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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節 文 / 明寐

    更新時間:2008-08-05

    兩人看似隨便的聊著天,但都有意無意的控制著話題,因為大家都知道,彼此還只是一個過客的身份,不適合談一些深奧的東西。但此刻科恩與公爵卻共處在一個不怎麼寬敞的車廂裡,兩人之間的距離受到了環境的壓迫,這狹窄的空間無時不在的給兩人製造錯覺,一不小心,話題就會偏離原本的方向,變成知心朋友間的會話。

    人際關係是個很微妙的東西,通常,我們可以從兩人談話時所站的位置來推測他們的關係,例如交頭接耳的是家人或者最親近的朋友,半臂的距離是熟識的朋友,一臂的距離是同僚,一臂半的距離是下屬……相反的,這種本應該保持的距離一旦被突然拉近,也會加速兩個人的關係發展,更別說這兩位的血液裡都有同樣的成分,那就是──統帥魅力。

    清晨時,在半夜裡昏睡過去的仙尼亞小姐醒了過來,她的睫毛才剛剛開始抖動,斯維斯公爵和科恩的目光同時移到她臉上,睜開眼睛,仙尼亞呆了呆。

    「看什麼看!你們怎麼在我的房間裡?」仙尼亞小姐滿面寒霜,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公爵大人臉上,雖然身體虛弱沒什麼力量,但巴掌畢竟還是巴掌。而以斯維斯的反應能力,他完全能夠躲開的,可是他沒躲。

    「真不愧是吃遍天下老實人的大小姐啊!看看你這個樣子,哪裡像是中了毒的人。」瞅見斯維斯公爵極其無辜的神態,科恩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過你這次慘了,打公爵大人耳光的事情要是傳出來,公爵的形象就會大受打擊哦!說不定某位皇帝都會親自過問的。」

    「是嗎?對不起,我忘記自己在馬車上了。」仙尼亞小姐這才回憶起自己的狀況,滿面羞愧的對公爵說:「你……不要緊吧?」

    「他是不要緊啦!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我,因為我是目擊者。」科恩嘿嘿笑著,「魔屬聯盟第一俊美的男子與第一蠻橫的小姐在車廂裡相對一夜,清晨時小姐打了公爵一記響亮的耳光……我準備把這個秘密定價一萬枚金幣賣出,一定會有人搶著買的。」

    「你敢。」仙尼亞小姐威脅科恩,「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你!」

    「切,我還怕這個。」科恩沖斯維斯公爵一揚頭,「我們下去商量價格,讓大小姐化妝。」

    騎馬踩點的天堂發出停車的號令,兩個人下了馬車走到路邊閒談,幾個女僕立即從後面的馬車下來,抱著一堆物品去服侍仙尼亞小姐梳洗。

    科恩叫人在路邊支起桌椅,仙尼亞小姐還被攙扶下來吃了早餐,順便呼吸點新鮮空氣,她身中的毒是一種慢性毒藥,愉快的心情有助於減緩毒性對她身體的傷害。

    斯維斯公爵和科恩輪流逗她開心,就在科恩板著臉給大家講笑話的時候,一支規模龐大的馬隊從遠處的另一條道路上奔馳而過,馬隊中有人身著銀亮的鎧甲,也有人穿著平民服飾,更有為數眾多的僕人打扮的人跟從,豎起的貴族旗幟五顏六色,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

    一邊小口的喝著鮮奶,仙尼亞小姐一邊問,「這是些什麼人啊?奇怪的隊伍。」

    早在仙尼亞小姐問話之前,同樣迷惑的科恩就已經彎下腰去擦起了靴子,嘴裡還抱怨著路邊的污泥太多,把這個自己不能回答的問題推給了斯維斯公爵。

    「看他們的裝備,這應該是某國的一支貴族狩獵隊,你忘記了嗎?在前些日子我們也收到了這樣的請柬,這是一項歷史悠久的傳統活動。」斯維斯公爵抬眼看了看遠方,「每一年夏末冬前的日子,靠近分界線的帝國就會組織本國的年輕貴族子弟去狩獵,事後清點獵物,表現出色的會得到軍職推薦。」

