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方雄說起這些年來的生活巨變、心酸經歷,蘇信一時無言,只能默默地陪著方雄喝酒。其實,不管以前經歷過什麼,至少現在的方雄懂事了,學會了如何堅強面對這個悲慘的世界。
這總該是好的。
少年的時光就是晃,用大把時間彷徨,用幾個瞬間成長。成長的代價就是痛苦,蝴蝶破繭一樣的痛苦,痛苦之後,才能翱翔天空。
蘇信和方雄干了最後一瓶啤酒,讓那些不愉快隨風而逝吧……
###########
第二日,蘇信喊著馬連成來到金福大酒店,羅卡婚慶公司的員工們已經就位,在佈置升學宴的大廳,而馬連成強行從陳家阜餐廳擼來的頂級大廚,已經按照馬連成的要求,挑選食材,準備明天中午的菜式。
「阿信,這,這花了好些錢吧?」馬蓮今天特意趕了過來,她總是不放心的,只是來了之後,看著佈置的奢華精美足足可以容納八十桌的大廳,忙碌的羅卡婚期公司職員,菜單上昂貴的菜品,有伊面蒸龍蝦,傳統佛跳牆,金絲紅母鱘,海皇魚翅羹,清蒸石斑魚等等,好些她吃都沒有吃過的高檔菜,不禁有些發愣。
「錢是花了一些,不過沒事兒。」蘇信笑笑,馬蓮又不是傻子,搞這麼大的陣仗,說沒花什麼錢馬蓮也不會信呀。
「馬姨,錢的事兒你就用不著擔心了,蘇信是誰呀?土豪呀,對於他來說,能用錢擺平的事兒都不是事兒,更何況這酒席也花不了多少錢,蘇大高富帥根本就不放在眼裡。」旁邊的馬連成翹著二郎腿,接話說道:「馬姨你現在什麼都用不著操心,酒席的事情有專業人員操刀處理,您只要記住一條,不要讓方雄知道這些,到時候才能個他製造一個大驚喜。」
馬蓮看著眼前的兩個少年,她的心裡忽然湧出了一股熱流,眼睛紅紅的,她真的是被感動到了,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感情的問題,但是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夠拿錢給別人呢?她不知道熊子上輩子究竟是積了多少德,竟然交到這樣的好兄弟。
「馬姨,我陪你去廚房和其他地方看看吧。」蘇信見馬蓮的情緒似乎有點兒感傷,笑著說了一句,而後陪著馬蓮在金福大酒店裡轉了轉,一切進展順利,馬蓮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是那種很開心欣慰的笑容,不過她還要去上班,蘇信就讓馬連成在這裡坐鎮,他自己開車送馬蓮去她的公司。
馬蓮的公司叫做中鐵四局集團有限公司,中國非常有名的國企建築集團,不過馬蓮所在的單位,只不過是中鐵四局集團有限公司位於裡津市的一個分部而已。馬蓮平時工作清閒,會計工資,工資同樣不高,每個月領三千多塊錢。
以前方海軍在的時候,馬蓮的工資完全用不上,不過方海軍走了之後,她的三千多塊工資成了家庭的全部收入,這些錢只是普通職工的工資,不過飯是有吃的,但相比於以往,生活質量會有很大的差距。
蘇信將奔馳車停在單位門口,等到馬蓮下車之後,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車外傳來一道略顯尖銳的聲音:「喲,小蓮,今天有車送呀,是不是你的新對像呀。」
「不,不是……」
馬蓮略顯急切的解釋說道:「這是我侄子,他今天沒事,送我上班。」
「我說馬蓮,我們倆是什麼關係呀,平時都在一個家屬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用不著騙我呀。」那個女人呵呵笑了一聲:「這輛車子是奔馳吧,看這樣子少說得百八十萬,霍,這麼多錢……你說開車送你來的是你侄子,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你有一個這麼有錢的侄子呀,誒,告訴我,告訴我,這人是那裡的大老闆?」
