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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篇 外篇 「黑暗傳說──聚散、約定」 文 / 明寐

    更新時間:2008-08-05

    魔屬聯盟,特拉法帝國,距離首都兩百里外的群山中。

    經過十來天的軟磨硬泡,白雲終於用自己無限的「誠意」打動了烏鴉,讓後者「心甘情願」的陪他去某處。白雲說了,既然已經成為了見習朋友,那麼烏鴉就有義務陪他半個月。如若不然,天涯海角他都要纏著烏鴉……

    半個月期限的承諾是否有保證先不管,白雲得把眼前的抓住再說。

    同時,兩個人很有默契的避開一路上的繁華喧囂,專揀難行的小道走。

    行進在秀麗的山谷,白雲的興致明顯高過烏鴉,他用極其生動的語言向烏鴉介紹著身邊的一草一木,力圖使這段旅途變得充滿樂趣。

    而烏鴉呢!大多數時候他都閉著嘴,也從來不笑,如果主動開口說話,那麼一定是某人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得太久。

    「不要這樣看我。」烏鴉通常會這樣告戒白云:「不然你就要付出代價。」

    「是嗎?明白了。」而通常,白雲會涎著臉把一個銅幣遞過來:「我是一個窮人,請看在朋友的份上打個折扣,這點代價請你收下吧!」

    「你要去哪裡?」對這樣一個絕世賤人,烏鴉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雖然自己是殺手沒錯,但要殺這個人也不是很容易,而最關鍵的一點是烏鴉面對著這個人的時候,心中連一丁點殺機都提不起來:「你去那裡幹什麼?」

    「我啊!我要去接一個小妹妹呢!」白雲露出溫柔笑容,比起他經常的那種真誠中帶點世故油滑中的表情,這樣的白雲更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親近:「那是我的承諾,我欠她姐姐太多了……」

    烏鴉看著白雲的臉色逐漸黯淡下去,最終變得悲傷,覺得自己的情緒也在跟著變化,心裡不禁又好奇又疑惑,這樣的一個人,難道還會有讓他悲傷的往事?

    「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再考慮要不要跟你去。」烏鴉淡淡的問。

    這一路上他已經領教夠了白雲翻嘴皮子的功夫,雖然挑起話茬又要讓自己心煩,但至少能暫時逼開白雲那種異樣的眼神,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要怎樣跟白雲討價還價。

    白雲稍稍別過臉去,像是真的回憶起了什麼悲傷的往事,就在烏鴉慶幸自己選對話題的時候,白雲以一種攙雜了悲涼的語氣訴說了起來。

    「其實,你應該知道了吧!我這人渾身上下都是毛病,我也知道你對我的第一印象不怎麼樣。」白雲的雙眼看著地面:「但在以前,我的毛病更多,到處得罪人……在半年之前,我終於遭到了報應。」

    烏鴉沒插話,靜靜的聽下去。

    「……在那樣的情況下,一個無法動彈的大男人,在一個弱女子的照顧下逐漸康復,當然這個女子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白雲繼續述說,一點也不在意烏鴉心裡會怎麼想:「而她是什麼職業呢?那種最低下的妓女,陪一個男人只有不到五個銅幣的收入……她卻要用這樣微薄的收入來支付昂貴的費用……」

    「……我能行動了,我想勸她換一份職業,但我卻沒有機會說給她聽,就在我準備那天晚飯的時候,她被人虐殺,最後死在我懷裡……」白雲抬頭望天,強忍著眼中的淚:「對她,我心裡有愧!」

    烏鴉沉默著,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她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把她的妹妹託付給我,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如果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那就不用活著浪費糧食了。」白雲伸出手來,摸摸脖子上那條廉價的項煉:「她的心是那麼善良,那麼希望妹妹能有個好出身,以後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可你知道嗎?要讓妹妹在魔殿生活一年,她要上交五十個銀幣。而接待一個男人她只能得到三、五個銅幣……為了自己的妹妹……她能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白雲的聲音哽咽著:「魔殿、而魔殿呢……就是這樣關愛子民的……」

    「接了她之後,你打算怎麼做?」烏鴉眼中沒有流露出什麼,只是輕聲問白云:「回憶過去的事沒有益處,忘記好了。」

    「我忘不了,我忘不了那座破舊的房子,忘不了那裡的每一樣擺設。」白雲搖搖頭:「我要給她最好的生活,最尊貴、最幸福的生活……」

    「她叫什麼名字?那個小妹妹。」

    「姐姐叫坦妮,妹妹叫琴倫,妹妹今年快滿七歲,一個月之後就是她的生日……」

    「如果你不想後悔,就加快速度。」烏鴉少有的罵了白雲一句:「你這個蠢貨!」

    「為什麼罵我……」白雲呆了一呆,而烏鴉已經衝出很遠了,白雲趕緊快馬加鞭的趕上:「到底怎麼了!?」

    「你知道修道院裡是什麼日子?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多待一天都是殘酷的!」烏鴉像是對宗教非常反感:「看不出來你平時油滑,關鍵時刻居然比豬還笨!」

