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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節 文 / 明寐

    更新時間:2008-08-05

    如同任何一個帝國的首都,原威爾斯帝國首都也是全國貴族『群英薈萃』之地,所謂龍有龍道,蛇有蛇路,在斯比亞官員擬訂宴會名單的時候,貴族們便已知道了這個消息。說到底,無論是本身抱有何種心態,卻沒有人會拒絕這個能與佔領軍皇帝見面的機會。於是,稱病在家的突然康復,跑到行宮表演貴族健身操;玩失蹤的從角落裡敲鑼打鼓的出現,迫不及待的跑去行宮向斯比亞官員表忠心……種種表現,不過就是為了得到當夜宴會的請柬而已。

    因為魔族沒有在第一時間對斯比亞軍事佔領表露意見,這就向大家說明這件事裡大有文章,那麼在貴族們見識了斯比亞軍事實力和內政實力之後,一個能與科恩。凱達見面的機會就顯得異常的寶貴。這位皇帝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將會採取什麼樣的政策治理這片土地?這關係到貴族們在政治列隊中的選擇,更關係到貴族們眼下的生死存亡和未來數十年的命運。

    但作為一個已失往日強盛的過氣帝國,自然也有少數賊心不死的貴族在偷偷策劃、暗暗磨刀。不過就眼下這種局勢而言,想以少數人的極端行為去顛覆一個鐵一般的佔領事實,這個想法無疑是愚蠢的,但這些貴族卻堅信自己的行為將會是一個榜樣、一點火星,只要自己的行為能成功的燃起多數人的不滿和支持,推翻斯比亞的佔領──就是指日可待。

    通常情況之下,一個被佔領帝國要被消化,會有一個軍事──動亂──安定的過程,斯比亞已經破天荒的在極短的時間內結束了軍事行動,現正在全力由動亂向安定努力,而這些想翻身的貴族,卻要盡全力把這個過程推回到動亂甚至是軍事階段去,這就像是雙方在拔河,誰贏得這一局誰就贏得全部。而無論是參與拔河哪一方,他們都在爭取中間群體貴族的支持,因為這些貴族就等同是繩子上的那個紅色標記,而拔河的關鍵在於這標記的位置,只要這標記向著自己移動,對方拉過去再長的繩子都沒有用……不過這顯然是屬於作弊的一種。

    雖然斯比亞皇帝對很多事情都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但他手下的官員卻很懂得這位陛下的心態。於是,細心的官員把整個宴會安排得井井有條,長長的邀請名單在一個鐘頭之後送到了科恩。凱達面前,在每一位被邀請的貴族的名字後都有詳細的批注,不但有簡要的生平介紹和家族介紹,還指出這人的友好指數。在名單的最後,是由負責威爾斯地區的聯絡官提供的一串紅色名單,紅色名單前半是對科恩及斯比亞懷有敵意的人,名單後半的人不但懷有敵意,且有計劃在實施之中。

    拿著酒杯,斜靠在圍欄上的科恩。凱達陛下看完了這份名單,卻沒有立即說話,只是把目光移開,逐漸投射到天邊的那輪夕陽上。陛下臉上沒有表情,但絢麗晚霞反射回的光線,卻已讓他黑色的雙眼裡染上了紅……陛下身邊的人,無論是書記官,還是白影,又或者身為降將格倫斯都沉默著。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陛下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會掀起滿天血腥。

    『第一次帶著軍隊來魔屬,朕也這樣看過夕陽。』好半天之後,科恩才說話,語氣出奇的平緩,『在那個時候,朕還只是一個將軍,所需要做出的決定,不過關乎一場戰事而已……』緊張的氣氛瀰漫開,陛下身邊的人依舊沉默著,他們雖然是與科恩非常親近的人,但在這時候,大家的目光甚至都不敢與說話的科恩對視——皇帝的威儀,往往都是由時局造就。

