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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篇 第36章 醉臥花間 文 / 如雪

    安葬了秀荷之後,我和默言相對無言,整整三天沒有見面,更不曾說過一句話。

    我不知道應該跟他說些什麼,雖然明知道她的死與我沒有太大的關聯。可是,總會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地問自己——秀荷的死,真的與我無關嗎?

    我想,他跟我是一樣的,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責任,卻免不了要陷入自責吧?或宅應該說他比我自責的程度更深?他是一個男人,卻保護不了曾經的女人,讓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喪了命。雖然他一直沒有表現出來,但是這對他明顯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一條鮮活亮麗的生命,就這麼黯然地消逝,沒有留下一絲半點的痕跡,誰的心裡都不會沒有遺憾。

    謝老七莫名其妙死在了關押他的刑部大牢裡。據說他死得極其恐怖和離奇,死前似乎遭受了數十種奇奇怪怪的刑求。聽說他死後,獄卒根本沒有辦法把他抬出來。因為他全身已沒有一根完整的骨頭,偏偏皮膚完好無損,他變成一張名副其實的肉餅。

    「王爺的女人他也敢碰?我看他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煩了!」無垢恨恨地咒罵。

    我默默地坐在牆角,心裡一陣一陣的疼——雖然秀荷沒有名份,但是在他們心裡,她一輩子都是默言的女人吧?

    「都怪我,沒有繼續派人保護她。害她孤孤單單的一個弱女子,才給那畜牲欺侮了去。」無痕恨恨地自責。

    「是啊,她其實很溫柔呢,每次去了,都會很歡喜地做很多菜給我們吃。如果,她不那麼貪心,一直藏著該有多好?」無心淡淡地懷念。

    人死了,剩在這個世界上的,就只有優點了吧?

    「其實,她也沒要進王府。如果,如果小雪肯讓王爺繼續養著她……

    這些年來默言不曾見她,他們這群做下屬的人反而與她接觸得更多。所以,他們對她有感情,我能理解。可是,心裡卻仍然一陣一陣的酸。

    「別胡說!」無塵厲聲打斷了無由的感歎:「事實上,小雪說得沒錯,王爺從來不去看她,一輩子把她禁錮在那所房子裡難道對她來說就是幸福的?你們誰真正替秀荷想過了?她守著這個永遠沒有的希望過下去,難道就不是一個悲劇……」

    淚,一滴滴地從臉上滑了下來。

    「小雪,你坐在這裡做什麼?」無名匆匆走來,看到我驚訝地低叫。

    「沒什麼,太陽太大,曬得有些暈,在這裡躲躲」我低頭悄悄擦掉眼角的淚,抬起頭衝他露了一個笑容。

    「小雪……」無塵從房子裡衝出來,呆呆地望著我:「你別理他們,全都在胡說八道。」

    無相他們在窗子底下站成一排,推推擠擠地,尷尬地不知該把眼睛往哪裡放。

    「你們在說什麼?我的壞話嗎?」我吸一口氣,故做輕快地看著他們,可是淚水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滑落,我知道,我現在的笑容肯定難看極了:「那我不妨礙你們,免得你們說得不痛快,走了。」

    「呃……小雪……」那群男人難堪得快要死掉,可憐兮兮地追上來又不敢靠得我太近。

    「哎呀,這樣子很難看誒。」我皺了皺眉頭,停下來嚴肅地看著他們:「我想單獨呆一陣子,誰也別跟著我,聽到沒有?再來我翻臉了。」

    我漫無目的地在府裡遊蕩,懶洋洋地,好像任何東西對我來說,都失去了吸引力。

    「灰兒,灰兒!」身旁傳來閃電不耐地嘶鳴聲。

    我走過,輕輕地撫著它烏黑亮麗的鬃毛,忍不住把頰貼到他的臉上:「閃電,你寂寞了嗎?想你的主人了嗎?」

    它親熱地伸長脖子在我身上著撒著嬌。

    我忍不住解開它的韁繩,把它從馬廄裡牽了出來,翻身上了馬背。閃電興奮地噴著響鼻,不等我催促,已經撒開四蹄箭一般向外竄了出去。

    它,一直被關在這裡,也嚮往外面的世界了吧?

    「小雪,小雪你去哪裡?該死!」身後是一連串模糊的低咒和驚呼,我卻聽而不聞,緊緊地抱住閃電的脖子,半瞇著眼睛享受著那御風而行的,希望所有的煩惱都可以隨風而逝,永不再來。

    當那幢矗立在花海中的小木屋出現在眼前時,我才霍然而醒——不知不覺中,我竟然已跑出了這麼遠嗎?

    我放開閃電,默默地在花海中穿行。那一大堆的袋子,依然亂中有序

    地擺放在階前,在五月最後的一抹春陽裡,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呆呆地坐在那堆藥材裡,我似乎看到臨風欣長優雅的身形在花間穿行,那雙修長有力的大手在各色配料間靈活地忙碌。

    像是被人蠱惑了一般,我慢慢地走過去,拿了一個竹盤,輕輕地打開一個袋子,隨意地抓了一種干花放上去。看著那些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各色花朵在自己的手上任意地組合,聞著那濃郁的芳香,看著那似錦的繁花,如怒海般狂湧的心潮,正奇跡般的慢慢平復。

    然後,很偶然的,在我搬開一隻盤子之後,忽然在那張長方形的木桌上看到了幾排極輕極淺的字跡。我低下頭去仔細讀了一遍,發現那竟然是百花釀的配方。

    我愕然了半晌,憶起那天臨風故做從容,一派釀酒宗師的模樣,想到他為了在我面前裝酷,偷偷看小抄的狼狽,我忍不住笑得流下了眼淚——那個男人,為什麼要這麼可愛與可惡?害我想少愛他一點都不行。

    我想了很多,從秀荷第一天出現在我眼前的直到最後一次見她,她握著我的手,笑著把匕首插進了她的咽嚨……兩個多月的時間,說長不不長,說短不短,卻已經使一個人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一遍遍地問自己——是我錯了嗎?我做得太絕了,沒有給她留退路,沒有給她留希望,才把她逼到了絕路上嗎?

