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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賭錢 文 / 浪味仙

    138.賭錢

    有一次許峻嶺注意到阿長接了工資單拆開看了就塞到工作服的口袋裡,心裡計算著怎麼能夠把那張紙掏摸出來看一眼,知道炒鍋周薪到底是多少才好。

    下班的時候阿長把工作服丟在桌子上就去了廁所,許峻嶺也解下工作服往桌上一丟,又拎起他的那件,自言自語說:「這麼髒了帶回去洗洗。」

    拿了那件工作服到冷藏室裡開了燈,摸出那張紙一看,五千二百塊,扣了稅還有四千多點,比他還多一千來塊呢。許峻嶺腦袋「轟」地熱了一下,血湧上去在裡面「嗡嗡」地流著響。

    許峻嶺拿了衣服又慢慢地走到桌邊去,阿長正在掏我那件衣服的口袋,見了許峻嶺說:「你拿錯了。」

    許峻嶺說:「我隨便揀一條,準備帶回去洗呢,已經髒了。」說著指了油漬的地方,「你看,你看!」

    他從許峻嶺手裡接了工作服,伸手到口袋裡去掏。許峻嶺說:「有錢呀,我可是不知道!」他掏出工資單說:「錢沒有,有張紙。」

    許峻嶺說:「多少呢,拿給我瞧一眼。」

    他折了放到衣服口袋裡去說:「差不多就是那麼多啦。」

    那天晚上許峻嶺想著這件事一夜沒有睡好,急迫和焦灼折磨著他。范凌雲說:「你老翻過來翻過去的,我明天還要上課呢。」

    許峻嶺趴著不敢再亂翻,實在忍不住了才又慢慢翻了一個身,范凌雲說:「你想什麼呢,這麼睡不著。」

    許峻嶺說:「想什麼,瞌睡它自己不來,我也沒辦法。」

    她說:「你有心事,我知道。」

    許峻嶺說:「心事是錢的事。」

    她說:「錢的事不是,是人的事。」

    許峻嶺說:「告訴你是錢的事就是錢的事。」就把事情跟她講了。

    她說:「那你要說,你到加拿大一年多兩年了還這樣閉竅!你不說,別人一輩子也不會想起這件事,又不是他腰包裡少了錢。」

    許峻嶺說:「要錢好難為情的,不好意思,別人看著我也不配拿那麼多錢。」

    她說:「不好意思加拿大沒有不好意思這一說。錢誰都想要,明的!不好意思你就少拿錢,害得自己天天晚上翻來覆去。」

    許峻嶺說:「好,明天,明天我還不開口我就不是個人。」

    怕攪得她睡不著,他又搬了枕頭毯子到地板上去睡。第二天他一咬牙就把要加工資的事跟阿來說了,說出了口又覺得並沒有那麼可怕。都一樣做事,怎麼他許峻嶺就不配呢

    阿來含含糊糊答應了,可過了兩個星期還是沒有動靜。許峻嶺故意當他的面拆了工資單來看,把工資單一晃,用眼光去問他,他只裝著不懂。許峻嶺猜他沒到公司幫我說這件事,不拿他的錢他也不願意說。

    許峻嶺如果也拿那麼多錢,和他差不多,他心裡難受。人就是這樣的,你沒有辦法。這時七號店新開張,總廚王先生來問誰願調過去,許峻嶺馬上表示願去。

    阿來說:「做得不高興啦」

    許峻嶺說:「在你手下做,高興得很。還有不高興。那怎麼可能!只是炒鍋也做兩三個月了,還是拿油爐的人工,又沒有人幫我說,換個地方跟公司好說些。」

    他說:「留你在這裡做,公司我再去說一次。」

    許峻嶺說:「一次兩次反正謝謝你幫忙幫到底。」

    他仍信不過阿來,又偷偷找了王先生,把這件事跟他說了,他像記起什麼似的「哦」了一聲。許峻嶺說:「這件事就麻煩您了,搞成了我反正領您的情,不成呢我再找您,您也別嫌我囉嗦。真的在加拿大這麼幾年,像您這麼好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碰到。」

    他笑了說:「下次沒發下來你再找我。」

    聽他這話,許峻嶺想著有希望了,說:「那就拜託了。」本想低頭鞠一個躬,莫名其妙卻立正敬了個禮。

    下周的工資單下來,許峻嶺加了一千來塊錢。他想著這錢來得還算容易,只後悔沒早跟王先生說。心裡計算著這樣一年就多了五萬塊錢,人民幣幾十萬呢。想著心裡高興,臉上就笑了出來。阿唐在旁邊說:「許先生你一個人笑什麼,那麼高興。」