    「明、明白了!」白雲一夾馬腹:「衝啊!」

    小道難行,四十里之後,兩匹戰馬先後累倒,烏鴉、白雲把累贅的東西一丟,縱身上樹,一路飛掠而去。因為兩人體力都很充沛,又不必受道路的約束,日落時分已經趕到魔殿所在的山嶺之下。

    「停──休息一個鐘頭。」烏鴉身體凝住:「現在是晚飯時間,我們最好是在晚祈禱的時候進去。」

    「好──好的──」好幾十里的長途奔波,白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對魔殿挺瞭解啊──」

    「你以為我是你嗎?」烏鴉沒好氣的說:「身為魔屬人卻連魔殿每日的作息都不知道,你能活這麼大真是幸運。」

    「你也不差,白色的夜行衣呢……」白雲好歹緩過氣來,靠著一棵樹上休息著:「我只有佩服的份。」

    兩人對視著,同時一笑──但烏鴉立即就恢復了淡漠的表情,因為在他笑的那一瞬間,白雲的眼神又變得悲痛起來。

    時間在緩緩的流失,天已經全黑了,可魔殿裡晚祈禱的鐘聲還是沒有響起來。白雲用手指捏弄著那條項煉,神色顯得有些焦急。

    「差不多了。」烏鴉身體一動,把包裹丟在地上,配劍已經掛在腰間,就是在這個時候,魔殿裡晚祈禱的鐘聲響了起來。

    「你走前面,我跟著。」烏鴉本不知道白雲是什麼出身,嘴裡不住的交代:「好言好語的詢問,絕不能生氣。你是來接人的,先得確定目標才行。」

    「好的。」白雲也樂得裝個菜鳥。

    「對方是祭司,你的魔法師身份根本沒用……」烏鴉走在前面,交代著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最後還說:「對了,面對那些祭司的時候,你不妨裝得猥褻一點。」

    「我是好人,我不會裝猥褻啊!怎麼辦?」

    「不會裝就去死。」

    烏鴉沒什麼廢話,白雲無所謂的聳聳肩膀跟上。沒過一會,兩個人拐上了蜿蜒而上的青石大路,魔殿那高大的圍牆就已出現在兩人的視線裡,一道鐵製欄柵的大門貼了金,看起來很巍峨、很莊嚴。

    白雲加快了腳步,在一個拐角處越過烏鴉,走到大門前。然後不慌不忙的在幾個護衛的注視目光中伸出手來,輕輕扣響了門環。

    一個護衛走過來,以桀驁不遜的口氣問:「你是什麼人?這麼晚了來修道院做什麼?」

    「我來自首都魔殿。」白雲用淡淡的口氣回答:「有事要見主事祭司。」

    「晚了,祭司不見客。」護衛以懷疑的眼神打量著白雲,他才不會相信這個既沒有馬車,又沒有隨從的人是從首都魔殿來的。

    「你最好通報一下,不然你們修道院今年的贖罪證書就泡湯了。」白雲的口氣變得冰冷:「一條小小的看門狗,你只怕是擔待不起。」

    「請閣下稍待,我這就去回話。」聽了對方的話,護衛身體一顫,口氣立即就變了,他先轉過身去跟其他人交代一句,然後小跑著去了院子裡那棟很大的建築。

    而白雲──算了,我們還是叫科恩好了,而科恩他當然不會知道「贖罪證書」是什麼東西,但烏鴉這樣教,他也就這樣說,沒想到還真的很管用。

    看來這贖罪證書的作用真的不小,不大一會,一個地位看起來不低的祭司跟著護衛走來,很恭敬的把科恩迎接進去。

    「希望上官不要責怪護衛的失禮,現在是非常時期。」祭司的臉上堆滿了笑:「主事祭司在大堂等您呢!請這邊走。」

    科恩微微點頭,走在祭司身後,穿過庭院中長長的通道,進入有著巨大落地窗裝飾的大堂。大堂中有一排排整齊的座椅,上百盞魔法燈把周圍照得透亮。

    「歡迎來自首都的信友,我是此地的主事祭司。」一個矮胖的祭司快步迎了上來,對科恩顯露出職業的、恰到好處的熱情:「我的朋友,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冷僻的修道院裡?」

    「職責所在。」科恩拿出烏鴉給他的一個徽記,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嘴裡用一副平淡的、公事公辦的口氣回答著:「祭司,請拿出你一年來的傳教及感召記錄,我要查驗。」

    「原來是地獄島魔殿巡查祭司──大人!請原諒我的再次失禮!」主事祭司彎腰下去行了大禮,還捧起科恩的左手放到嘴邊親吻著,這一連串的動作讓科恩一陣反胃,幾乎一腳把這個祭司踢出去。

    「還不快準備典籍供大人查驗?全部拿去我的房間!」主事祭司回身吩咐手下:「請大人這邊走,請大人走好。」

    坐在主事祭司的房間中,科恩看著面前堆積起來的各種典籍記錄大感頭痛,那些東西全是以魔殿專用文字書寫的,他哪看得懂?