    『書記官……』終於感懷完畢的皇帝陛下拿起放在身邊的另一份公文,『大家都嚷嚷著要誅兩個帝國原皇帝的九族,什麼是九族啊?』『九族……回陛下,這大概有兩個解釋。』書記官想了想,『第一是指以本人來算,上至高祖,下至玄孫這九代;第二是指父族四代、母族三代、妻族兩代;還有一些時候,九族只是一個代稱,意指殺盡一個大家族,直系以外並不株連;但又有一些時候……不但包括以上兩種解釋,就連朋友、師長也要盡算在內。』『那麼目前的情況呢?』科恩看了看身邊的人,平平淡淡的問,『這兩個皇帝的朋友、師長,你們一個也沒少抓吧?』『是的,陛下,因為還不清楚陛下要怎麼處置,所以兩個帝國原皇室所有人都被扣押。』書記官回答,『原坎普帝國皇室正在被押來的路上,三天之內就會到達,人數近千。』陛下先點點頭,再問,『無分男女?』書記官目光一垂,回答,『無分男女。』科恩放下酒杯,邁著不大不小的步子,來到格倫斯少將身前,用平和的目光看著這位年輕將領的眼睛,輕聲說:「說到恨,格倫斯卿應該是最恨這些人,在處理上,卿有什麼建議?『此時此刻,格倫斯少將知道自己猶豫不得,知道要立即說出一句符合斯比亞皇帝心意的狠話來,可是,那狠話卻固執的噎在喉頭,怎麼也湧不到口腔之中……前皇室的九族、朋友、師長之中,畢竟也有很多人令這位將領心有牽掛。

    看著面上表情堅毅無比,而狠話卻始終撂不下來的格倫斯少將,科恩微微一笑,轉身說:「這件事情啊!朕想讓格倫斯卿今天就去代勞一下。『陛下這句話無疑是晴天霹靂,格倫斯少將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就連其他人的臉色都變了,科恩陛下要求一個降將去殺自己往日朋友,簡直就是在致格倫斯少將於死地!

    『嗯,朕在考慮,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呢?人殺多了始終不是一件好事啊!所以啊!格倫斯卿你拿朕的手令去,放了與原皇室沒有直接血緣關係的人,並且發還宅院名份,好生安撫,其他的事情朕會再做決定……』說到這裡,科恩陛下轉過身來,奇怪的問,『格倫斯卿?你的臉色不太好,是連日操勞累了嗎?』『臣不累。』在瞬間就已嘗盡人生百味的格倫斯少將一個激靈,把兩腳一併,『臣隨侍在陛下左右,日理萬機的陛下都不曾說累,臣下怎麼敢妄言!』『才跟文官混了三天,格倫斯卿就會說奉承話了?這習慣對軍人不好,改掉。』科恩點點頭,笑說:「朕會給這些人補發請柬,不計前嫌。但有件事情朕說在前面,朕對他們的往日之事不再追究,那麼大家就安分守己一些,不要辜負斯比亞的善意……去做事吧!『』臣一定把陛下的意願向每一個人轉達!『格倫斯少將鄭重的行了禮,』容臣告退。『科恩微微一笑,向這位額頭上的冷汗還沒散去,神態卻極為輕鬆的少將點了點頭,後者隨即以矯健、充滿青春活力的步伐退出科恩的視線之外——科恩授權他釋放與原皇室沒有直接血緣關係的人,並沒有做出任何限制,這就是說,他想放誰就放誰,想不放誰就不放誰,這是科恩陛下送出的一份集信任、安慰、厚望於一體的大禮物。

    『陛下剛才的……那些話,』書記官輕聲問,『是在沒有留意的情況下說出來的嗎?』『朕什麼時候說話是不留意的?保持每日一笑,對一個皇帝來說很重要,因為……』科恩陛下轉過頭來,滿臉的壞笑,一字一句的說出讓書記官無言以對的話,『那有助消化。』在前廳拿到皇帝手令,格倫斯少將直接來到關押人犯的近衛軍營,在走出行宮的那一刻,這位將領就開始在心裡算計著、要怎麼與那些『與原皇室沒有直接血緣關係』的人進行面談。