坐在車內的蘇信把兩人的對話全部聽進耳裡,這女人多半是馬蓮單位上的同事,以為守寡的馬蓮耐不住寂寞,在外面找了個郎,專程開車送馬蓮過來上班。而這個郎,當然說的就是他咯。
那個女人說話的口氣真的不中聽,有點嘲弄馬蓮不守婦道的意思。蘇信對此嗤之以鼻,如果他那天看見馬蓮跟那個男人在一起,絕對會很高興,要想想這都什麼世道了,男/歡女/愛再正常不過,馬蓮是寡婦,難道寡婦就沒有追求自己的愛情的自由嗎?說句實話,蘇信還真想勸勸方雄,讓他媽媽馬蓮再找一個。
「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子,柳杉,你別胡說了,傳出去不好聽。」馬蓮還在解釋。
那個被馬蓮叫做柳杉的女人卻是不依不饒了,「喲喲,有啥不好聽的呀,你家老方死了那麼多年了,你現在又是單身,一個人寂寞難耐,想著找一個有什麼不對的,更何況這可是鑽石王老五,不抓住實在可惜呀。」
蘇信聽的一陣火大,熄了火,推開車門下去,抬頭望向說話的那個女人。那女人年紀約莫四十歲上下,和馬蓮差不多,不過打扮的年輕俏麗,風韻猶存。
「喲,好俊俏的小伙子。」那個柳杉看到蘇信,愣了一下,而後立馬滿臉堆笑的開口說道:「原來真的是馬蓮的侄子呀,倒是我看走眼了。」
蘇信懶得搭理這女人,他出來的目的無非是為了證明馬蓮的清白,要不然以這柳杉的嘴巴,改兒的單位上職工全是馬蓮不守婦道的風言風語。
「阿信,這跟就是張靈兒的媽媽,柳杉。」
馬蓮見蘇信沒開口,說了一句。
蘇信倒是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女人竟然是張靈兒的媽媽,他突然發現那個張靈兒家和方雄家的情況有點複雜。看這柳杉的樣子,似乎是很瞧不起馬蓮,可能當初方海軍還在世的時候,方海軍穩壓她丈夫一頭,讓她心生嫉妒,現在方海軍死了,家道中落,她自然是很樂意補上一腳,往傷口上再撒一把鹽,冷嘲熱諷,把當初怨氣傾瀉出來。更可惡的是,她還禁止張靈兒跟方雄交往。
本來呢,張靈兒和方雄的事情輪不到他多管,如果他們互相不喜歡,或者是方雄單戀張靈兒,他更加不會管。不過呢,張靈兒的父母成天唧唧歪歪,沒事找事,橫加干涉下一代的感情,蘇信真的是厭惡至極,因為他曾經也受到過這種不公平的對待。
「哦。」蘇信應了一聲,見柳杉帶笑的臉上充滿了好奇地看著他,他沒有興趣給柳杉好臉色,對馬蓮說道:「馬姨,我等下還有事情,就先走一步了,你早點兒去上班……有些人的話,你就當做狗吠吧。」
柳杉的臉色瞬間由白轉青,而蘇信已經轉身離開。
「哼,得瑟什麼呀,不就是有一輛奔馳嘛,鼻孔朝天看不到人了。」柳杉瞟了眼轉身上車的蘇信,嘴裡滿是不屑的嘀咕了一句,而後瞧了不瞧旁邊的馬蓮一眼,轉身朝公司大門走去。
##########
蘇信沒有再管這事兒,他重新上車,驅車前往位於南郊的梅西湖公園,省委書記郭子健的父親郭老就住在這附近,郭子健說郭老想要見他一面,所以趁著現在沒事兒,趕來探望一下郭老。
郭老的家毗鄰梅西湖公園,是一個高檔住宅小區。蘇信來之前有和郭老通電話,知道郭老住在那一單元。
「叮鈴鈴……」
蘇信來到郭老門前,摁了摁門鈴。
「喲,我的救命恩人,你終於來了,呵呵……」郭老一見到蘇信,臉上頓時樂開了花,扯出無數道縱橫交錯的皺紋,他把蘇信請進家門,坐在紅色檀木沙發上,笑呵呵的說道:「蘇信,現在想要見你一面可是真難呀,還得要我兒子親自出面請,才請得動你,架子太大了,這樣子可不行哦!」