    不過,身為一個皇帝,他對官場中的事卻是再清楚不過了,他那淡漠的目光從典籍上掃視而過,最後停留在主事祭司的臉上。

    「記錄不少,你想讓我看多久?」科恩把手中的目錄放桌上,抬眼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沒人告訴你嗎?對待巡查祭司,還是謙虛謹慎一點的好。」

    「是是,大人有何要求,我一定照辦。」

    「我要知道真實的記錄。」科恩的嘴角掛上一絲詭異的笑意:「真實的,你明白?」

    「這些記錄都是真實的……」主事祭司還要申辯,卻被科恩變質的笑容嚇住,不知科恩心裡在打什麼算盤。

    「按說一個小小的修道院,我不應該這麼關注。」科恩起身走到窗邊站定,背負著雙手,高大的背影中隱約透露出一股威儀:「你說的沒錯,這是個破地方,那麼就取消掉好了……這裡建一棟別墅的話應該不錯。」

    「大人手下留情啊!我不是存心欺瞞大人,只是剛來此管事不久,前任祭司又疏於管束,致使教務混亂、典籍失散,這都與我無關,請大人明鑒啊!」在驚嚇之中,主事祭司張口就是一長串的求饒加推卸,說的流利之極。

    「安靜一點,保持你身為主事祭司的雍容。」科恩連身都沒轉,不過就冷哼了一聲:「誰有功夫管你這些破事。」

    「那大人是要……此地比較偏僻,每年貢金節餘不多……」

    「那一點貢金就留給你養老好了。」科恩不禁氣結,但又不得不繼續引導這個笨蛋祭司:「雖然只是個小小的修道院,主事祭司也得換個聰明人。」

    「請大人明示,只要能力之內,我無不照辦。」主事祭司苦著一張臉哀求:「小人對魔殿的忠誠可昭日月……」

    「你還知道忠誠就好。」科恩已經在心裡罵遍了他的祖宗十八代,但面子上卻還要維持氣度:「這是個小小的修道院,要什麼沒什麼,你認為我為什麼而來?有很多話,身為巡查祭司的我也不好說……我畢竟還有上司,贖罪證書的最終數量並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這句話是烏鴉教的,到底是為什麼科恩也不是太明白……按他的想法,或者這個修道院有什麼特別的出產也說不定。等隨手敲他一筆之後,再附帶著要了琴倫走,這樣的話,既順利又不會讓他們起疑心。

    「小的明白了。」主事祭司面上一喜,語氣中帶有大事已定的興奮,他走到旁邊的書櫃處拉開一扇暗門:「請大人隨小的來。」

    科恩跟著他,經過一條窄窄的通道,來到一個地下的密室中。

    主事祭司一邊開門,一邊還討好的說:「難得大人有這樣的需要,我們這個修道院並不出名,每年製造的成品也不多……還好大人來得正是時候,還有得選。」

    厚重的大門推開,科恩雖然面色沒變,但心中卻燃起一股怒火──同時也明白到,為什麼烏鴉告戒他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保持冷靜了。

    「大人請看,這個小女孩已經準備好了,今年十歲。」主事祭司指著一個面目清秀,正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說:「胸部已經用藥物停止了隆起,而且嗓音方面也做了處理,換上男裝帶在身邊的話絕對不會誤事──是個處女。」

    科恩硬起心腸,強迫自己點頭:「不錯。」

    「這一個就更好,本是為一位大祭司準備的,不過大人喜歡的話就另當別論了。」某個不知死到臨頭的人還在討好科恩:「九歲,皮膚保養得極好,那雙眼睛如同會說話一樣……我們用上全套的手法,效果非常好,她們很乖,絕不會隨便哭鬧,咒語方面也簡單……」

    科恩心裡滴著血,挨著個的看過去,一一辨認,卻沒找到一個跟坦妮長相相似的女孩子。

    「都是本來面目嗎?沒改變過吧?」科恩轉身問。

    「沒有,都是本來面目,而且是百里挑一……大人有沒有中意的?」

    「還沒有。」科恩心中大亂,一時不知何如是好:「我再看一遍。」

    正要舉步,科恩卻覺得自己踢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一個瘦小的身體正縮向牆角小几下的陰影中,依稀可分辨出那是一個小孩。

    「你在作死!」主事祭司衝上去,取下牆上掛著的一條皮鞭,沒頭沒腦的就劈下去:「小賤貨,讓大人摔跤的話,你就是死上十次都不夠贖罪!」

    小孩戰慄的身體蜷縮在陰影裡,用細得不能再細的雙手護著頭,嘴裡發出幾聲「啊啊」的叫聲,像是哭泣、又像是在求饒。

    「停手……」科恩隨意瞥了一眼,小孩脖子上的一點金屬反光卻幾乎讓他的心臟停止跳動:「滾開!」

    在主事祭司疑惑的眼光中,科恩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小孩從幾下抱了出來,像是捧著一件稀世珍寶。

    當然,站在科恩身後的祭司看不到科恩的眼神,在他的想法裡,這個巡查祭司和首都魔殿裡的那些祭司一樣,都是到這裡挑選供其發洩**的工具,他會看上這個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只不過是愛好怪異一點而已。

