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黃承分手後,蘇信先是找了個衛生間把身上的血漬清洗乾淨。他可不想回家給老爸看見,以為自己在外面惹是生非跟人打架,那非得給臭罵一頓不可。
倒騰了半天,身上的血污終於給弄乾淨了,蘇信離開醫院,坐上回家的公交車。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老媽謝小芬上班還沒回來,家裡就老爸蘇柄言一人。他被停了職,現在無事可幹,終於清閒了下來,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裡津新聞。
見蘇信進屋,蘇炳言透過眼鏡片望向蘇信,道:「大清早的去哪兒了?這個時候才回來,早餐也不吃。」
今天的事情那是不能讓老爸知道的,蘇信撒了個慌說自己去公園跑步去了。蘇柄言也沒懷疑,算是矇混過關。之後又和老爸蘇柄言說了會話,老爸是個工作狂,現在被停職忽然無事可幹,心裡肯定空落落的難受。
嘮了會兒嗑,蘇信回到房間裡看書,心裡暫時放下老爸撤職的事情,其實到了現在,他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顧愷之看過自己的那封信後的反應,如果他真的有想過保住老爸的職位,那封信就是表明立場,讓他明白他所做的並不是白費力氣。只要他保住老爸,不管老爸情不情願都會打上顧愷之的烙印,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身處鬥爭之外,任著脾氣想咋干就咋干。
至於救那個老大爺的事情,那純屬是一場意外。如果放在前世,可能蘇信也會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老大爺被車撞死而無動於衷。這是人性使然,一種下意識規避風險的天性,怪不得誰。只是重生而來,他的性格也在潛移默化中發生改變,很多不敢做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做了。
正如武大成對一中校訓勵學力行四個字所做的解讀,勵學天下博志之書,力行世間公平之事!
力行世間公平之事這話說的有點大,蘇信從來就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本事這胸懷,他只是希望這輩子自己別成了見死不救的白眼狼就行。其實把出車禍的那老大爺送進醫院的路上,蘇信已經很清楚這老大爺不是個普通人。要說沒想過因此獲益,那是假話虛話。
可蘇信總不能在黃承明著告訴他這老大爺身份特殊後還死皮賴臉的呆在那裡吧?如果真是那樣自己成什麼了?明明是見義勇為的好人卻變成了勢利小人,只怕連黃承也會看不起他,所以蘇信也就故作瀟灑的離開了。
不過蘇信也沒什麼後悔的,因為他救那老大爺的出發點僅僅是不讓自己後悔。
想了想這些事情,蘇信開始看書。到了下午,周朝然打電話來說他在君悅飯店訂了個包廂,兩家人很久沒在一起吃過飯了,今晚有空聚聚。
蘇柄言在家呆了一天,閒的渾身不自在,正想跟周朝然說說話,也就答應了。
六點鐘,蘇信一家三口坐電動摩托車去君悅飯店。本來蘇柄言堂堂的一個所長肯定是有專車的,但他除了工作的時候開開其他時間一律不用,都是騎自家的自行車或者電動摩托車。前世蘇信恨透了這輛電動摩托車,原因無它,就是太丟臉了。尤其是碰見熟人,面對他們略帶笑意的目光蘇信就感覺天生低人一等。所以他寧可走路也不想坐這種破車子,丟人現眼!
不過重生回來,蘇信自然沒這麼**,臉皮更是厚的令人髮指,現在就是讓他開著手扶拖拉機在一中逛上一圈也不是做不出來。
來到君悅飯店,君悅飯店是一家中檔飯店,新開沒多久,裡面的設施談不上高端大氣上檔次,但勝在樸素典雅,而且這裡的特色菜秦潮茶油水煮魚很有名。周朝然喜歡和蘇柄言在這裡聚會吃飯,前世蘇信自然沒少來。
在停著一排的高檔轎車的停車場,蘇柄言停好了摩托車,然後一家三口走向君悅飯店的大門,蘇信在很遠的地方就看見正站在大門口的周朝然夫婦,在他的記憶中,周朝然的妻子叫張曉鳳,三十四五的年齡,衣著打扮挺時尚,風韻猶存,對他一家都挺好很熱情,不過有點勢利,其實這也正常,她堂堂教育局局長夫人對待人和事的境界自然不同,三六九等的人就得用三六九等的態度對待。
周朝然夫婦一見走過來蘇信全家,立馬笑呵呵的上來打招呼。
蘇信喊了一聲,「周叔叔好,張阿姨好。」
張曉鳳笑著應了一聲,周朝然也樂呵呵地摸了摸蘇信的腦袋,然後兩家人邊說著話,邊朝周朝然訂好的包廂走去。
跟著周朝然夫婦走進包廂,一個女生闖入蘇信的瞳孔之中,他微微愣了一下。女孩十五六歲和他差不多大的年齡,穿著一身粉色連衣裙,一頭烏黑的秀髮用粉色蝴蝶髮夾繫起,黛眉彎彎,嘴巴小巧,長得好看。
這個女孩蘇信認識,而且是打小就認識,周朝然的女兒,周小恬!