    「狩獵在哪裡還不是一樣,為什麼要跑這麼遠?」仙尼亞的眉頭一皺,「難道是……」

    「你想的沒錯,他們狩獵的目標就是生活在神魔分界線上的部落居民,通常是分區域的圍獵整座村莊,帶得走的就帶走,帶不走的就丟掉。」斯維斯公爵淡淡的說:「我想你不會喜歡那種場面,所以就自作主張的幫你拒絕了。」

    「這群混蛋,居然用這樣的事情來玩樂!」仙尼亞一拍桌子,「在我們日落原,雖然各家也有奴隸,卻絕不會用這樣的手段對待他們。抓奴隸也就算了,為什麼要整個村子都抓?」

    「這是傳統。」科恩插了一句,「如果大小姐你不高興的話,我們去給他們下毒好不好?」

    「不用。」仙尼亞小姐的聲調立即放低,「你這個提議也不仁慈。」

    「公爵大人,前面傳來消息,我們距離那地點已經不遠了,天黑就到。」這時候,天堂過來說:「我讓嚮導去詢問了在此地逗留的獵人,他們說有大量的血族才從這裡過去不久。」

    斯維斯公爵先點點頭,然後問句,「獵人的消息可靠?」

    「他們答應等我們找到人再收錢,並且也願意陪我們一起去。」天堂回答,「沒問題。」

    「那麼就出發吧!」科恩站起身來,「我手癢了。」

    上了馬車之後,仙尼亞小姐突然露出疲憊的神態,身體軟軟的靠在椅背上,口中喃喃自語的說:「如果我的毒解不了怎麼辦?我還能活多久,還能再見到爺爺嗎?」

    斯維斯公爵心裡有點慌,連忙回答說:「你是一名出色的武士,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你不會出事的,我們一定能拿到解藥,你現在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看著斯維斯公爵少有的失措樣子,仙尼亞愣了一下,然後噗哧一聲笑了,眼中的憂鬱一掃而空,又顯得神采飛揚起來。

    「別瞎擔心了!我是一名出色的武士,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失去信心。這只是一點點小麻煩而已。不過……」說著話,仙尼亞若有所思,「但你們要答應我,拿解藥的時候不能傷害無辜的人,包括血族族長在內。」

    「看你怎麼理解無辜的含義,或者有人在你的這件事上無辜,在其他人眼裡卻是兇手。」科恩回答說:「我只能根據當時的情況來決定對策,看著辦好了。」

    夜,神魔分界線某處密林中,血族爭奪上古寶物的鬥場。

    鬥場兩側各有十數人涇渭分明的相對而立,一邊的人左臂上都戴著一個白羽裝飾,另一邊的人在胸前掛著一塊藍色的玉石。這就是分別在神屬與魔屬散葉開枝的兩個血族──神屬白羽血族與魔屬藍玉血族。雖然他們有共同的祖先,但千百年來卻彼此爭鬥不休。

    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的注視著鬥場中的動靜,在那裡,正有兩條人影快速的飛旋著,四把同一造型的彎刀破開夜裡清寒的空氣,一次次的在空中猛烈撞擊,清脆的響聲不斷從交手處傳出,震盪著向四周傳播。

    威紗的父親,曾經被科恩戲稱為「夜之靈伯爵」的白羽血族族長,也目不轉睛的看著鬥場裡的戰況。這是第三場比試,白羽已經先贏了兩場,如果再贏一場的話,對方就得交出一件寶物……但也不排除有不認帳的情況出現。

    而站在另一邊的藍玉血族族長就沒他這麼輕鬆了,因為他那邊的人並沒有到齊。不但先前重金邀請的幾位幫手遲遲未來,連本族中幾位好手也沒有到達集合地,如果場上情況有什麼閃失,他手裡的力量並不足以穩定事態……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就在這時,又有十幾條人影出現在鬥場外,藍玉族長定睛一看,正是自方馳援而來的精銳,一時心頭大慰──雖然只是兩支增援中的一支,但這樣的力量已經能吃定對方了!