    「大人好眼力啊!這個小女孩還不到七歲,涉世未深,真正的極品……您看,她那讓人憐愛的眼神,多麼讓人心碎……」既然這是巡查祭司的愛好,當然要大聲肯定,主事祭司認為這是身為下屬的本分。

    「她叫什麼名字?」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她叫……應該是叫琴倫吧!我也不是很肯定,您知道我剛來不久。」

    「乖乖跟哥哥說。」這是溫柔如同春風的聲音:「你叫琴倫?是嗎?」

    小女孩驚恐的瞪著一雙眼睛,嘴唇發抖,消瘦的臉上一片蒼白,沒有回答。

    「回答大人的話!不回答把你丟去餵狗!」

    小女駭的身體一抖,嘴裡說出一串吐辭清晰、節奏分明的話,不過,這種祭司專用語科恩一個字都聽不懂。

    「烏鴉!」科恩強壓心頭的焦急,喊了一聲。

    「找到了嗎?」一身白衣的烏鴉出現在門邊:「那就走吧!」

    「她在說什麼?她在說什麼!」

    「是她的終生誓言。」烏鴉聽了聽,用科恩能聽懂的話說:「我是魔王的侍女,我的財富歸魔王所有。我是魔王的婢僕,我的貞潔歸魔王所有。我是魔王的奴隸,我的自由歸魔王所有。黑暗魔王,天地之主。一切生命、榮耀、威能出於您歸於您;我將一切獻於你的腳下,這本是您的恩賜。不論祝福還是災禍,我甘心從您的手中領受。黑暗魔王,天地之主。一切生命、榮耀、威能出於您歸於您……」

    「小寶貝,別說這個。」科恩露出最和藹的微笑:「說點別的,你叫琴倫是嗎?」

    小女孩張著嘴,依然複述著剛才的誓言。

    「你看、你看這個。」科恩取下脖子上的項煉:「你有個姐姐!有個姐姐啊!叫坦妮的姐姐,你還記得嗎?」

    小女孩驚恐的目光逐漸凝聚在科恩手中的項煉上,兩滴晶瑩的淚珠湧出眼眶,流過污跡斑斑的臉,滴落在地。

    她的嘴吃力的微張著,看她的口型,似乎是極力想說一聲「姐姐」,但最後,說出的卻依然是那段誓言……

    「求求你,說點其他的,說點其他的。」科恩心中的怒火糾結著,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著:「哪怕是叫一聲,哪怕是哭一聲也好啊……我怎麼跟你姐姐交代……」

    「這就是坦妮的妹妹?」門邊,烏鴉用冰冷的語氣問:「這就是坦妮用金幣供養,希望以後會幸福的妹妹?」

    科恩無言的點點頭。然後,科恩和烏鴉,兩個人的目光聚焦在早已嚇得說不出話的主事祭司身上──他手上正在猛拉扯著一條細繩,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拉。

    通向這個房間的通道,都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不要再逼她說話了,她說不出來。」烏鴉撫摩著劍柄,輕聲對科恩說,眼神變得有些奇怪:「除了那段狗屁誓言,她什麼都說不出來,說不出來……這裡的人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說著烏鴉的眼神變得生冷,抽出長劍向跑近自己的護衛飛撲而去。

    「不要怕,寶貝,一切都結束了,都結束了。聽哥哥給你念詩。」科恩含淚把琴倫抱起,靠牆而立,不讓琴倫看到房間裡四處噴灑的腥風血雨,嘴裡詠頌著以前從白影那裡聽過的詩:「大地和藍天、永遠蒼茫相依,日月和星辰、永遠沉默不語……」

    烏鴉白色的身影在房間中飛舞著,在科恩的印象裡,他第一次在殺人的時候發出了怒吼。

    「……巍峨的山崗,奔騰的激流,挺拔的樹木,柔軟的青草,都是自然的恩澤。」科恩抱著只可以用皮包骨頭來形容的琴倫走在通道裡,還很小心的單手撫著她的頭,不讓周圍噴灑的血腥進入她包含驚恐的眼睛,同時以溫和的語調在她耳邊詠頌著龍族詩歌,那些白影想讓他記住的詩歌:「我們要以敬畏謙虛之心對待這一切,在生存於世的每一天,我們謹記自然的恩澤,並努力融於其間……」

    烏鴉飛掠在狹小的空間裡,速度快得肉眼難以追上,通道前後全是他白色的影子,從各個入口趕來的數十名護衛連眼前什麼狀況都沒弄清楚,就已經被他攪成粉末。

    當科恩推開一扇鐵門,踏上通向地面台階的時候,烏鴉的身影又從他頭頂飛出,院子裡的護衛轉眼之間就沒剩下幾個。

    不知是什麼原因讓烏鴉發怒,但在他手下沒人能逃掉,科恩剛走出沒幾步,最後一個護衛也倒下了。夜風裡,烏鴉飛移的身影毫無預兆的停下,低頭閉眼,持劍佇立。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你發怒的樣子真的很帥。」科恩走到他身邊站住:「拜託你一件事,幫我把那幾個孩子弄到這裡來。」

