾桶,冷哼一聲,對米恩說,「就憑你一個小警察,能認識我們家張晨,那真是你福氣好。」
米恩望了眼身邊的張晨,不敢多話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董秀吃著飯,忽然開口問張小曼,「我聽說,欒傾待回來了?」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張偉南夾了一塊排骨放在妻子碗裡,「這麼多菜還堵不上你的嘴嗎?」
董秀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笑著道,「你看我這張嘴。小曼你別見怪,我就是直腸子。不過這也沒什麼,你都結婚這麼多年了,欒傾待回來還能幹嘛。」
張小曼垂眸專心吃著飯,任由董秀獨自一人唱戲。
張春晉與鄭溫娟偶爾細聲交流,也不理她。
至於顧眉生,同樣沒有在吃飯的時候大放闕詞的習慣。
董秀的目光一路追隨著張小曼,心中冷哼:賤人,幾十年來都沒變過,永遠是這麼矯情。
期間,張偉南又說起張晨結婚買房的事情。他對張春晉說,「爸,孩子看中了市裡蘭陵苑新起的商品房,雙層複式。我們夫妻倆的收入就這麼點,您看,能不能先借二十萬給我把首付給付了?」
張春晉想了想,說,「這個時候買房,不合適吧?」張春晉是個工程師,這輩子賺的錢都是靠自己的技術,學歷還有經驗。可他就算再不懂金融,也知道現在經濟不好,買房子是不理智的。
鄭溫娟看了老伴一眼,心中直歎氣,直接對張偉南說,「你們夫妻手裡有兩套房,置換一套去。」
董秀哪裡肯,嘴裡抱怨說,「媽,家裡七個子女,就我們家的條件最普通,現在您孫子要結婚買房,您總不能看著什麼都不管吧?說穿了,這房子以後還不是姓張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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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張小曼放下筷子。董秀這話啊,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
這蘭陵苑是鴻雲集團旗下新開發的地產項目,她董秀想讓張小曼問顧鴻華開口送她兒子一套。
張小曼抬頭看向張偉南,「你要二十萬是不是?我借給你。」
董秀一愣,正要反對,顧眉生開口了。
「這20萬吧,我媽媽原本是打算給自己買根項鏈的。」顧眉生說,「可小舅舅你要急用,大家是一家人,我媽媽要是不幫您一把,倒顯得人情淡薄了。」
「我手裡也有些私房錢。這次就算是我借給表哥的,就別讓我媽媽出了。」
董秀原本想白得一套房,這會兒變成了借錢,她哪裡願意。
她望著張小曼,輕摸著自己不完整的右臂,說,「小曼,一家人,需要這樣計較嗎?」
張小曼眼中漸漸泛起複雜情緒,良久後,她拉著眉生站起身,「晚了,我們先走了。」
鄭溫娟站起來送她們,「小曼?」
張小曼看向母親,歎氣一聲,「問問張晨,他看中了那一套房子。」
鄭溫娟說,「你打算自己出錢給他們買?」
她垂眸,「嗯。」
鄭溫娟歎氣一聲,良久後,她說,「別勉強,你欠她的,早已經還清了。這錢我來給。」
顧眉生聽不懂她們究竟在說什麼,但她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自己的外婆,最後說,「我去跟爸爸說吧。」
張小曼不願意讓眉生牽扯到這些事情中來,「不用。」
鄭溫娟望著眉生,卻道,「我看可以。」
*
事實上,欒亦然將城北地皮轉讓給顧鴻華。顧鴻華除了將那18。5億還給他之外,還另給了欒亦然一筆極為豐厚的佣金。
欒亦然趁著歐洲房地產疲軟的時間,花了一筆錢,將鴻雲集團在美國拋售的一部分股票以散戶的形式,一點點,不著痕跡地買了進來。