    看到對方的人出現,白羽族長心頭卻是另一種想法,難道某人沒有阻擋住這股增援嗎?還是對方不只準備了一處增援?

    場中傳出一聲異響,是那種鋒利的金屬飛速切割過**的聲音,接著,兩個飛旋的黑影停止了移動,其中一個的身體在佇立片刻之後慢慢跪下,是白羽族人。

    得勝的藍玉族武士一聲冷哼,回頭就走,路過對手身邊時手一揚──血霧直噴上天,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傳遍全場。

    「卑鄙!」白羽族長大喝一聲,「勝負已分,居然還下殺手!」

    「抱歉。」沒有一絲愧疚,藍玉族長揚聲回答,「不過年輕人衝動一些不是可以被原諒嗎?我們都老了,以後將會是年輕人的天下,如果你覺得不妥,可以親自下場比試。」

    「我倒是想活動一下,無奈還輪不到我下場。」白羽族長的氣勢上絲毫不弱,「派第四場的人下場!」

    「別急啊!每次都這樣比試不累嗎?我現在有了一個新的想法。」自己實力上已經佔了優勢,滿懷信心的藍玉族長上前一步,「不如我們來場混戰吧!最後誰還活著,自然就帶走所有的上古寶物。至於輸了的……既然輸了,就不用再考慮了吧?」

    「這不公平!你們現在的人數是我們的一倍以上!」白羽族人中有人大聲反對。

    「公平?這個世界什麼時候講公平?我們講的是實力,實力決定一切,誰讓你們剛才不提議混戰呢?」藍玉族長哈哈一笑,「這就是家大業大的好處,我家跑腿的僕人都比你們的武士多!」

    「賢侄,別這樣說話。」白羽族長微微一笑,「你父親當年也用過這招,可後來還不是一樣的灰飛煙滅。」

    「我永遠記得我父親犯下的錯誤,所以我想再試一次,別說我卑鄙,你們也好不到哪裡去,截殺我族的高手是你們派出的吧!可結果又怎麼樣?」藍玉族長哈哈一笑,「我倒是要看著,最後會有幾個人活下來。都聽好了,除了這個老不死的,其他人都給我殺光!」

    雙方實力一目瞭然,白羽血族輸定了。勝券在握的藍玉族人轟然響應,白羽族人滿臉憤慨的迎上去。

    兩邊的血族越靠越近,眼看一場混戰在所難免的時候……伴隨著隱約的談話聲,鬥場邊的樹林裡有幾束光線透射過來,雖然光線黯淡、語音微弱,但這些已足夠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這裡是一個非常秘密的鬥場,外圍還有雙方族人放哨,這些外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兩邊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凝住身形,關注事態發展。

    「小姐,馬車被樹擋住了。」一個青年男性的聲音清晰的傳過來,「您要下車嗎?」

    「我累了,不想走。」一個清脆的女聲回答,「你想想辦法。」

    男的沒有回答,但眾人都清晰的聽到「鏘」的一聲,然後看到傳出聲音的那片樹林裡刀光一閃,幾棵樹晃了一晃,齊刷刷的倒下來,揚起的灰塵還未散開,又是幾棵樹倒了下來……不過片刻,「道路」已經開通,一輛普通馬車駛進鬥場。

    車窗的簾子緊閉,看不見裡面的人,而在車伕位置上端坐著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子,他腰上掛著一把戰刀,剛才砍樹的青年一定就是他了。

    看到馬車一直駛到眼前,最靠近馬車的藍玉族人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大聲喝問,「你們是什麼人!?」

    「普通人而已。」蒼白青年淡淡的回答。

    「幹什麼的?」問話的人有些憤怒,「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們是趕路的,到這裡只是路過。」除了一直持續的蒼白,青年臉上沒有任何變化,「這一看就知道,你腦袋沒問題吧?」

    如果能暈,在場的人一定都想暈過去,這麼離奇的出現,能是路過的嗎?

