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思量的空隙,顧宛芝已經悄然離去。
第二日顧府卻是十分熱鬧,顧宛華一下學,巧月便迎上來笑道:「今日老夫人在府外搭了棚子施粥,一大清早起百姓們就在府外排著長隊呢。」
想起家中父母,她雙眼卻是紅了紅,悄悄埋下頭去,下一刻肩頭卻被一雙手柔柔拍了拍,對上巧月差異的神色,顧宛華微笑道:「卻是我大意了,這旱天,你家中必也是顆粒無收的,這幾日取些銀子著人送回家吧。」
細長的眼睛裡帶著十足的感激與歡喜,「奴婢謝過小姐。」
是了,上一世,便在這時她的母親是生了一場病的。
這樣的旱天,如顧家這般富裕的商賈自是應對自如,苦的卻是數以萬計的百姓。
眼下,趙家縱然得了自己那四畝地,怕也是揭不開鍋了吧?
這般想著,她腳步登時加快了些,低低吩咐著:「備車,去趙家。」
巧月自她身後恭敬地應一聲是。
吃過了午飯,主僕便出了府。
馬車出了城,這一路上處處殘垣斷壁,這原本是許多貧農的家啊!田間也不似夏日裡那般,雖雜草叢生卻仍有一絲生氣,在這冬日裡荒蕪一片更顯淒涼。
照舊在岔路口留下老劉,只是這一次他站在原地卻有些猶豫,指著不遠處一方塌了的屋說道:「城郊盜匪猖獗,小姐可要老奴跟隨?」
搖了搖頭,顧宛華心中卻也有些動容,溫柔地朝他說道:「不礙的,你便在這候著吧。」
比起盜匪。她更加擔心的卻是身邊奴僕的背叛啊!
冷風吹的凌厲,緊了緊斗篷,她提步朝村子走去。
不一會幾間土屋便出現在主僕面前,院中一片蕭瑟,往日拴在牛棚裡那頭老牛也不知了去向,空蕩蕩的院中唯有煙囪處裊裊升起炊煙。
顧宛華見狀,歎氣一聲,站在院中對巧月說道:「將來時拿的銀兩都贈了吧。」
巧月應了一聲,朝那炊煙升起的灶房走了去。
不一會,門口便出現一個農婦急匆匆的身影。看向顧宛華,卻是激動的語塞起來,趙石頭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朝向顧宛華淡淡點了點頭。
只是還不待她告辭,許氏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激動地說道:「小姐恩情,趙家是如何也還不完的呀!」看向石頭,她大聲罵道:「還愣著。快向恩人跪下!」
石頭抿了抿唇,看向顧宛華,神**言又止,好一會,他才直直屈膝跪了下來,半垂了頭。訥訥說道:「小姐,請讓我跟隨你。」
低低一歎,顧宛華上前扶起了許氏,在她還未開口之時。許氏便道:「小姐大恩,我跟他爹卻是無以為報。只求小姐答應下來,允了石頭跟去伺候。」
顧宛華四下打量一番。心知趙家確實已揭不開鍋了,只是這事卻讓她有些躊躇,停頓了半晌,盯著石頭問道:「你甘願賣身為奴?」
幾乎沒有猶豫的,趙石頭堅定地點了點頭,看一眼許氏,他的頭又低低垂下了,「爹爹尚在病中,只求小姐額外恩賜,每月允我回家一趟侍奉爹娘。」
歎一口氣,顧宛華才緩緩點了頭,如今她身邊正是缺個得力僕從之時,他們既有這意思,她便也默許了。
得了她的允諾,趙石頭便自地上起身,小跑著回了屋,約摸半盞茶再出來時,他直直走向顧宛華身後,低聲對許氏道:「爹爹得知我日後跟隨了小姐,十分心安。」
離開了趙家村,遠遠便見著老劉在路口焦急等候著,迎上前來,他十分詫異地打量著這十五六歲的黝黑少年,張著嘴喚道:「小姐?」
對老劉的疑惑顧宛華並沒多解釋,只淡淡吩咐著:「這人叫石頭,以後便與你一同伺候我,今日你先帶他回去安頓,明日與管家簽了契我便將他要來。」
含笑看著石頭,她說道:「日後來了我院中也不必拘束,只是平日說話辦事仍要謹慎的好。」
趙石頭點點頭,有些倔強地開口回道,「都明白。」
當著趙石頭的面,她從袖中取出半顆銀子朝向老劉遞了去,此時她已收斂了笑意,淡淡地說道:「我不希望旁人知曉他的來歷。」
這下老劉卻是有些誠惶誠恐了,半伸出去的手不知該接不該接,半晌,他終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接過銀子說道:「此事老奴卻是為難……若是管家自去查,老奴也無法。」極快地,他又道:「只是老奴必定是不會對旁人提起的。」
這老劉,雖是貪財,本質上卻是個膽小又保守的奴才,似乎家中尚有老小,因此她是有些自信他能安安分分在她手下做事的,然而這僅是在沒有外界誘惑之時,因此提前對他作適當的鞭笞仍是必要的。
轉眼便過去三日。
這日正午,趙氏便將五位小姐齊齊召去了棠園。
在城中各貴族商賈悄然興起施粥散餅之時,顧家已跟風施粥三日,然而近幾日顧懷遠又聽說城中幾位貴夫人紛紛帶著女眷們入寺誦經祈福,因此他便也幾次三番催促起趙氏,如今他封了爵位,又風風光光大辦了一場,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再不是原先單純的商賈,一舉一動便有許多人盯著瞧,在貴族們響應朝廷號召救濟難民之時,他自是不能甘於人後。