另外,顧鴻華這次給欒亦然的這筆佣金,按照他的要求,也折換成了1。5%的鴻雲集團股份。
欒亦然手裡目前所持的鴻雲集團股份加起來,一共是5。1%。
鴻雲集團的股東大會召開前的前一天,顧鴻華從陳越手中接過所有參加會議股東的名單,最後一個名字,儼然就是欒亦然。
陳越問顧鴻華,「顧先生,確定讓這位欒先生也來參加我們的股東會議嗎?」
顧鴻華說,「當然。不但要請,而且還要禮遇。」
陳越點頭,「另外,這次新任ceo的候選者名單,您看是否需要改動?」
顧鴻華屈指,輕敲著桌面,片刻後,他說,「顧子墨,刪。」
「顧眉生,加。」
陳越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詫異地看著顧鴻華,「顧先生,眉生這年紀,不合適吧?」
顧鴻華卻似已經拿定了主意,朝著陳越揚了揚手,「去辦吧。不但要讓這份新名單令所有的股東知道,還有告訴他們,眉生的名字是我親自加上去的。」
「明白。」
這一天顧鴻華很早就從公司回秋波弄了。吃過晚飯,他穿一件休閒薄衫,坐在水上居裡看報紙。
張小曼也不趕他,任由他做著,自己卻做著自己的事情。
夫妻倆人全程沒有任何言語交流。
報紙上,又有章諱莫如深地寫起了張小曼和欒傾待的過去。
「三月桃花開,他坐了一夜火車,又從羅湖港口坐船過海去往港島。陌生的繁華大城,陌生的忙碌街口,陌生的大學校園。」
「那時沒有時間,他想著,女子嗜書如命,沒有課時多半會泡在圖書館裡不肯離去。他一路尋著圖書館而去,果然在閱覽室裡見到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顧鴻華沒有興趣看下去了,嘩啦一聲放下報紙,端起茶杯,心不在焉地喝了起來。
這個欒傾待啊。
他不是喜歡張小曼的嗎?他不是千山萬水,忍辱負重都要回來帶她離開的嗎?他不是口口聲聲自己此生非張小曼不可的嗎?
可他卻將張小曼一次又一次推進了風口浪尖。
張小曼有些奇怪地抬頭看他一眼。
顧鴻華極快地收斂了自己的情緒,走出了水上居,撥通了秦婉如的電話,「你最近都忙些什麼?這媒體顧問的位置你如果不能勝任,我可以替你換個職務。」
秦婉如在那一頭聽得心驚膽戰,更是一頭霧水,「顧……顧先生,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這原該寫新聞時事的報紙現在都快變成了情感專欄了,你覺得呢?」
秦婉如聽懂了,忙答,「顧先生,我即刻處理。」
他掛了電話,回到屋子裡,靜靜看著妻子,好半天。
張小曼實在忍不住了,抬頭看向他,「你到底在看什麼?」
顧鴻華輕哼一聲,「眼大無光。」腦子太笨,眼光太差,幸虧眉生不像她。
同一時間的紅酥閣,顧眉生坐在書房裡專心地完
成著教授交待的專業課論。
吳媽最後一次上來看她時,已經是接近凌晨12:00了,「眉生,明天一早不是還要隨你爸爸去公司嗎?別寫了,睡覺吧。」
顧眉生頭也不抬,說,「您先去睡。」
書房裡歸於靜謐,顧眉生埋首功課間,偶爾聽到不遠處有野貓似嬰兒般的啼叫聲。那略顯尖銳的聲音在夜深人靜時分聽起來,總顯得有幾分詭異。
顧眉生打開了書房裡的音響,大提琴悠揚舒緩的樂聲漸漸遮蓋住了那陣貓叫聲。
可是沒過多久,那陣貓叫聲彷彿越來越近,且不是一隻,好像是一群。
顧眉生輕手輕腳打開了書房的門。
大約二十個平方的客廳裡,老鼠簡直成了災,四處上躥下跳。客廳的四個角落裡也不知道是被誰放了塑膠袋,裡面大約是食物,引得老鼠成群地往上湊。
緊閉的門外,三五隻貓用爪子不停地扒著門,拼了命地想要進來。
顧眉生迅速地關上書房的門,撥通內線給吳媽,「家裡有沒有滅鼠工具?再叫上兩個人,不要聲張。」
活的老鼠是無孔不入的,客廳裡的食物吃光了,門外又有幾隻貓虎視眈眈。老鼠開始一隻隻,從門縫裡鑽進了顧眉生的書房。
可憐顧眉生天不怕地不怕,獨獨見不到老鼠。
她整個人都爬上了書桌,望著地上那些肆無忌憚的老鼠,絞盡腦汁地想著該怎麼辦?