    因為被關押的人實在是太多,除了少數身份特殊的皇族成員之外,其他人都被分開關在軍營操場的木製柵欄裡,格倫斯少將只讓當值軍官在操場邊準備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就開始了這次事關很多人生死的談話。當然,在一身戎裝,面無表情的格倫斯少將進場之時,歡迎他的不可能是和善的眼神,事實上,在看到他走近的時候,嫉恨的目光橫飛,惡毒的詛咒四起,國賊和叛徒的稱呼算得上是悅耳天籟……

    『提人犯。』坐下之後,格倫斯少將不慍不火,『有家族的提族長,不及三代提年長者。』『是的,長官!』當值的近衛軍軍官毫不遲疑的執行著命令,沒有看到斯比亞軍官眼中流露出看待『外人』的目光,這讓格倫斯少將心裡很欣慰,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情緒壞到極點——『嚓』的一聲,又一張椅子放到了桌邊,一位與格倫斯同樣裝扮,行動不是非常方便的將領坐了下來。

    來人是格倫斯少將以前的副官沙亞,真名辛迪亞。肯塔,世襲伯爵,斯比亞近衛軍少將軍團長。格倫斯少將眼看著這位辛迪亞少將漠然的在桌子上攤開公文,慢條斯理的準備紙筆,心中的鬱悶越來越厲害——看這架勢,自己負責的釋放事務,以後也少不了要跟這人打交道!

    『閣下來這裡做什麼?』格倫斯的目光很複雜,『皇帝陛下讓閣下來監視我?』『閣下走得匆忙,忘記了很多文件,皇帝陛下命令本將來協助閣下。』辛迪亞平淡的回答著,但他的目光卻是老樣子,讓格倫斯看了極不舒服,『本將將在職權範圍內,協助閣下。』『在本將看來,這只是一件小事,恐怕不需要閣下的協助!』即便是有旁人在場,格倫斯少將也不會掩飾自己對辛迪亞的反感情緒,『我去與皇帝陛下理論!』『在我們的皇帝陛下看來,一名將領最不可饒恕的是沒能完成指令,理論也好,告狀也罷,都要做完了事情再去。』辛迪亞少將用他那該死的招牌神情看著憤慨的格倫斯,『當然,我與閣下同一級別,以上意見只供參考。』自從跟隨在科恩。凱達左右以來,格倫斯少將已經充分領教了這位皇帝的做事風範,知道辛迪亞少將的話沒錯,於是悶哼一聲坐下——還好軍營的椅子都屬軍需物資,製造時誰都不敢偷工減料,要不然這義憤填膺的一坐不但會讓椅子因公殉職,少將怕也會被扎壞屁股。

    在兩位年輕的斯比亞少將針鋒相對的這段時間裡,一位『與原皇室沒有直接血緣關係』的年老貴族已經被押解到場。這位老貴族是原皇太子眾多導師中的一位,也是兩位少將都熟悉的人——因為兩位少將都曾從他手裡得到過勳章。在烏煙瘴氣的帝都貴族圈裡,這位老貴族的人品還算過得去,寫得一手好字,愛好也較單純。不過在這時,年老的貴族已被沉重的囚具壓得喘不過氣來,只能用嘲弄的目光看著不久前還被自己歌頌的兩位『青年英雄』。

    『解除囚具。』格倫斯少將強壓下想伸手去攙扶的衝動,『坐下,拿水來。』『我……的生命已到盡頭了嗎?』雙手能夠自由活動的老貴族先稍微整理了自己的儀態,再拿起水杯,一邊小口的喝著,一邊用自嘲的語氣說:「不錯,不錯,這時候還有熟人來觀禮,我走得並不寂寞。『打仗,格倫斯少將沒問題;拚命,格倫斯少將也還湊合,而要對付眼前這個他本想解救的老貴族,格倫斯少將突然發現自己缺乏鍛煉——在以前的生涯中,諸如這樣跟人磨嘴皮子的事情都是由自己的副官出馬,副官沙亞。

