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看向張易,顧宛華柔柔地問道:「公子可歡喜?」
張易雖不善言辭,卻也並不愚鈍,自是知曉她問的便是與她的親事。雙眸帶著些笑意,他道:「當然,我、那日我見了你便求了爹娘前來提親……」
深吸一口氣,顧宛華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問道:「公子可是覺得宛華不配為妻?」
對上一臉認真的顧宛華,張易先是一愣,隨後便有些失落地想著:她果然因這此事生氣了。
只是做妻哪裡便能輕易承諾出口?爹娘必是不肯的。
想到這,他無不懊惱地歎道:「我是想娶你為妻的,只是……」明知斷無可能,他仍放緩聲音寬慰道:「這事,且容我再去問過爹娘。」
「公子不必再去說了呢。」微笑著打斷他的話,顧宛華垂眸道:「宛華只是庶女,身份卑微,方才不過隨口玩笑話罷了,公子莫要當真。」
張易久久端詳她面色,見她眉頭舒展,笑容俏皮,這才大鬆一口氣,訥訥道:「你不怨我便好。」
兩人一時無話。
不知為何,與這顧宛華呆在一處,便是不說話,張易仍覺心頭愉悅,他這般雀躍萬分,想到顧宛華自棠園出來,獨立於此,身邊不見一婢女,必是無趣了,不若便邀她出府一散?
正欲開口邀她,一眼便瞥見長廊另一頭一個邁著碎步的少女徐徐行來,他稍一怔的功夫,那少女已經來到兩人面前。
原來是秋蘭那婢子啊,顧宛華微扯起嘴角,她在婢子中算得上是少見的美貌,在她刻意的修飾下,身姿又顯妖嬈,引得張易也多看了幾眼,面上也敷粉描了眉,脫去這身婢女服,說是顧府的小姐也是有人信的。
在她暗暗尋思之時,秋蘭已略向兩人福了福,朝向張易,帶著些嬌喘,她笑道:「公子可叫奴婢好找,張夫人四處尋您不見,老夫人便吩咐奴婢來尋您呢。」
原來這婢女是來尋自己的啊,失望地應了一聲,他看向顧宛華,正想邀她明日再出府,只是不待他開口,顧宛華便淡淡道:「公子還是快些回去吧。」
秋蘭悄悄打量著神色漠然的顧宛華,又看看一臉欲言又止的張易,最後,她看向面目和善的張易,柔柔道:「還請公子跟著奴婢去呢。」
張易暗歎一聲,終是邁開了步子,在走廊的盡頭,他忍不住回頭望去,卻不見了顧宛華人影。
回過頭,他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可知六小姐平日喜愛什麼?」
甜軟嬌俏的聲音討巧地回道:「公子這便問對人了呢,奴婢原先便是貼身伺候六小姐的呢,六小姐先前最是厚待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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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宛華一路回了翠玉軒,張媽媽與巧月早在門前焦急地候著,見她遲遲歸來,巧月半喜半嗔道:「小姐方才跑去了哪裡,可叫奴婢擔心!」
張媽媽也道:「小姐親事眼見要訂下,日後自是再不比從前,進進出出還是引著奴婢的好。」
見顧宛華未有反應,她仍不厭其煩地跟在她身後叮囑道:「今日家宴,小姐這般提早離席可不好,夫人若計較起來,於婚事上頭改了主意可該怎麼辦?小姐既回來了,沐浴過後還是練練琴藝吧,今晨老爺送來一把新琴,囑小姐日後勤練,小姐可要去瞧瞧?」
顧宛華心頭只覺煩躁,擺了擺手,吩咐巧月道:「去備車,我想去靈懷寺上香誦經。」
張媽媽眉頭登時輕皺起,不贊成道:「小姐,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並非吉日啊。」
下一刻,對上斂目垂眸的顧宛華,她只得歎一口氣,攔下巧月道:「小姐年少,有時難免倔強,你做貼身奴婢,時刻要勸著些。」歎一聲,她道:「我去備車,城外天寒地凍,你且去服侍小姐換上一件厚襖吧。」
抬頭看向張媽媽,顧宛華淡淡一笑,「媽媽莫擔心,我定會小心。」
張媽媽歎氣一聲,直直盯著她道:「小姐莫不是不願做妾?」她仍不知今日夫人早已定下此事,只當顧宛華對這事心有顧慮,便勸說道:「小姐性子安靜,行事又規矩,便是做妾,往後安生做人,張家定也不會虧待了小姐呢。」
這話說出,卻是沒得到顧宛華回應,張媽媽暗歎一聲,轉身離去了。
穿上巧月取來的斗篷,顧宛華轉身踏出院子。
上了馬車,她才緩緩閉了眼,回想起這幾日來與張易短暫的接觸,她不由有些心灰意冷,張易性格溫吞,必定是靠不住呢。他已有了一房侍妾,往後定還要再納,日後待正妻入了府,內院事便更多,她一個卑微庶女,如何能有出頭之日?她求的僅是個平安自在啊,然而這卻不是他能給予的,他這人是個溫柔敦厚的,卻也因此護不住自己呢。
今日她當面問出張易那句話,便是看出他那般性格,實是不怕他責怪自己自不量力呢,他這人,若為朋友,興許是個忠厚可靠的,若為夫君,卻不個是能讓人放心倚靠的。
這般情況下,她若不反抗,等待自己的便是終生為妾,如四姨娘那般委委屈屈,一入雜院便是數年,即使重新得了夫君寵愛,日日卻要活在主母的陰影,旁的姨娘們的勾心鬥角中,不知有多心力交瘁。
如今已不比亂世那般開放,若她嫁去張家做妾,這一輩子便算是再無指望了。
猶記得重生後她與姨娘去靈懷寺。那一次,她明明很虔誠地誦經祈禱,滿心期盼這這一世能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然而現下她卻不得不重新思考著如何避過此事。
算來,前世她的嫡姐若不反悔,張家第二年便也有了反悔之意,張易迎娶的正妻似是他的伯母自京中為他覓得的吧?她的記憶已不大深刻,然而這卻和她半點關係也無,她若嫁去,只是個妾。
這般想著,前方馬車卻是一頓,驚訝之中,她伸手掀開車簾,卻對上一張粗獷的臉,那人騎於馬上,對上顧宛華,拱手呵呵笑道:「入畫見過小姐。我認出你這車伕,這才斗膽攔下車輦。想不到小姐也是這呂陽府人,那日回了府,公子還囑我領著郎中去瞧瞧你們主僕,誰料卻再不見小姐蹤影。」
在顧宛華的呆愣中,那入畫已經瀟灑地揮鞭遠去了,留下一串爽朗的笑聲,「我主人心善,得知小姐安然無恙便好。」
(有親疑惑,立志要做妻的女主就這麼容易做妾了?答案是追求幸福的過程不可能一帆風順,感謝大家對庶女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