    白羽族長隱約覺得這件事的風格跟某人相近,但出現的這些人都不是自己所認識的,於是也只能不痛不癢的說一句,「年輕人,不要用這樣的語氣跟年長的人說話,這很不禮貌。如果是路過,那就趕快離開吧!」

    「我在這裡等人,不能離開。」車門打開,一個身穿魔屬貴族禮服的小姐出現在眾人目光之下,她看見了地上的血跡,厭惡的一皺眉,「這地方是你們買下來的嗎?還敢聚眾爭鬥,藐視人命。」

    「打官腔的小姐,這是在分界線上的部族糾紛,我勸你還是早點回頭為妙。」藍玉族中一位長老說:「如果走晚了,只怕出現一些令人遺憾的事情。」

    「遺憾的事?我想已經發生了。」貴族小姐口氣冷淡,「你們準備好接受懲罰了嗎?」

    「小丫頭片子,居然大言不慚,讓我挖出你的眼珠子做項煉!」藍玉長老不過看對方是貴族才客氣一句,既然對方不想退卻,他也就不需要保持風度了。

    「哎∼∼」在這個時候,樹林中又傳出一聲令氣氛變得無比詭異的悠長歎息。

    在馬車出現後,兩族都重新佈置了鬥場附近的警戒,誰知道還有外人出現,這就說明來人是扎手角色,警戒的人連信號都來不及放出就已經玩完了。

    一瞬間的功夫,除了幾個監視馬車的人不敢移動視線之外,其他人都同時轉身面對那片樹林,武士們握著武器的手裡幾乎捏出水來。

    「我說公爵大人,我們不過是走個夜路而已。」沉寂片刻,樹林裡又傳出一個充滿了活力的男性聲音,「怎麼說我們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你幹嘛又歎氣啊?」

    「你踩到我的腳了……」

    「啊!不好意思。」

    「混蛋!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藍玉族長到底是年紀不大,忍耐已到了極限,「有種的,就出來跟我血族決一死戰!」

    「跟我決一死戰嗎?」一個黑影從樹林的昏暗輪廓中脫離出來,噗的一聲吐出嘴裡的草根,說出一句能把對方氣死的話,「好大的口氣,就憑你也配?」

    一聽到這個聲音,白羽族長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他把手指一撮,在空中釋放了幾個大型的照明魔法。

    明亮的光線照耀下,這個口出狂言的黑衣人走到眾人十步之外站定,一臉的不屑表情也被眾人看得清清楚楚。稍後,一個身穿藍袍的年輕武士從後面走上來,站在黑衣武士身邊,看樣子,這兩位應該是魔屬貴族。

    「沒錯吧!」黑衣人伸出手指點點藍玉族長,「最先沉不住氣的是這個笨蛋。」

    「我還是想不通,我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跟你打賭。」藍袍武士又歎了口氣,然後掏出三個金幣放在黑衣武士手裡,「我認輸,辦正事吧!」

    黑衣武士是科恩,他身邊的青年武士自然就是斯維斯公爵,至於他們的奇特出場方式,那只不過是在馬車上打牌輸給科恩的懲罰而已……打牌的時候,科恩當然作弊了。

    「沒問題。」科恩把金幣放進口袋,眼眸中閃出的一絲精芒掃過全場,與之相觸者無不遍體生寒,「魔屬貴族辦事,無關的人給我收拾起東西爬!動作慢了的小命不保。」

    「除了魔屬血族,其他人都可以離開。」斯維斯公爵補充一句,「這是私事。」

    白羽族長正擔憂自己人手不夠要吃虧,聽到這樣的話當然是心中大慰,不過心裡始終牽掛著寶物,於是說:「既然各位是有私事,那麼我們就不方便打擾。各位,我先在一旁靜候,等你們處理完一切我們再繼續。」

    說完把手一招,白羽族人抬起犧牲者的遺體,大家回頭就向場邊走。

    「站住!你們給我回來──」一名藍玉族武士上前攔阻,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科恩一拳打在臉部,沒人看清科恩是怎麼出手的,但武士的身體重重的砸在地上,再也沒了聲息。

    「我的朋友中了毒,乖乖的把解藥交出來。」科恩站在眾人的目光中,指著車門邊的仙尼亞小姐,用冰冷如鋼鐵的聲音說:「留給你們考慮的時間不是太多,我每開口問一句,你們就得死一個人,聽明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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