「郭老,那裡的話,我是個俗人,不好意思打擾您老的清靜,所以沒敢過來。」蘇信笑著應了一聲,他有兩年多沒有見過郭老了,現在這麼一看,並沒有太多的變化,郭老氣色飽滿,滿面紅光,一頭霍爍的銀髮,看來保養的很好。
三年前,他在裡津市政府大門口,出手救下被車子撞到在地、生命垂危的郭老,純粹是他本能的反應。這跟善惡無關,更談不上是什麼正義之舉。當時他根本就不知道救下的老人是南召省省長郭子健的父親(那個時候,郭子健還是省長。),事後也從未想過要什麼回報,事實也是如此,他救了郭老之後,除了郭老出院的時候,郭老當時說要與見他一面,他才去了,之後再也沒有和郭老聯繫。
如今,蘇信看著郭老的身體依然安康,心裡感到由衷的高興。
「你這兔崽子,什麼叫做打擾我的清靜。」郭老對蘇信的話好像很不滿意,板起臉說道:「我這老不死的最怕的就是清淨,一個人悶得要發霉了!」
「看來我錯了,我向您老保證,以後每回來裡津市,一定來您這兒坐坐。」蘇信笑著搖搖頭,見郭老親自動手給他上茶,有點兒受寵若驚,趕緊說道:「我來,我來,您老坐著說說話就好了。」
蘇信上好了茶,轉頭望了望客廳,見沒有人,開口問道:「郭老,平時就你一個人住嗎?」
「老伴去世了,兒女都有自己的事業,工作忙碌,除了保姆之外,平時就我一個人住,他們倒是想接我過去住,不過年紀大了,留念故土,去外地生活也不太習慣,離不開老家,死也死在這裡。」郭老搖了搖頭,「誒,不說這些了。」
蘇信點了點頭,年紀越大的人越害怕孤獨,兒女都不在家,這麼說來,郭老確實挺無聊的。
「小傢伙,考上南召省的狀元了,這麼大的事兒,怎麼沒搞升學宴呀。」郭老問起了他考南召省狀元的事情,說道:「我這個老頭子平時空閒的很,還想去喝喝你的喜酒呢。」
「我嫌麻煩,再加上爸媽也是這麼個意思,就沒有辦了。」蘇信笑著說道:「如果郭老不嫌吵鬧的話,明天會有一場升學宴,是我的朋友的,到時候您老就以我爺爺的身份,可以去湊個熱鬧。」
蘇信話音剛落,心裡就有點兒後悔了,郭老是什麼身份?南召省省委書記的父親,這麼大一把年紀了,怎麼可能去混飯吃?他這麼說實在是有點兒冒失唐突。
「好啊,這個主意不錯!」郭老一拍大腿,說道。
蘇信真的呆了一下,他沒想到郭老的脾氣這麼豪爽,直接就答應了,挺尷尬的撓了撓頭,說道:「呃……郭老,您老年紀大了,那種場合太混亂了,我怕到時候我照顧你不過來,您……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哼,我年紀是大了,但我沒變成走不動路的老不死。」郭老聽蘇信說他年紀大了,像個小孩子一樣很是不服氣,吹鬍子瞪眼道:「平時我還能吃兩碗飯,喝一斤白酒,不用考慮,就這麼定了。我不要你照顧,明天也不用你來接我,你報地址,我自個兒過去混飯吃。」
「那……好吧。」蘇信苦笑搖頭,不再接話。
「對了,小傢伙,我好像聽說,你年前在北京鬧出好大的動靜呀。」
郭老忽然換了一個話題,這讓蘇信有點兒錯愕,他沒有想到郭老也知道這些,不過轉念一想,郭老知道也是正常,畢竟以郭老的身份,想要知道北京皇城根下的那些豪門貴族的事情,不是難事。
看來,郭老要見他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事兒。
「當時我沒有辦法,無奈之舉。」蘇信笑笑,他現在盡可能的讓自己不去想北京的事情,因為一想到沈家,他的心裡就會有一種無力感,好比一座大山壓在他的胸口上,讓他踹不過氣來。
蘇信不知道,他究竟要怎樣做,才能向強大如斯的沈家證明自己!