    「你憑什麼指使我。」烏鴉沒有抬頭,低聲回答科恩:「什麼都沒做的廢人。」

    「從現在起,我不會讓琴倫離開我的視線。」科恩也沒轉頭:「僅此而已,沒有其他理由。」

    烏鴉很不滿意的「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情願,但身體還是一晃,倒著飛回了通道,下一刻已經把兩個小女孩放在科恩腳邊。

    「一共七個,全在這裡。」把小女孩們都救出之後,烏鴉的聲音裡又多了一分冰冷。

    「這個修道院還有什麼?」科恩看看烏鴉:「是什麼東西讓你更加憤怒?」

    「在那個房間旁邊……」烏鴉面容一緊:「你不會想知道的。」

    「他們應該發出警報了,我們應該離開。」科恩看看修道院樓頂燃起的火焰:「白影!」

    小鳥模樣的白影扇動著翅膀,飛到科恩身邊。

    「把這幾個孩子送回營地,我們在通道會合。」吩咐完白影,科恩又看看烏鴉:「如果沒有別的事,跟我一起走好嗎?」

    烏鴉的怒氣來得快,冷靜下來的速度也同樣快。此刻已經完全冷靜的他回望著科恩,正在心裡驚異著這個「見習朋友」的變化。

    在抱起這個小女孩之後,原本那種嬉皮笑臉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以前還從未見過的神情。

    那是什麼神情……是威嚴?是淡泊?是凌厲?是堅定?彷彿是這些的混合,又彷彿什麼都不是。

    但有一點烏鴉可以肯定,自己這個見習朋友已經表露出他的本來面目,或者說,他正在將他的本來面目一點點表露。

    「看完了沒有?」科恩出言催促:「我們的時間不多,離開這裡你再慢慢看好了。」

    烏鴉沉默著,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白影,把這裡燒了。」科恩向外面走去:「有能力的話,你把這山推平我都不怪你。」

    「那跟你念的詩不相符。」烏鴉走在後面,毫不客氣的挑毛病:「別在孩子面前說這個。」

    「抱歉,我的寶貝。」科恩親親琴倫的臉,又轉頭對烏鴉一笑:「謝謝提醒。」

    烏鴉呆了呆,科恩的這個笑容很真摯,而且跟以前那些「真摯的笑容」完全兩回事,令烏鴉幾乎想用微笑去回應,雖然在那一瞬間以殺手的冷靜制止了自己,但他心裡卻有點內疚。

    走在下山的通道上,琴倫的身體還在不停的發抖,兩隻小手緊緊的護在頭頂,根本不敢抬眼看一看科恩或者烏鴉,科恩心痛得不行,後來找了條小溪,給琴倫洗手洗臉。

    「小寶貝不怕,哥哥給你洗手,洗乾淨了哥哥給東西吃哦!哥哥這裡有燻肉,有臘腸,有小小的白麵包,還會有糖果的……」

    琴倫呆呆的看著科恩為自己洗手洗臉,連一點點的反應都沒有。

    「烏鴉,琴倫這是怎麼了?」科恩看著琴倫深凹下去的臉蛋,想到她以前可能遭受的折磨,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她才七歲,一時還不能適應環境的改變。」烏鴉坐在溪邊一塊大石頭上:「一直生活在那種地方,你突然出現,突然對她這麼好,她哪能立即適應?」

    「那要怎麼辦?」

    「別問我,我是一個殺手,只會給人死亡,不會照顧人。」烏鴉面無表情的說:「我只知道一點,如果你要想讓她幸福,就得很有耐心才行。」

    「雖然你一直在耍酷,可我知道你心中也並不是一潭死水。」科恩用小布條擦著琴倫臉上的污跡,笑嘻嘻的說:「再說了,我是一點都不喜歡你現在的表情,在這麼溫馨的時刻,你又何必要掛著一副冷臉呢?我們和小琴倫一起唱歌念詩不是很好嗎?」

    「如果你還想繼續做見習朋友,就不要試圖討論這個話題。」烏鴉站起來:「我們會有客人上門的,你帶著琴倫走前面,我來打發客人。」

    「不要那麼急嘛!反正你對付他們還不是小菜一碟,我們這樣耀眼的組合怎麼能被這些小雜魚嚇倒?」科恩仔細的清洗著琴倫的手:「我們的小公主可不能再髒髒的,我們要漂漂亮亮的,是不是啊琴倫?」

    「我早應該明白,你這樣的人是正經不了多久的。」

    「這才是我真實的一面。」科恩呵呵一笑,把琴倫抱到石頭上:「我是一個普通人,我不能做到讓任何人都滿意我,能在某一時刻讓某一部分人滿意,這已經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了。而現在,我得先讓我們的小公主滿意──當當!豐盛夜宵來啦!」

    飄散著香味的燻肉放到琴倫面前,琴倫的直接反應就是向後縮,離這些東西遠一點。

    「小寶貝,吃一點,多吃東西會讓你健康哦……」科恩還想說些什麼,可琴倫就一直往後縮,始終被籠罩在恐懼中。

    「你覺得瘦成這樣的孩子,她平時有機會吃燻肉嗎?」烏鴉對科恩的遲鈍反應嗤之以鼻:「一直處在那樣的環境中,當然對什麼陌生的東西都很恐懼。搞不好她還會以為你要對她怎麼樣,你得吃給她看。」