那些發了狂的貓是不能放進來的。一旦放進來,傷的不僅僅是老鼠,還會有她。
那麼,就只能將這些老鼠都引到外面去。
好在吳媽帶著人來的快。三個人先在門外用棍棒驅趕了餓得眼睛都已經開始發綠的野貓。
吳媽又用油裹著米飯沿路散在庭院裡,四周放滿粘鼠板,一點點將那些老鼠引出去。
那場面極噁心,吳媽關緊了門,陪在顧眉生身旁,「那些餓壞了的貓在啃食鼠肉了。」
整整一夜,顧眉生眼都沒闔過,坐在窗邊,看著天色由黑變亮,看著晨曦緩緩升起,照在院子裡那些斷頭斷頸,血流一地的老鼠屍體上。
吳媽都不敢去看,「眉生,別看了,別髒了你的眼。你先去吃早飯,我去叫人來將你這裡徹底清潔一遍。」
顧眉生哪裡還有胃口吃早飯。她看著那些屍體,「今天顧子墨是不是來?」
「對啊。股東大會,他今天會過來跟先生一起去公司。」
顧眉生點點頭,看了眼時間,五點半剛過。
「不要驚動劉叔,您去把家裡的工人都叫過來。」
吳媽走後,顧眉生又對另外兩個年輕的男工人說,「去找個電磁爐和大一點的鍋子,把水燒開。」
十分鐘後,秋波弄的除了劉和秦年,全都被叫來了顧眉生的庭院裡。
每個人都一頭霧水,不知道顧眉生想要幹什麼。
鍋裡的水煮開了,顧眉生面色清寒坐在一旁,吩咐所有人,「廣東人都說鼠肉乃大補之物,我今天就給各位一個機會,嘗嘗這鼠肉的滋味。」
眾人大驚,「小姐,這可使不得啊!」
「你們如果不想吃,也行。昨天誰來過我的屋子,誰在我的屋子裡放了引來老鼠的食物,又是誰將那些餓昏了的野貓放進了秋波弄,自己站出來。否則,這鼠肉,就得你們大家一起分了。」
眾人噤聲了。沒人相信顧眉生真會這樣做。
顧眉生冷哼,「老鼠羹,就當是大家今天的早餐了。」她說著,真的讓吳媽和兩個人將那些老鼠都扔進沸水鍋子裡。
眾人只覺得觸目驚心,目光漸漸從那噁心的鍋子裡轉上別處。
人群中,有人低聲罵了一句,「誰幹的,誰自己站出來。幹嘛要連累我們所有人?!」
「這種缺德的事都做得出來,活該被小姐灌老鼠湯喝!」
民憤一旦被激起來,那背地裡想要害她的人終究會被指證出來。
那是一個短髮的中年女人,她被人推搡著走出來,臉紅著憋了半天,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些老鼠就是我放的!大不了我今天不在你們顧家干了!工資我也不要了!反正我不喝這老鼠羹。」
顧眉生冷冷望著她。
那女人原本還是破罐破摔,蠻橫不講理的態度,可被顧眉生這樣看著,她覺得就像是兩把陰冷的刀狠狠地割在自己肉上。
她忽然不敢鬧了,撇著嘴縮坐在一旁。
早上7:15,顧眉生衣著精緻,黑髮披肩,聘婷溫婉地坐在母親身邊。
餐桌上早已經擺好了早餐,顧雲禮說要等著顧子墨來了才吃,他們便都陪著老爺子一起等著。
一刻鐘後,顧子墨一身正式的西裝疾步走進了飯廳。
顧雲禮這才開口道,「來了,坐下吃飯吧。」
顧子墨的目光從眾人面上巡視一圈,然後道,「爺爺,吃飯。爸,吃飯。」
吳媽和幾個工人開始為幾個主人盛粥倒牛奶。
那名短髮女工人走到顧子墨身後,目光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對面的顧眉生,然後問道,「您喝
喝粥還是喝牛奶?」
顧子墨側頭看了她一眼,「粥。」
工人盛了粥放到他面前,「香菇瘦……肉粥。」
顧眉生似笑非笑看著顧子墨,慢慢抿著手裡的清水。
顧子墨偶爾抬眸對上她帶著戲謔的藍眸,眼中有極深層的寒意。
他低下頭,舀了一口粥放進嘴裡,隨即便蹙了眉,「這粥什麼味道?」
顧雲禮吃的與顧子墨是一樣的香菇瘦肉粥,只不過顧雲禮碗裡的肉是真的豬肉。
