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枚藥丸,呈熒熒綠色,霎是詭異,襯著太后臉上頗顯嚇人的笑容,尤為可怕。
吞入口中,卻是一股淡淡的芳香,很是沁人心脾。
太后輕笑兩聲,問道:「你可知你剛剛服下的是什麼?這可是清芳丸,由世上至香的三種花製成,服食之人終身身上都會帶著清香。」
說著深深吸了一口,一臉的陶醉,林晚桐低下頭,果然四肢百骸不知為何竟然開始發熱,而身上飄出淡淡幽香,甚是醉人。
然而太后忽然張開眼睛,陶醉的笑容依然掛在臉上,「只是半年之後,你便會香消玉殞,死時渾身腐爛腥臭不堪,就像一條……死魚。」
林晚桐背上一陣冷汗差點虛脫,太后之狠毒讓她不知道自己這個謊到底是在救自己,還是讓自己死得更慘,只能忙伏在地上,咬牙說道:「太后放心,半年之內民女一定會為太后尋得駐顏丹。」
太后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她自然不會告訴這個已被她捏在手心的螻蟻,清芳丸從來無藥可解,她就是要既拿到駐顏丹,又剷除這個禍害,即使她拿不到,等獨孤一統天下,她還是可以拿到貢國的寶物,永駐青春。
阿折放開了手,失去支撐的林晚桐一下子癱軟在地上,此刻她渾身濕透,頭髮骯髒油膩,甚至掛著幾片菜葉,而臉上一道醜陋的傷口此刻已經開始凝固,狼狽到讓人心疼,但她的眼神卻在亂髮之中晶瑩閃亮。
渾身都被濕透且沉重的冰冷包裹,又服食了那麼陰毒的藥丸,甚至作為一個女人被毀了容貌,本應喪失全部信念,但她卻彷彿看透一切。
之前她之所以可以隨心所欲,欺負公主,對抗雪兒,頂撞太后,完全是因為她身後站著獨孤烈,她以為自己聰明睿智可以逃離一切,但原來她離了獨孤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被人殺了拋屍荒野也不會有人替自己收屍。
她定住心神,想從地上爬起,卻四肢無力,頭腦一陣暈眩,而就在此時耳邊一聲巨響,福壽宮殿門被人一腳踹開,她本能地抱住頭,下一秒卻已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鈍重的,壓抑的怒氣。
「母后,你要我同你說多少遍?」
獨孤的聲音此刻聽來彷彿穿越了幾個世紀般遙遠,林晚桐一陣頭痛,她不知道太后會有多麼震怒,也不知道獨孤會怎麼對待太后,她在聞到獨孤身上淡淡氣息的時候,心中一空,一直堅守的防線頃刻間塌陷,冰冷疼痛驚懼虛弱終於將她,擊潰。
昏死在獨孤懷中的一刻,她終於長長的舒了口氣,管她半年後自己會不會死,至少這一刻,她終於安全了……
她陷入一個長長的夢境,夢中是糾結扭曲的一張張面孔,嘶吼著要將她撕碎坼裂,而不論那些令人膽寒的面孔如何追逐她,在夢中,總有一個黑色的身影將他們全部擋住,他死死地為她守住最後一片寧靜,宛若她的天神。
在夢中她從來看不到那人的臉,但她知道那人是誰。
她大叫獨孤的名字驚醒,一身的虛汗將襯衣浸濕,左臉頰傳來一陣刺痛,再次提醒她,並不是噩夢結束,厄運就會終結。
只要她不徹底逃離這生殺場,她就永遠是別人手中的玩物,生死不由己。
而此時一隻大手卻將她的手包裹,但這灼人的溫度。
獨孤這個人真的很奇怪,他永遠冷冰冰帶著讓人不敢靠近的冰冷與暴戾,但他的掌心卻帶著這樣暖到人心底的溫度。
「別怕,孤在。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似乎是想將他內心的歉疚揉到她的手心中去,天知道當他趕到福壽宮看到有如死了一樣被人折磨得幾乎失去意識的她,他有多麼痛恨自己沒有護她周全。
他答應過會保她無憂,卻讓她受了這麼重的傷。
林晚桐輕撫臉上的傷口,此時已經纏著薄紗,她忽然仰起臉面對獨孤展開笑容:「我知道你再也不願我受傷,那你放我走,好不好?」
冷靜沉逸,她不是害怕,亦沒有悲傷,彷彿在求獨孤給她一個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