周小恬比蘇信遲兩個月出生,因為蘇柄言和周朝然的關係,兩人可以說是打娘胎裡就認識,從小玩在一起,幼兒園和小學上的是同一所學校,在同一個班級,用的也是同一張課桌。那個時候兩個人關係極好,周小恬像個跟屁蟲一樣整天跟在他的後面,奶聲奶氣地,模樣可愛,開口閉口都是我信哥哥帶我去玩。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不過到了初中,蘇信去了七中,而周小恬在裡津外國語中學,兩個人分開,漸漸地疏遠,產生了差距,周小恬是越來越優秀,長相愈發漂亮出眾,蘇信卻越來越差,模樣大路貨。而且這種差距是全方位的,無論學習相貌乃至於家世,蘇信都配不上她。
以前兩家人聚會的時候,看著周小恬總是和蘇信膩在一塊兒,還會半開玩笑的說這兩個小傢伙這麼合得來,乾脆來個親上加親,等長大了直接結婚得了。那時周小恬就會拍著小手掌奶聲奶氣地說:「好呀好呀,我要嫁給我信哥哥咯……」
周小恬的燦漫純真惹得兩家大人哈哈大笑,心裡還真泛起過這種心思。不過隨著蘇信和周小恬的差距越來越大,蘇柄言夫婦也明白自己的兒子配不上人家的閨女,就再也沒提過此類敏感話題,倒是周朝然偶爾還會開玩笑說上兩句。
蘇信印象最深的是讀高一的時候,有一次他跟著爸媽去周朝然家裡吃飯,周朝然喝醉了酒又開玩笑說起這個話題,惹得大家都很尷尬。那個時候周小恬和蘇信正值青春萌動期,對於這方面的話題極其敏感,周小恬紅著臉回房間去了,他也是羞愧的手足無措。但更讓他難堪的還在後面,吃過晚飯後他去上廁所,恰好聽見張曉鳳從周小恬臥室裡傳出的聲音:「你爸也真是的,喝醉了酒就胡言亂語,蘇信那小子是什麼貨色,那點配得上小恬你!」
當時蘇信沒怎麼難過,面色如常,回到家裡卻失魂落魄躲在被窩裡哭了一整夜!
那句話對他的傷害實在是太大!那種屈辱的感覺就像吃飯吃到沙子,拉屎拉到肛裂!痛,徹骨的痛啊!隨之而來的是渾然無力,更加的自卑自棄!
從那以後,蘇信再也沒去過周朝然家裡,即使是兩家人偶爾的聚會,蘇信也寧願呆在網吧通宵打遊戲,頹廢墮落,也不會丟人現眼到用自己的落魄去襯托周小恬的優異!
就這樣,蘇信和周小恬關係越來越淡,一年難得見一面,讀大學後更是徹底失去聯繫。兩人就如同一條向兩端延伸的直線,出發的時候手牽手在一起,奔跑時卻互相背離,等他們停下腳步才恍然發覺,青梅和竹馬再也沒有了交集……
重生回來到現在,蘇信從來就沒想起過周小恬,哪怕是那天見到周朝然。如果不是今天兩家人的聚會,他可能永遠不會想起這個佔據自己童年所有色彩的小女孩;想起她奶聲奶氣的聲線;想起她的兩顆可愛的小虎牙,還有那小手拉小手度過的整個年華!
捫心自問,在前世他確確實實挺喜歡周小恬的,如果說對夏桔梗的喜歡是一種純純的初戀情結,從來不曾奢求過擁有;如果說跟溫婉只是弟弟跟姐姐的關係,永遠停留在不是親情卻勝似親情的層面。那麼對周小恬的喜歡就是久處之後產生的感情,顯得理所當然,他也一直覺得他們將來會在一起,甚至是結婚生子!
但是後來,他漸漸明白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這種不可能建立在世俗的價值觀上,也因為他永遠無法追趕上周小恬的腳步,而周小恬也從始至終不曾為他駐足過,哪怕一天一個時辰,一分或是一秒!
只能說,以前比翼雙飛的兩小無猜,長大後一個在地上爬得掙扎,另一個還在天空飛的暢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