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易頗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問道:「宛華妹妹也喜愛他?」這樣說著,心裡卻是有些惴惴。
顧宛華稍作遲疑,仍是輕點了點頭。
張易不由自主便朝舒錦離去的方向望去,在他離去後,人群仍尾隨其後久久不肯散去,見此情景,張易感歎出聲:「莫說宛華,便是旁的小姐也那樣喜愛追隨他。外表美好的事物,總是格外惹人喜愛的。可惜我卻沒生得舒公子那樣好的樣貌。」頓了頓,看向顧宛華,他仍溫聲道:「只是舒公子他卻並非那般平易近人。」
對上張易,顧宛華確實愕然了,在她點頭之後,她的未婚夫不是應該在此刻勃然大怒麼?就算不當眾責罵她,也該是氣惱地拂袖而去的,她自是看的出,他仍是介意的,然而他此刻卻僅是語氣溫溫和和地感慨著。
她不得不承認,這麼個樣貌平凡,舉止溫吞,甚至於毫無個性的人,卻是個極有涵養風度之人。
一個寬容大度的人,必不會苛待了自己,或許,她該考慮嫁他做妾?
只是這想法只在腦中閃過一瞬便被她立時壓制了下去。
此刻張易表情十分落寞,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沿路追隨的小姐們,顧宛華淡淡笑了,「舒公子雖好,心性卻頗高,便是司徒小姐他也不放在眼中,這般人物,卻不是宛華這平凡庶女該念想的。」
這回答卻是讓張易心中實了實。
這足以證明她是個明白身份又懂得務實的,他方才實是有些過於擔憂了,她這樣省事的女子若嫁了來,母親怎會不喜愛她?爹娘若看重她,興許,以後能將她扶為正妻呢!
這般想法不自覺便讓他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只是一轉眼的,當他從喜悅中回過神時,顧宛華卻已自他身邊消失不見了。
她是何時走的?為何卻不知會自己一聲?
滿滿的喜悅還未和她分享呢,她怎會不告而別?自週遭尋了一圈,卻再見不到那淡定素雅的身影,帶著些失落,他又緩步走向兩人今日相遇的拱橋上。
遠處遙遙走來一人,待看清面目,他很快便欣喜起來,是那日那名婢子呢!
不待他出聲召喚,嬌俏的婢子便在他身前停下,今日她穿戴比那日更為得體,剛一停下,便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不知怎的,便讓張易失落的心中微升起些暖意。
昏黃的燈火下,鬼使神差般地,他竟覺得婢子的眉眼惑人極了,情不自禁他便伸出了手,只是很快他便搖搖頭,撇去紛雜念想,將手背於身後問道:「六小姐平日待人總是那般冷淡麼?」
婢子睜大雙眼,驚訝地說道:「小姐冷淡了公子麼?定是公子你惹了小姐不喜呢,小姐往日最是平易近人,便待下人也常有說有笑呢。」
他的表情更加落寞了。
便在此時,婢女上前幾步,仰起頭柔柔地說道:「公子別難過,奴婢為公子唱一首小曲兒吧。」
對上那雙關切中帶著些許戀慕的雙眼,他心中似有一根弦被撥動了,牽起那婢子的柔軟的小手,湊近了她,沙啞地說道:「陪我一會便好。」
偷偷望了張易幾眼,婢子面上露出格外甜美的笑意,兩人之間沉默許久後,她忍不住說道:「公子這般待奴婢,若是六小姐知曉了,可會怨怪?」
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起顧宛華,張易登時便清醒許多,忙不迭鬆開她的手,冷淡地退後一步,說道:「你走吧,這樣是有不妥。」
婢子面上呆了呆,方才滿心歡喜地以為他要許自己一個侍妾,卻未料到他前後竟是這般反應,當下,她留戀地盯著他寬大的手掌,好一會才傷心地哽咽道:「奴婢卑賤,卻是不配公子呢,這便告辭了!」說完這句話,她一手抹著淚,背過身一路小跑著離去了。
此時此刻,顧宛華卻並未回院中,方才離去後她便在路上遇上了她的二姐,她原本並不打算繼續滯留在菊園中,然而顧宛芝卻強拉著她訴說心事。
顧宛芝挽留她自然是為了劉琳。
「便在方纔,我見到了劉琳,誰料好些日子未見,他竟像是不認得我了呢!」垮著臉,顧宛芝無不失望地說道:「我與他問了好,他竟然淡淡地一點頭便與幾位小姐們離去了!」
顧宛華還未開口,她又絮絮叨叨說著:「前些日子還那樣溫柔,為何今日他見了我便匆匆離去?難道怪我沒有在第一時間去尋他麼?可是今日母親在一旁,宴上又有許多貴人,我怎麼好隨意離席?」
萬般理由她都想到了,卻未想到劉琳實是對她毫無興趣啊。只是顧宛華卻是不會告訴她的,當下便鼓勵她道:「興許便是那般原因呢,二姐莫難過,得空尋了劉公子解釋一番便好。」
她這般哭哭啼啼的哭訴顧宛華早便厭倦,幸好未過多久,夫人跟前的婢女便尋到了兩人,「夫人請小姐們入宴。」
原來是賓客們聽完了戲,這便又回到夜宴之中賞舞飲酒,從顧懷遠口中得知顧家五位小姐多才多藝,這便要請出來見一見呢,夫人便允了幾位小姐夜宴上表演才藝。
兩人剛入了內院,其餘幾個姐姐早已在外等候著,一見到顧宛華,顧宛菁便咯咯笑起來:「表演才藝,這可難為了六妹呢!六妹可要好生表現,莫給爹爹丟了臉才好!」
這般說著,她面上忍不住得意萬分道:「我會在宴上跳一支舞,屆時一定會得賓客讚賞呢!」
顧宛華淡淡一笑,這表演才藝一事趙氏早在數天前便叮囑過她們,只因現下幾個姐姐知道她無才,曲子也只會彈奏幾首,便不將她放在眼裡呢。
這般想著,已有婢子前來說道:「老爺請小姐們入內。」
幾人立即停止了交談,依次垂首斂目地自側簾魚貫入了內,一旁早有丫鬟等候一側引著幾位小姐入座,待幾人坐定了,顧懷遠便呵呵笑道:「這便是幾位小女。」
眾人的目光一一掃來,幾位小姐各自起身與眾賓客見了禮後,席間才復又談笑起來,便在此時,一個略帶譏諷的聲音自斜後方朝她說道:「你便沒有衣裳了麼?怎地還穿著那日那件?」
她不由轉過頭去,卻對上劉琳一雙鄙夷的眼,她只得壓低了聲音說道:「宛華已定了親,自然是低調些的好。」
劉琳一撇嘴,說道:「迂腐之極,你與那張易倒也相配。」
她不動聲色回道:「張公子喜愛便好。」
劉琳又道:「即使喜愛,不過許你個妾室罷了。」
這話卻是戳中了顧宛華心事,心中暗暗惱怒起來,這人心胸狹窄,嘴巴惡毒,實在可恨!當下她便閉口不言,不願再與他多說,誰料過了一會兒,見她不肯開口,他又說道:「這般語塞,原來你也是不願的,我早便知道是如此,不過你這般軟弱可欺的性子,便是不願也不敢反抗。實在活該。」
兩人這般互動,雖是極小聲的,在這嘈雜的廳中實在難以引人注意,然而這你一言我一語卻被格外留心劉琳的顧宛芝一一瞧在眼中,當下,她氣惱地站起身,抬高了聲音朝向上首說道:「父親,何時表演才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