他有些不悅地抬頭看了顧子墨一眼,「食不言,寢不語。你越活越回去了?」
顧子墨忍著心中的不適和怪異,將手裡的一碗粥都吃進了肚中。
8:15,顧鴻華領著眉生坐上了自己的座駕,顧雲禮坐了顧子墨的車,一起往鴻雲集團而去。
走進電梯的時候,顧鴻華問眉生,「今天之後,你將會成為榮城最年輕的ceo,緊張嗎?」
顧眉生站在父親身旁,沒回答他的問題,卻反問顧鴻華,「如果我真的做了鴻雲集團的新任ceo,年薪和福利能不能提要求?」
顧鴻華先是一愣,隨即朗聲笑了起來。他輕拍了拍女兒的頭,「是我親生的。」
另外一部電梯裡,顧子墨的臉色有些不尋常的蒼白,額頭莫名地冒著冷汗,腹部隱隱覺得不適。
顧子墨強忍著,這一天他等了太久,無論付出多少代價,他都要順利進入鴻雲集團,將原本就該屬於他的東西牢牢地掌握在手心之中。
8:50,顧家的四個人先後走進了頂層的大型會議室。顧眉生紅裙墨發,站在眾多西裝筆挺的男人之中,既搶眼又養眼。
欒亦然坐在會議室的最尾端,目光輕落在遠處的女孩身上。
雙眼像是被黏住了,令他長久地不捨得從她的身上臉上抽離。
顧眉生今天化了淡妝。精緻上揚的眼線,刷得根根分明像是精美畫扇的睫毛,如雪的臉頰在光線下猶如上等的白玉,凝脂細滑,淺粉接近透明的唇色將她完美的唇線豐潤的飽滿又誘人。
他的女孩,美不勝收。動人心魂。
顧眉生妖嬈的藍眸緩緩抬起,看向欒亦然。心中就納悶了:這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無處不在的呢?
可是在這樣的場合中看到欒亦然,顧眉生原本就不算緊張的心情變得越發輕鬆了。
她臉上的笑容又不由自主柔軟了幾分,令周圍稍顯年輕的股東們看了,只覺得心跳加速又不能控制地面紅耳赤。
欒亦然心中頓時不悅地輕嘖了一聲。
上午9:00,股東大會正式開始。
顧鴻華說完一段極官方的話之後,對在場的眾人正式介紹起了顧眉生。
「顧眉生是我於昨天下午才加上的名字。當時我的助理陳越問我:眉生還太年輕,推舉她坐鴻雲集團的新任ceo真的合適嗎?」
「顧眉生是我的女兒,且年紀尚輕,照理說,我應該避嫌。但讓我來給大家說一說我這個年紀尚輕的女兒在這一年內都做了一些什麼事情。」
「今年的四月末五月初,安美盾突然慘遭滑鐵盧,造成股票市場一時混亂不堪的事大家還有印象吧?」
顧鴻華命蘇棠將安美盾最新一個季度的財務報表發給在場的每一個人,他說,「這樣漂亮的一份報表,那些客觀的盈利數字,正是眉生在完全沒有我資助的情況下,賺回來的。」
顧雲禮坐在顧鴻華身旁,聽著他擲地有聲地替顧眉生撐腰拉票,臉色哪怕已經竭力地控制著,卻還是顯得有些陰沉。
他側頭望向身旁的顧子墨,只見他面色竟有些發黑,豆大的汗順著額頭不停地往下滴。
「子墨?怎麼了?」
顧鴻華也發現了,他直接對陳越說,「將顧子墨先生即刻送醫院。」
「不!」顧子墨死死地咬著牙,「我沒事,我撐得住。」
顧眉生望著他死忍的模樣,神色平靜,眸色淺淡,一臉事不關己,束之高閣。
顧子墨吃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望著顧鴻華。他心裡徹底絕望了。
由頭至尾,顧鴻華根本沒有想過讓他進入鴻雲集團。
他瞪著顧鴻華,忽然扯起了唇,笑得猙獰,唇角處甚至開始泛起了白沫。
顧子墨看向在場的眾人,「你們……想知不知道,我……我父親當年是怎麼拋……拋棄了自己……自己的糟糠之妻,另娶……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