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8-08-05
次日清晨,皇宮正門處。
準備參加陣亡將士葬禮的官員們已集合完畢,武官上了馬,文官上了車,但官銜最高的帝國總參謀官卡羅斯少將並沒下令出發。
今天是官員們第一次以帝國官員的身份出席正規儀式,所以後勤部已經在昨天向文武官員們發放了新的服裝。文官們一色的藍色束腰長袍,沒有過多裝飾物,僅以綬帶和胸標顯示具體官階和職務,顯得非常簡潔、有精神。
依據黑暗行省的傳統,軍官們的制服式樣更加簡單,以黑色為主要色調,加上銀白滾邊和紐扣,寬肩、窄袖、束腰的上裝搭配長褲。軍銜在雙肩,軍種標誌戴在上臂。
從官職最小的尉官到目前軍銜最高的中將,以後人人都會穿這個,准將以上的軍官在服裝上闊氣點,多了一襲帶領的披風……當然,因為皇帝是軍人出身,所以軍官們在皇宮裡都獲准佩帶長劍。
「總參謀官閣下,人已經到齊。」等了一會,卡羅斯的副官提醒他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出發了?」
「是嗎?」卡羅斯少將一揚頭:「你認為那一輛向我們駛來的馬車是誰的?」
「馬車?」副官回頭看去,皇帝的專用馬車和衛隊正從正宮中門處開出來。
「你就待在這輛車上,我去迎接。」卡羅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新式軍服:「準備出發。」
皇宮正門緩緩打開,清脆的馬蹄聲裡,近衛軍騎兵護著車隊出發。
「皇帝陛下早上好,親王殿下早上好。」而在那輛巨大的馬車裡,卡羅斯正跟皇帝父子問安:「對了陛下,你不是說你不去了嗎?」
「當然我說過這樣的話,但你要明白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穿戴整齊的科恩一本正經的回答:「更何況我是一個皇帝,我得抓緊每一刻時光以完成我的歷史使命……」
「這話已經足夠唬人了。」眼看科恩就要長篇大論,卡羅斯連忙點著頭說:「陛下你就饒了我吧!」
「我很高興你明白我的意思。」科恩臉上的正經表情在瞬間就崩塌下來:「事實上是我昨天晚上的行為觸怒了某位內政監督,她肯定在飯桌上等著找我算帳。」
一邊看著公文的國相在這時抬了一下頭:「怎麼回事呢?」
「後宮的房間太多,我昨天晚上找錯了窗口……」科恩微笑著解釋:「結果繞來繞去沒找到要去的地方。」
「然後呢?」國相大人又看著手裡的公文。
「然後就糊里糊塗的跑到凱麗那裡,然後早上才找到去御書房的路……」
「據我所知,凱麗和菲琳的房間是門對門。」國相毫不留情的揭穿科恩的謊言。
「事情的重點就是在這裡,門對門而我卻走錯了,這已經成為一個解釋不清的錯誤。」科恩繼續著自己的謊言:「菲琳絕對不會讓我好看,我至少要避過她最生氣的早餐時間。」
「那麼,我只能祝你晚餐時走好運。」國相批閱著公文:「我會和你母親兩個人在房間裡吃,給菲琳留出生氣的機會。」
「我親愛的老爸,我是你兒子呢!」
「菲琳是我的兒媳,更是地位特殊的第一皇妃、後宮之首,而且她的表現一向很好,我憑什麼要幫你這個只會惹麻煩的兒子?」
「瞭解,現在不說這個。」科恩點點頭:「卡羅斯,老爸,有一件事我們必須做。」
「什麼事?」
「你應該記得,我們有一個讓水族逐步內遷的計劃吧?」
「有,但是因為經費的原因已經暫時中止了,水族到目前為止還沒能上岸。」維素親王抬起頭來:「我們預計在明年可以實現這一計劃,現在只能支援他們糧食。」
「昨天晚上我想到了一個問題。」科恩皺起了眉頭:「不是說神魔兩族都在追殺他們嗎?如果帝國內有大批水族人出現,我們無法向光明神族解釋這種情況。他們甚至會要求我們殺光這些人,到那時我們就麻煩了。」
「的確如此,那你準備如何做?」維素親王考慮了一下:「這個計劃知道的人並不多,僅限於我們最高層的人瞭解,往來物資全在內政監督的帳上,官員們甚至不知道我們和水族有來往。」
「停止內遷計劃,過段時間再說,我們繼續支援糧食給他們,但要更加隱蔽才行,派去水族那裡的軍事人員就不用回來了,籌備中的港口全用我們的人……」科恩轉向卡羅斯說:「我想,帝國境內偶爾有幾個水族人出現,神族應該不會為難我們,他們只對大批水族人有反感。」
「這倒是真的,在其他帝國的奴隸市場上,類似於水族這樣的奴隸很搶手。」卡羅斯同意科恩的看法:「那我立即就給他們去信。」
「好的。」科恩又想起什麼:「對了,你再告訴山德,讓福爾娜來聖都。」
「福爾娜小姐?以什麼身份呢?」
「什麼身份?你問我她以什麼身份來?我是皇帝,要操心的事數以萬計,這種小事不要來煩我好不好?」科恩一時之間想不出合適的理由來,於是把這個問題又踢給總參謀官。
「明白了。」而總參謀官只能點頭,自認倒霉。
車隊出了車門,駛向郊外。