    『閣下可以走得很開心,不過那將是日後的事情了,我們今天要探討的不是這個問題。』如同往常當副官的時候一樣,辛迪亞少將直接把話接了過去,語氣也變得和善起來,『我們之所以要請閣下過來面談,只是想告訴閣下,您和您的家族,已經被皇帝陛下赦免。您的貴族頭銜,將得到斯比亞帝國的承認,您已經是斯比亞的貴族了。』『這是皇帝陛下發出的請柬。』格倫斯少將趕緊趁著老貴族發呆的時機把燙金請柬放到他手上,『皇帝陛下邀請您全家的成年成員參加宴會,就在今天晚上。』在確定自己沒有聽錯的情況之下,老貴族緩慢的放下請柬,問了句,『我的家族得到了赦免,那麼皇帝和太子……』『請閣下注意,要用前皇室來稱呼他們,因為斯比亞只承認他們過往的身份。』辛迪亞少將立即打斷老貴族的問話,『關於前皇室成員的命運,皇帝陛下還在考慮,但我個人認為,皇帝陛下會在與其面談之後再廣泛的聽取大臣的意見,而您的意見也將包括在內。』『將軍的意思,就是一定要我參加今晚的宴會。』老貴族苦澀一笑,『能見到斯比亞的皇帝,倒不失為一個為……前皇室脫罪的機會,不過我想問問,兩位將軍的意見是什麼?你們也是斯比亞的重臣。』『誅九族。』回答這個問題,辛迪亞少將眼皮都不眨一下。

    在老貴族的目光逼視之下,格倫斯少將也開啟嘴唇,鸚鵡學舌一般的說:「誅九族。『』這樣看來,我就更有必要參加宴會了,哪怕我人微言輕,也得向斯比亞皇帝說上那麼一兩句不要株連九族的話。『老貴族的手放在了請柬上,』你們就打算讓我這樣去參加宴會?『聽了老貴族這句話,格倫斯少將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因為貴族參加宴會是一件煩瑣的事情,馬車、隨從、服裝哪一樣都馬虎不得,而自己一心只想放人,何曾考慮了這些東西?讓這些人以現在的打扮去參加宴會,這樂子只怕就鬧大了,而要現在安排,顯然是來不及的。

    『皇帝陛下誠心赦免,當然不會為難大家。』辛迪亞少將把赦免公文推到老貴族面前,『我們不但發還宅院,還為您的家族準備了一切,您只要走出這個操場,就會看到配屬給您的馬車和隨從,甚至還有裁縫和珠寶商,今天的所有花費,都由皇帝陛下付帳。』『就這樣簡單?』老貴族接過筆,反倒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只要走出這地方?』『我想就這麼簡單。』辛迪亞少將看看另一個人,『也許格倫斯少將還有話要對您說。』『皇帝陛下讓我轉達一個信息給您。』格倫斯少將的身體稍微前傾,『以前一切都不追究,但從現在起,請安分守己。』老貴族下壓的筆尖凝在紙面上,冷眼看著格倫斯,『什麼叫作……安分守己?』『為整個帝國服務,忠實的履行一個貴族的職責和義務,做好自己職權範圍內的所有事情,包括勸諫皇帝陛下。』辛迪亞少將平靜的回答,『以上行為,我們視之為安分守己。』曾經身為太子導師,老貴族自然瞭解對方話中的含義,事實上他並不相信這兩個年輕將領所說的話,至少不是完全相信。為整個帝國服務?科恩。凱達怎麼可能讓旁人對整個斯比亞的事務指手畫腳?但他們的話卻讓他產生一種強烈的好奇心,很想一睹這位斯比亞皇帝的風範。就算對方今夜的宴會只是一個騙局,大不了宴會之後再回到這個操場而已。

    簽字、蓋章,老貴族完成了赦免的一切手續,旁邊的軍官將其家族成員釋放出來,發給馬車隨從,安排沐浴更衣,在軍營一角,老貴族還真的遇到了裁縫和珠寶商人……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去參加宴會,老貴族的小兒子因為先前出言辱罵格倫斯少將,被辛迪亞少將以斯比亞法律制裁,被罰五百金幣不說,還結結實實的挨了三十軍棍,未來十多天都只有躺在床上哼哼的份。

    而操場中的爭鬥,卻還在無形的延續著,格倫斯少將的目光並沒有緩和的跡象,而辛迪亞少將卻一如既往的整理著文件,不慌不忙的叫著:「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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