    「說的對啊……看來你比我瞭解小孩。」科恩一拍腦袋:「要不然你來陪她吃東西?我拿著你的劍幫你站。」

    「你覺得我合適嗎?一個殺手哄小女孩吃燻肉?」

    「對其他人來說,你是一個殺手沒錯,但對我來說,你是我朋友。」科恩笑著坐下,把琴倫抱在懷裡:「對我們的小公主來說,你是救她出修道院的一個大哥哥,站過來一點啦!你站那麼遠是嫌棄我們嗎?」

    「我不嫌棄你們。」烏鴉站近了一點:「我只是對你的表現有些失望而已。」

    「你對我的表現有期待我很高興……拜託,我以前可沒做過這樣的事,你要給我時間讓我學習。」科恩盯了烏鴉一眼:「別站著啦!坐吧!」

    「來,開始吃肉,這肉非常香哦!」科恩拿出小刀,把燻肉切成小片,分別遞給烏鴉和琴倫,自己也塞一塊到嘴裡,吃給琴倫看。

    琴倫面無表情的看著科恩吃東西,拿著燻肉的手一直放著,什麼反應都沒有,枉費科恩做出很享受的表情。

    「吃吧!小寶貝,明天哥哥帶你去吃其他更好吃的東西……」科恩一直說到嘴乾,琴倫才戰戰兢兢的放了一丁點的肉塊到嘴裡。

    「嚼、嚼一點試試看。」科恩和烏鴉都鬆了一口氣,科恩立即嚼給她看。

    也許琴倫是真的餓了,她先試探著嚼了嚼,然後將手上一大把肉片全部塞到嘴裡!

    「慢點慢點──我的公主,你會噎著的。」科恩哭笑不得,接過烏鴉遞來的水袋,倒了點水給琴倫:「慢慢吃,我們有很多,慢一點啊!」

    琴倫大口的吃著,眼神雖然從恐懼中解脫出來,但卻沒多少靈性,她只是盯著科恩,生怕他搶走自己的食物……這樣的吃相,再配上那樣的眼神,與其說她是個飢餓的人,不如說是頭飢餓的小狼。

    「我覺得不能再給她吃了,我怕她會撐壞。」科恩苦笑著對烏鴉說。

    「這很好理解,修道院不會讓她吃飽。」烏鴉搖搖頭:「她能在那樣的環境中活下來,本身已經很了不起了。」

    「看著她。」科恩站起來:「我離開一下。」

    「幹嘛去?」

    「找東西引開她的注意力,幫她擦擦嘴。」

    科恩跳進的旁邊樹林中,不一會的工夫就抓到一隻體態笨拙的小長絨兔,還有一隻羽毛很漂亮的小鳥。三更半夜的,虧他還有這麼好的眼神。

    「小公主,我回來了哦!」科恩走了回來,把手放在身後,臉上笑容可掬:「還帶了禮物回來──當當!漂亮的兔子和乖乖的小鳥!」

    看見乖巧的小動物,琴倫終於從飢餓中擺脫,她的眼睛在發亮,嘴裡「啊啊」的叫著,不停的搖晃著兩隻小手。

    科恩笑呵呵的把兔子和小鳥放到她手上,得到自己喜歡的東西,琴倫的臉上終於有了點笑容,她輕輕撫摩著長絨兔,然後把兔子放到腿上,又捧著小鳥看個沒完,最後還從燻肉上剝下一點肉絲,放到小鳥嘴邊……

    「小寶貝,鳥不吃這個……」科恩攤開手心,露出幾隻小飛蟲:「用這個餵牠。」

    小心翼翼的在科恩手裡拿過蟲子,琴倫的眼神裡帶著點感激,不再對科恩那麼害怕,而看著琴倫臉上的笑容,一旁的烏鴉臉色也變得很平和。

    「跟她姐姐一樣,自己的遭遇再怎麼悲慘,內心卻還是那麼善良。」科恩低聲說:「就算再怎麼艱難,我都要她臉上的微笑永駐──」

    「咻──」的一聲,兩枝弩箭向這邊射過來。烏鴉閃電般伸出手,把兩枝射來的弩箭抓到手心,手腕再一轉,將弩箭反擲回去──灌木中立即響起兩聲慘叫!