趙氏想想也是,顧家現下雖未受影響,若這乾旱再持續,舉國上下勢必更加艱難,屆時老爺的生意定也會受極大影響。因此比之廣施甘霖自散家財,這誦經祈福卻是一件不須肉痛又博名聲的好事情。
喝止了嘰嘰喳喳的女兒們,趙氏徐徐說道:「各地乾旱,久未甘霖,朝廷上下甚是憂心,你們爹爹如今封了爵位。咱們顧家理應為朝廷出一份力,今日你們便跟著母親一起入寺祈福。」
「母親!」顧宛芝聞言立即不滿地站起身,叫道:「換成明日可好?今日我還有詩會呢!」
趙氏面上當即一沉,一揮手便拂落了茶盅,強忍著怒火,她道:「舉國大災之時你竟惦記著你那小小的詩會?可是母親往日對你太過縱容了?」
她這一摔茶盅,廳中幾位庶女卻是大氣也不敢出了。
顧宛芝實在是太瞭解趙氏的脾氣了,她面上越發平靜心中便越是震怒,趙氏吐出這句話她便知今日是無論如何也無商量餘地,若她仍與母親作對。母親定會懲罰她閉門思過幾月的!
隱下不甘與惱怒,她只得服軟說道:「母親息怒,詩會明日再辦。」
她這般說,趙氏面上仍不見緩和,此時薛媽媽進來說道:「夫人,香燭備好了。」
歎出一口氣,趙氏起身道:「走吧。」
今日趙氏發火,幾位小姐卻不敢放肆了。沉默地跟隨著趙氏出了府,依次上了馬車,坐在車中,顧宛華才稍稍鬆一口氣,心頭暗忖著:今日趙氏這般強硬,這詩會卻是要泡湯了。日後再遇,那劉琳定是要借此埋怨自己一通。
只是轉眼她便彎起嘴角來,在前世,他也是喜愛自己的。只是那時的兩人卻是相敬如賓的,而這一世。兩人之間卻成了這般情形,這實在讓她感歎世事無絕對。
這一路上甚是無趣。在趙氏特意的吩咐下,車伕走的極緩。
約摸一個時辰後,馬車才在靈懷寺山腳下停了下來。
這幾日靈懷寺也在布粥施捨,因此山腳下人潮如水,一下車顧家護衛們便齊齊擁了上來。
見此情景,趙氏也皺了皺眉頭,嫌惡地說道:「怎的這樣多饑民?」
一個僕從接道:「回夫人,饑民多是從北邊來的。」
趙氏搖頭一歎,轉身而去,眾小姐簇擁在趙氏身後踏上了台階。
行至靈懷寺外才見四處停放著馬車,這讓趙氏也是一愣,不可置信地指著一輛不甚華貴的馬車說道:「平民們也來祈福?」
望著擁擠不堪的四周,顧宛芝抱怨地接道:「母親說的是,那些平民們真是不自量力!本就貧窮,卻偏要來湊個熱鬧,方丈怎就由著他們來?」
她今日本就惱火萬分,對上週遭擁擠的人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誰料這隨口抱怨一句便引得週遭數個目光投來,眼瞧著這些人穿著打扮俱是中下,她更是不為所動,依舊昂首挺胸地站著。
便在此時,顧宛華微笑地開口了,「今日人多,二姐定是有些不耐了,只是菩薩面前卻是人人平等,平民當然能來得。」
人群中的憤懣這才平息了些許,便連趙氏也向她投去一個讚許的眼光。
礙於週遭憤怒的眼神,顧宛芝卻是不吭聲了,只在心中嘲諷著:怨不得她不喜那般說法,她的生母便是個平民。
下一刻,自身旁那輛平凡至極的馬車中走出一位中年婦人,方才情景她在車中看的一清二楚,一下車她便有些詫異地瞧一眼顧宛芝,低低歎氣了一聲,卻是走到趙氏跟前說道:「你家小姐這般說話,實是寒了眾人心,我等前來誦經祈福,不過出於一片赤誠之心。」
且不說那婦人穿戴卻是有些考究的,那番話卻讓趙氏無可反駁,當下,趙氏沉了臉,低低責罵顧宛芝道:「你這幾日接二連三的失態了!身為長姐,這便是你的教養和風度?可聽了旁人是如何看的!」
在那婦人的注視下,她這當家主母越發臉紅了,朝向顧宛芝,沒好氣地說道:「今日你還是莫要在人前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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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架,頗有些忐忑。
第一次嘗試這種風格還有些難以駕馭的感覺,所以我想本文缺點和毛病不會少。所以每一個訂閱了的親,我都非常感謝你們對本文的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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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謝訂閱了首章的親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