跟叛軍比起來,在此次戰爭中帝國軍隊的傷亡很少,但激烈的聖都戰役仍然讓六千餘名士兵失去生命,或者在別人看來這代價微乎其微,但站在科恩的角度,這就是一個巨大的損失,他手裡總共才十五萬軍隊,失去一個士兵都會覺得心痛。
工兵團花了五天時間,在郊外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修建了陵園,六千多將士的遺體已經全部下葬。六千多白色墓碑排列成一個巨大的圓形,圓形中央樹立著一座巨大的士兵雕像,犧牲將士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刻在雕像基座上。
每一個墓碑旁都站著一個軍官或者士官,這些人是犧牲將士生前最好的朋友,他們手裡拿著朋友的武器和軍服,靜靜的站立在沉睡的朋友身邊。
換上新裝的近衛軍士兵在陵園內外戒備著,一個個精神抖擻、表情肅穆。看到車隊到達,主持儀式的軍官一點頭,軍樂隊開始演奏軍樂,這是皇家軍樂隊第一次亮相。
長長的車隊停在陵園外,官員們在門口等著皇帝。
皇帝穿著一身白色禮服,在國相和總參謀官的陪同下走下馬車,順通道進入大門。官員們跟在後面,穿越飄揚在頭上的數十面帝國旗幟,來到雕像下的空地上站好。
一系列莊嚴凝重的儀式之後,典禮進入尾聲,皇帝走到前面,對他的大臣和將領講話。
「我們今天來這裡,是為了緬懷在此次戰爭中犧牲的所有將士,一共是六千四百七十三人。」科恩看著這些手下,目光很平和:「我想在我們之中,我更熟悉他們,我能說出他們何時加入軍隊,何時完成訓練,何時在何地戰鬥,還有,他們在何地犧牲。」
這算不上一個好的開場白,有的大臣甚至在心裡埋怨起皇帝的秘書都是混飯吃的蠢材。
「我能記得他們,我甚至記得他們中的某些人跟我說過話,我還能永遠記得他們!但是,這對他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他們已經長眠於此。」說到這裡,科恩搖了搖頭:「我沒來得及給他們說說我的人生目標,我也沒能讓他們過上幾天舒服的日子,我只能在他們犧牲之後給他們一塊長眠之地──而他們!他們卻為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皇帝突然提高了聲音,讓所有在場的大臣心裡一驚。
「今天,我們已奪回了帝國!今天,帝國裡已經沒有戰爭!今天,我們穿著新的制服來到這裡……我們之所以有今天,是因為有無數士兵的奉獻和努力,但他們連新制服是個什麼樣子都沒機會知道!」皇帝終於說到了正題:「僅僅因為少數人的錯誤,我們失去了這些士兵,我請你們想一想,在我們把帝國從叛軍手裡奪回之後,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應該怎麼去做,我們用什麼回報這些甘願犧牲生命的戰士……你們不用急著回答我,好好想想。」
「這些天以來,我接觸了不少人,也接觸到很多公文,大家對帝國日後的發展提出了很多意見和看法。在這裡,我也不想說誰做得對,誰又做得不對,我只是要求你們凝視一下這些將士的墓碑,想一想他們的容顏,然後考慮自己的建議,重新寫出一份公文交給我。」科恩的目光籠罩著大臣們,表情依然平靜:「這些犧牲的將士,我衷心希望他們能得到安息,但活著的人卻應該繼續努力,沒價錢可講。」
「雄壯的軍樂、正式的儀式、有皇帝參加的葬禮,這真的不算什麼。」科恩昂起頭,他有些激動,語氣停頓了一下:「我心裡真的很愧疚,我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裡,當我想起他們的時候,我能拿出什麼東西來慰祭他們的靈魂,我們大家能拿出什麼東西來?」
「他們犧牲了,他們成為英雄烈士,他們的名字載入史冊,我們盡可能的給了他們這些……但我寧願讓他們活著!我寧願讓他們以普通人的身份活著,並享受生活的樂趣。」科恩恢復平靜:「查清每一個犧牲將士的家人,替我照顧好他們。」
大臣們還沒從皇帝的話裡體會出更多的意思,科恩就把儀式交給國相主持。在後者站在雕像前講話的時候,皇帝陛下已經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因為皇帝的脾氣一向如此,所以大臣們除了有一點點不滿之外,並沒有誰多加留意。
但是,當儀式收場的時候,國相大人在馬車上卻沒有看到科恩,等著他的又是變成科恩,一臉沮喪的阿布──皇帝又溜了!
國相大人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從阿布手裡接過幾封信,嘴裡自言自語的說:「真是會找麻煩啊!這次又得跑多久呢?」
馬車輕輕晃動,車隊正在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