    小琴倫的身體在這哀號聲裡猛的一抖,呆滯的眼睛充滿了恐懼,「啊啊」叫著撲進科恩懷裡,她一隻手抱著小兔,另一隻手緊緊的摟住科恩的脖子,身體又開始抖個不停。

    「為了她的微笑,你得努力。」說完這句話,烏鴉向上飛起,矯健的身影在空中一折,滑入小溪對岸的樹林中,在他落地的地方,立即又響起一聲淒慘的哀號。

    「小寶貝別怕,有哥哥保護你,那些污穢、醜陋的東西將永遠無法靠近你。」科恩伸手抓回驚飛的小鳥,再抱起琴倫,把小鳥放到她手裡:「你也要鼓起勇氣,把小鳥和小兔保護好,牠們好害怕的。」

    琴倫睜開眼睛看著科恩,雖然臉上還帶著淚,但還是堅決的點了點頭。

    「好的琴倫,我們出發了哦!無論走到哪裡,哥哥永遠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你。」科恩站起來,大喊了一聲:「烏鴉──走了!」

    話音剛落,烏鴉白色的身影就飛過科恩頭頂,一聲尖嘯裡,落地處又有數人在血霧中化為粉末。

    「你是歡樂的精靈,你像飛鳥,你從自然的懷中飛來,毫不吝惜地傾倒著歡樂,為我們唱出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的心靈的曲調。」科恩走在烏鴉開闢出來的通道中,在琴倫耳邊輕聲說:「你就像一朵火雲,從地面升騰而起,上升又復上升,飛到藍色的天際,歌唱中不斷翱翔,翱翔中歌聲不止……」

    白影為打消科恩心裡的殺機,而在戰爭中詠頌的詩歌,終於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科恩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記憶力會這麼好,能一字不差的念出來,但不管怎麼說,琴倫的身體不再發抖,眼睛只看著微笑的科恩,身邊的殺戮一點也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只是辛苦了烏鴉,他得不停的飛來飛去,一個人獨力截殺前後左右靠近的敵人──不過照情況看,他應付這些人真的只是小菜一碟,他甚至還常常有空閒停下來看看琴倫的情況。

    就這樣走出幾里地,最後烏鴉被連續不斷湧來的敵人激起怒氣,回身來了個一鍋端,回來之後,他也沒說殺了多少人,反正這天晚上再也沒有人追上他們……

    天亮之後,科恩和烏鴉一陣飛跑,在中午時分到一個小鎮上買了所有需要的東西,先帶琴倫去看了醫生,還順便請一位大嬸幫琴倫洗了澡,換過衣服。

    在三個銀幣的酬勞誘惑下,大嬸盡心盡力,琴倫也終於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清秀的五官與溫和的眼神,都隱約可見姐姐的輪廓,雖然臉上還是那麼消瘦,但精神已經好了很多。