    許峻嶺說:「想起一件好笑的事,在國內的時候。」

    他說:「我以為今天發單下來,人工給你加了。」

    許峻嶺說:「加不加也隨它去了。」又馬上扯到別的事情上去。他現在更加明白為什麼做炒鍋的不願說自己的工資多少,輪到他自己也是這樣的心情。他並不比別人好些,別人也並不比他壞些。人就是這麼回事。

    那幾天阿來阿長和做油爐的阿良下班後不急著回家,在地下室玩牌賭錢。他們賭是真賭,不是意思意思來點刺激。他們叫許峻嶺也來幾把,許峻嶺說:「不賭錢就來。」

    他們都笑起來說:「許先生有沒有搞錯,不來錢的誰跟你來。打牌不玩錢,炒菜不放鹽,你今天出的菜不放鹽有人要沒有,你自己說!」

    許峻嶺說:「那我還不如送錢孝敬你們,省得你們麻煩,多費一道手腳,我還落了個人情,說不定哪年在街上碰了還請我喝杯茶。」

    阿良洗著牌笑嘻嘻說:「你們別叫他,他輸了一塊錢他老婆都查得出來的,會拍他屁股的。」

    阿長說:「不要說他這麼怕老婆,他呢是要留著錢辦大事業的。」

    許峻嶺說:「你們陰一句陽一句,說了都白說了,以為我會往火坑裡跳吧!」

    在旁邊看了幾次,也明白了怎麼回事,心裡癢癢起來,有一天終於坐上去說:「來幾手試試。」

    這種賭法是每人摸一張只有自己看了,以後摸的都亮開,最後誰的牌最大所有的錢都歸他。第一盤許峻嶺跟到第二張,牌不好就放棄了不再跟,輸了三塊錢。第二盤跟到第三張許峻嶺有了一對牌,堅持到第五張,三個人都放棄了,只有他和阿長,兩人把第一張翻開,許峻嶺有兩個小對子他只有一個,桌面上的錢四十多塊都歸了他。

    又玩了幾盤,贏的錢輸出去了。這一盤許峻嶺到第四張牌亮出來的就有三個5,別人看了都放棄了。阿良亮出來的是6、8、10。他毫不猶豫往桌上又丟五十塊錢,問:「跟不跟」

    桌面上的錢已經有一百多塊,許峻嶺想即使扣著的那張是個7,難道又發出一張9來許峻嶺去看他的臉色,泥塑的一般毫無表情。許峻嶺想著怎麼也不會有那麼巧,好不容易來一次這樣好的牌,桌上的錢又這麼多,被他嚇退了豈不可惜

    旁邊的人都催許峻嶺,他像被電操縱著似的,拿出五十塊錢用力拍上去,再發一張牌他是個7,扣著的那張亮開是個9,順子

    !一桌子的錢都被他摟過去,那泥塑的臉上露出沉著的笑意。許峻嶺不甘心又玩了幾盤,怕輸牌也不敢跟。身上一百多塊錢輸光了,又退到一邊去看,捨不得走開,心裡好懊喪,幾分鐘兩天的活又打水漂漂了。

    阿長要借錢給許峻嶺翻本,許峻嶺說:「火坑裡跳一回,屁股上毛也撩了,還敢跳!」

    阿良說:「贏都是從輸開始的,輸不起的人就贏不了。」

    阿來說:「許先生不要把錢看得那麼重,輸的不過是錢,幾張紙,又不是命。」

    許峻嶺只不做聲。想起該回去了,一看表,已經趕不上最後一班地鐵,只能搭阿來的車回去。他們到四點多鐘才走,許峻嶺到家已經快五點了。范凌雲還沒睡著,生氣地問:「這時候才回來,我一直沒睡著,我明天還要上課呢。」

    許峻嶺說:「你睡你的,把毯子枕頭丟到地板上,他進來就摸了睡在地板上。」

    她說:「那也不行。幹什麼去了,回來這麼晚!」

    許峻嶺說:「看他們玩牌忘記了,趕不上地鐵只好等著搭他們的車回來。」

    她說:「我今天九點鐘還有課,那肯定是上不成的了,我乾脆睡覺,反正去了也聽不進去,腦袋裡麵糊糊的一攤稀。」她又埋怨了好久,許峻嶺也不敢做聲。

    十點鐘許峻嶺掙扎著爬起來去小餐館幹活。范凌雲躺在床上說:「今天按時回來啊,我心裡有點什麼就睡不著,瞌睡過了到現在我都沒睡著,一晚不睡覺怎麼上得成課考試通不過就不得了。」

    許峻嶺說:「好。」

    出門的時候她又囑咐一遍,許峻嶺說:「好。」

    她說:「好就好,別到時候又不記得。」

    許峻嶺說:「都刻到腦袋裡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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