蘇信微微呼了一口氣,說:「現在想起來,當初我的行為確實有點兒冒失衝動了,讓顧茜為我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最後才脫身離開。」
「冒失衝動是對的。」郭老搖搖頭,微笑著說道:「人嘛,就應該趁著年輕快意而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等你到了我這把年紀的時候,想做什麼都力不從心了。」
郭老頓了一頓,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說道:「小傢伙,你知道嗎,帥統千軍,但兵可吃帥!」郭老頓了一頓,問道:「你懂嗎?」
「不懂。」蘇信很誠實的搖頭。
「不懂沒有關係,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了。」郭老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略顯複雜,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過了許久,他才微笑著說道:「小傢伙,在沈家和薛家面前,你只是一隻兵而已,真正想要吃掉沈家這只帥的不是你這只兵,而是你上面的將,所以,你只管做好你這只兵該做的事情就好了。」
蘇信真的是雲山霧罩了,看來這郭老遠比他想像的還要知道的多,而且郭老今天召見他,就是為了北京所發生的事情。
蘇信誠懇道:「還請郭老指教。」
郭老不答反問:「你什麼時候離開裡津市?」
「可能一個月後吧。「蘇信應道。
「你走的那一天,過來見我一趟。」
郭老說了一句,不等蘇信反應,起身說道:「我肚子餓了,今天保姆不在家,小傢伙,你會做菜嗎?給我煮飯吃。」
蘇信差點一頭撞在了桌子上,這個郭老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一會兒像個老頑童,一會兒正經的不行。
蘇信起身說道:「做是會做,好不好吃就不知道了。」
###########
八月二十八號,清晨十點鐘。
這一天,住在五榮冠廣場附近的裡津市居民目睹了一場饕餮盛宴,五榮冠廣場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打頭的是一輛深藍色的蘭博基尼aventador,隨後是大紅色的法拉利berlita,緊接著的是純白色的瑪莎拉蒂gc,最後面,跟著茫茫多目極不盡的黑色奔馳轎跑cls300。
如此震撼人心的場景,簡直是亮瞎狗眼!
尤其是打頭的那三輛價值昂貴的高檔跑車,蘭博基尼aventador,法拉利berlita,瑪莎拉蒂gc,這三輛跑車總價值超過一千五百萬,平日裡在裡津市有一輛這樣的跑車出現,都是極為難得的事情,蘭博基尼更是從未在裡津市出現過,如今三台豪車同時出現,可想震撼力之大!
「這是哪個官家子弟搞的升學宴,這手筆未免太大了點吧。」住在五榮冠附近的居民好多都跑來看熱鬧了,尤其是一些小年輕,一臉的艷羨,嘖嘖讚歎道:「真是厲害,我要是能有這樣的車子,做夢都能笑醒呀。」
「車子上不是有嗎?」有人伸手指向停在五榮冠出口的那輛耀眼無比的蘭博基尼,蘭博基尼的車頭插著一桿紅色小旗子,旗子上寫著:「祝賀方雄同學高考大捷,榮升南召省公安大學!」
這全是馬連成的主意,為了給方雄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升學宴,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打頭的三輛跑車,還是他專程從省城星沙市調來的,之後,他向方雄媽媽馬蓮要到所有邀請人的名單,親自派車接人,然後五十多輛豪車在五榮冠廣場集合,接下來的行程,當然是接今天的主人翁——方雄!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吧!」
坐在蘭博基尼裡的蘇信抬手看了眼手錶,對著對講機說了一句,而後啟動引擎,在無數市民的注目之下,率先駛出了五榮冠廣場。
「收到!」
馬連成坐在蘭博基尼後面的大紅色的法拉利berlita裡面,嘴裡叼著中南海香煙,手持對講機,一邊開著車子,一邊對後面的車隊發號施令,「後面的車子保持三米遠的距離,不要亂了陣型,我已經跟裡津市的交通局打過招呼了,大家儘管放心的開!」
奢華無比的車隊自五榮冠廣場出發,一路經過南陵北路,梅西湖公園,北城大道,所經之處,引起無數市民的駐足觀望,拍照讚歎,場面壯觀無比,最後,車隊停在了位於裡津市北城大道的警署家屬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