    「你是我的公主。」科恩抱起換了新衣的琴倫,連續轉了幾個圈子:「我要向所有人宣佈!」

    琴倫呵呵笑著,濕漉漉的頭髮在空中晃動。

    「她身體還很弱。」烏鴉站在一旁,神情冷淡的喝著白開水:「你小心點。」

    「我們不要理他,他嫉妒我們。」科恩笑嘻嘻的對琴倫說:「小公主,我們出發了哦!」

    烏鴉冷哼一聲別過臉去,卻在科恩視線所不能看到的角度笑了笑。

    「小寶貝快看,那是幽藍草!」科恩讓琴倫坐在自己的肩上,不住的指著路旁的景物給她看:「說一遍吧!如果我們大聲叫它的名字,它也會高興的,幽──藍──草!」

    「啊──啊──啊!」坐在科恩肩膀上的琴倫手舞足蹈,但還是不能說話。

    「說的好好,看向那邊,闊葉火焰樹!」科恩一點都不灰心:「我們大聲叫──闊葉火焰樹!」

    「啊啊啊啊啊!」

    「布榖鳥!」

    「啊啊啊!」

    「好樣的,小公主,我們大聲喊──我們很快樂!」

    「啊啊啊啊啊──咳咳!」

    「慢一點。」烏鴉出現在科恩身邊,小口喂琴倫喝著水:「我們慢慢來,你不用急著說話。」

    「對啊!我們得休息,找個地方吃飯去。」科恩呵呵笑著:「前面有個鎮子,我們去買糖!」

    一路上,科恩對琴倫都是本著一種極度溺愛的態度,琴倫雖然不會說話,但看到感興趣的東西,她的眼睛卻會閃光,不消說,下一刻那東西就會到她手上。

    當然,有些東西用錢是買不到的,但琴倫身邊有當世第一殺手。只要琴倫想要,只要科恩說一聲,烏鴉飛一樣的就出去了。

    可是麻煩來了,科恩大叫著:「你不是很瞭解小孩嗎?她在那個鬼地方受了這麼多罪,再讓她看見暴力怎麼行!」

    對於烏鴉這樣冷冰冰的人來說,要想說服對方拿出東西來可是萬分痛苦。而科恩就抱著琴倫在旁看熱鬧。

    烏鴉抗議,被科恩嬉皮笑臉的一句:「我要把全副精力放在小公主身上,這是你的要求。」給駁了回來。

    烏鴉被兩個人吃得死死的,被噎得說不出話是常有的事,而新奇的經歷讓烏鴉學會了很多東西,比如──威脅、開空頭支票。

    每當被氣的冒煙時,只要琴倫給出一個微笑,烏鴉就立刻沒了脾氣最可氣的一次是烏鴉費盡唇舌「搶」來對方的手鐲時,科恩和琴倫已經蹲在地上玩起了泥。

    「你們……」烏鴉第一次在說話的時候結巴:「你們……」

    「我們在玩泥巴。」科恩說:「你不要跟我說你從來沒玩過。」

    「其實……」一身雪白衣服的烏鴉低下了頭:「我沒玩過。」

    「那你還站著幹嘛?」科恩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烏鴉:「一起來玩啊!」

    「你叫我玩這個?」烏鴉幾乎氣炸了肚皮,但琴倫已經揮舞著一雙髒兮兮的手沖烏鴉去了。

    烏鴉正要閃避,卻被科恩一句:「別動,她喜歡你。」給定了身……烏鴉不忍的閉上眼,任憑琴倫抓自己的衣服,最後歎口氣,在琴倫的「啊啊」聲中把她抱起來放到自己肩上,雖然衣服上到處都是泥,但卻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哈哈哈哈……琴倫做得好。」科恩拍拍手上的泥,不懷好意的盯著烏鴉的衣服,又說了句讓烏鴉氣得半死的話:「朋友,你被我們的小公主拉下凡塵了。」

    在科恩囂張的笑聲裡,烏鴉搖著頭,也不爭辯就上路了。

    一路上,烏鴉共為琴倫「搶」了三枝頭花、兩對耳環、五個會閃光的魔法卷軸……成績斐然。

    當科恩聒噪著對烏鴉大加讚美,說他宛如是琴倫的救世主時,烏鴉通常會惡狠狠的盯著他,並一直維持到琴倫露出擔心的眼神為止。

    所以,烏鴉心裡的悶氣只有一個發洩的途徑。當琴倫看到馬鞭、棍子之類的東西時,眼中又會露出恐懼,會害怕的往科恩懷裡躲。那麼,這些東西就會在第一時間化成粉末。

    此後的幾天,只要琴倫高興,她隨時可以爬到兩個殺人狂的肩上坐著玩,她甚至發明了從助跑開始,到最後坐上肩膀一整套連貫的動作,既方便又快捷──當然,事先她會站到某人身前用手指指自己,然後「啊」一聲。

    在溫馨的氣氛裡,三個人都很快樂,雖然大家都不提分手,但這卻是注定的結局,又過了幾天無憂無慮的日子,分手的話終於還是被提出來。

    「是嗎?」烏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科恩正在喂琴倫吃東西:「我還是不能說服你跟我們在一起啊!加上琴倫也不行?」

    「我的命運不在我手裡。」烏鴉恢復了一向的淡薄:「讓你知道我的名字,而且還讓你活著,這已經很離譜了。」

    「你涉足的不是一個好職業,和琴倫的姐姐一樣。」科恩把手裡的小勺遞給烏鴉:「但我這次不想留下遺憾……離開你的職業,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助你。」

    「做什麼職業,不是我能決定。」烏鴉搖搖頭,接手餵著琴倫吃東西:「再說,我根本沒去想我要做什麼,現在這樣很好。」

    「如果有一天,有人讓你殺我呢?難道在殺了我之後你才肯回頭嗎?」

    「不會有那一天的。」烏鴉淡淡一笑:「你算個什麼人物?不會排在我的行程之內。」

    「我是說如果……你會怎麼做?」

    「殺手不會去設想如果。」

    「這是見習朋友的要求,我們來假設一下如果。」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也不清楚。」烏鴉把小勺遞回科恩手中:「我要殺的人,還沒有逃脫過的……」

    「什麼時候走呢?」科恩注視著烏鴉,低聲問。

    「現在。」烏鴉苦笑一下:「我不想拖拖拉拉。」

    「琴倫,烏鴉哥哥餓了。」科恩把小勺遞給琴倫:「喂烏鴉哥哥吃東西好嗎?」

    琴倫乖巧的點點頭,爬上桌子,把小勺舉到烏鴉嘴邊,科恩東張西望,盡量不去看他們。

    「琴倫要乖乖聽話,做個好孩子。」烏鴉把手伸進懷裡,掏了好半天才掏出一個頭飾,留戀的看上幾眼,再插到琴倫頭上:「烏鴉哥哥身上只有這個東西可以送你,哥哥是個不潔的人,沒有資格祝福你,但烏鴉哥哥永遠都會喜歡你……」

    「啊啊……」

    「我告訴你……」在烏鴉向外走的時候,科恩突然說了一句:「沒有人有資格說其他人不潔──誰都沒資格這樣說!」

    烏鴉停住腳步:「人人都這樣說的話,你也沒辦法。」

    「是嗎?那就打個稀巴爛好了,只要你留下來,我才不在乎這個!」科恩努力到最後一刻:「你心裡也並不承認這個吧?白色的夜行衣已經把你的掙扎告訴我了……別走!告訴我,我們還能見面嗎?」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嗎?」烏鴉再次停下腳步:「如果你有空,明年的今天,我們再見。」

    「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我的朋友。」

    轉過一個拐角之後,烏鴉從懷中掏出一塊蒙臉的面罩戴上,呆立很久才邁動腳步離開。

    而遠處的科恩抱著琴倫,從另一個方向把身影沒進落日餘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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