    如果事情重頭再來一次,我會怎麼做?我會不會改變初衷,忍著委屈,默許她的存在?又或宅我會不會假裝糊塗,不去揭開他苦苦隱瞞著我的事實,讓生活繼續這麼平靜地過下去,就像過去的四年一樣?

    我問了不下一萬遍,然而,一萬遍的答案都是一樣的——我,還是會這麼做。是的,即使我明知道這樣的後果是秀荷的死亡,我依然會採用同一種態度。也許方法不會這麼激烈,但最後的結論卻是一樣的。

    然後,我又再想像,假如我是秀荷,假如我被默言拋棄了,假如今天遇到無賴的那個人是我……我,會像秀荷這樣嗎?

    如果今天換成是我,我絕不會走上跟她同樣的一條路。就好比,我在路上跌了一跤,不小心倒在了爛泥裡,那麼我會站起來,把自己洗乾淨,換一件衣服,換一個心情,重新面對生活。我不會像秀荷一樣,摔倒了,就索性躺在地上,把自己弄得跟爛泥一樣髒。甚至,等在那裡,設一個陷阱,讓別人跟她一樣髒……

    雖然花了一點時間,但我仍然慶幸自己及時地從紛繁如迷宮一樣的情感沼澤裡走了出來,沒有把自己陷到死胡同裡去。可是,我不知道的是,默言還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從傷痛裡走出來?

    把酒罈子封好,我拍拍手,想著它們會隨著時間發酵,慢慢變成一壇濃香馥郁的美酒,帶給別人快樂,解掉別人的煩憂,我淡淡的笑了。

    下到酒窖裡,那日與臨風一起釀的百花酒依舊擺在最醒目的地方。我伸出手慢慢地撫著那一排龍飛鳳舞的草書,揣測著他是用一種什麼心情來紀念這一段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我,都是那麼特別的感情?

    時間慢慢地推移,我卻眷戀這份淡淡的溫馨與香味道,徘徊在花田美酒之間,不忍也不願離去。

    「少喝點,那酒後勁足,會傷頭的。」恍惚間,他似乎漫不經心的關懷,又淡淡地在耳邊響起。我抬頭四顧,四處皆寂,除了搖曳的花梗,陪伴我的只有天上的一輪孤月。

    我黯然落淚,言猶在耳,人卻無蹤。

    今夜,他在何方,會不會也與我一起望著同一輪明月,思念著對方?

    我枕著花枝,聞著花香,飲著美酒,品著憂傷,累了,倦了,醉了,害怕了……

    孤獨與寂寞象千百條噬血的蟲,正瘋狂地吞噬著我的理智,撕碎著我的信心,「,」

    雖然知道默言遲早會明白過來,知道他總會來找我。可是這種彷彿無盡的等待的卻是那麼的難熬——也許是下個月,也許是下一秒,也許是永遠……

    「我不是早告訴過你了,那酒喝著甜,後勁卻足,不能多飲?」低低的歎息,悄然傳到耳爆一雙熟悉的黑色鞋底慢慢地踱到了我的身旁。

    我慢慢地抬頭,望進那一雙漆黑的星眸,伸出手衝他搖晃了一下,恍惚地笑了:「臨風?我好像真的喝多了,竟然出現幻覺了呢。」

    「該死,你喝了多少了?」他低咒,蹲下身來查看我的情形:「一個女人醉倒在荒郊野外是很危險的,你不知道嗎?」

    真好,又聽到他罵我的聲音了!

    「呵呵」,我順勢撲到他的懷裡,摟住他的脖子,望著他低低地笑:「醉了真好,可以看到你。」

    「知道我是誰嗎?「他悶著嗓子低喃。

    「你是慕臨風,「我笑嘻嘻地把他的面具取下來,拿到手上把玩:「戴著面具的慕臨風,瀟灑俊逸的慕臨風,會永遠疼我愛我的慕臨風……

    「蘇秦!」他抱著我的手一緊,眼睛裡驀地掠過一陣痛楚:「我……」

    「噓∼!」我伸指按住他的唇,微笑著搖著頭:「不要說,你什麼話都不要說,不要破壞這種美好的感覺,就這樣緊緊地緊緊地抱著我就好。」

    他深深地望著我,欲言又止,終於什麼也沒說,緊緊地抱住了。

    雖然時間已快是初夏,但山間的夜晚卻依舊有些寒冷。我貪戀他懷抱的溫暖,瑟縮著身體,偎在他的懷裡良久,忽然打破了沉默:「臨風,帶我賺離開這裡,離開京城。讓我們忘掉默言,忘掉秀荷,也忘掉蘇秦,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好嗎?」

    「你,真的很想離開君默言,離開生活了四年的地方?跟著我,你確定不會後悔?「他僵硬著身體,緊緊地揪住我的發,聲音裡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秦秦,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

    「呵呵,「我笑著醉倒在他的懷裡:「我知道,我要離開君默言,離開京城,我要跟你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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