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又溫舊鴛夢
「按摩不」那個女人色迷迷地一咧嘴,晃動的手指上有顆碩大的金戒指,手腕上也有金燦燦的手鏈。那兩件飾物,已表明她不是俗品。要麼是有錢人金屋藏嬌的尤物,要麼就是床上功夫一流的妓女。
「……。」
許俊嶺裝做沒聽見似地看電視裡的鏡頭,裸露的肌膚卻飽受其氣息和色澤的刺激。前排的一男二女,一個左側臥位,一個右側臥位,兩人對話的聲音很小,卻十分地那個。
「哎,我最近是不是胖了」
「你本來就不瘦。」
「我最討厭胖了。」
「女人最好還是要點肉好。」
「問題是,我這胖老往肚子上胖哩,不像甜甜都往這兒,這兒長哩。」女的說著,往胸脯和臀部比劃著。
「哎,按摩吧。」許俊嶺身邊的女人有些衝動,熱力像火似地朝許俊嶺噴過來,「保你舒服滿意。」
「謝謝。我剛洗了桑拿。」許俊嶺知道了,白爽很會經營,洗過澡的男人想幹什麼,全被她猜度到了。身旁這位像螞蝗貼上來取不掉的賣肉者,很可能是經營中的子項目。女人見許俊嶺不為所動,卻也並不生氣,她不知從哪兒掏出塊口香糖放在嘴裡嚼起來,見前面有人起身走了,便一搖一擺地過去躺下,左右看看,側向左邊,兩三句話就談成了一筆買賣。她起身朝大廳一側走去,左邊肥胖低矮、五十開外的一個澡客,離她五米遠近地跟著去了。
好你個白爽,真是雲深不知處啊。許俊嶺起身回桑拿室,穿了衣服,正不知往哪兒去時,剛才的服務生笑嘻嘻進來了。
「老闆,我們老闆娘有請。」
「走吧。我算是開眼界了。」
舞廳在二樓,中間舞池裡人頭攢動,周圍是一圈小圓玻璃鋼桌,服務生在旋轉的燈光裡像螢火蟲似地來回穿梭著。
「許老闆,這兒。」白爽已在一張桌旁坐著,上面擺放著咖啡、飲料,還有打牙祭的開心果和美國提子,還有一盤聖女果。其實,後面的兩種水果,前者是葡萄味,後者是西紅柿味。所不同的,二者的形象直觀可人,葡萄有乒乓球那麼大,西紅柿只有大棗那麼小。
「嗨,嘖噴。你真是巾幗不讓鬚眉啊!」許俊嶺由衷地讚歎,「商海奇才,你。」他忽然想到《紅樓夢》中薛寶釵說的,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脾氣、口味都沒變啊!」白爽見許俊嶺端起咖啡就喝,生出故人相見的那種情懷。舞池中央那個地球般旋轉的射燈光線,從她五官緊湊的臉上劃了過來。
「……。」
許俊嶺回頭看舞池,那裡面全是人的氣味,肉乎乎的。
「跳一曲去。」白爽說著已站起身。她刻意打扮過,高跟鞋使小巧的身材縮短了與許俊嶺的高度。
「好啊!」許俊嶺的情緒被蒙田梅裡娛樂城給融化了。舞曲很緩慢,他摟抱著她,在舞曲裡搓著二步舞。她完全陶醉了,噴香的臉幾乎貼在許俊嶺的胸口上。渾濁的光線裡,人影似有若無,極為神秘地在射燈的光裡閃爍和流失。射燈的光柱在黑暗中掃來掃去,忽上忽下。許俊嶺多次在光線裡看到一些扭動的短裙,以及俏麗的臉龐。舞曲變成了快三,白爽像喝了杯興奮劑,腰臀扭得很歡,搭在許俊嶺肩上的手一顫一顫,像什麼,像踏水車。許俊嶺極力地適應舞曲,踏住節奏。鼻子裡聞到的全是人的氣味,感到人的漩渦裡潛藏著肉慾和淫蕩。
「只要你願意,我隨時都給你。」白爽說話時聲音發顫,小腹緊緊地貼了過來。
「啊。啊!」許俊嶺不知怎麼著,在精索這個細節上發生了難堪的緊張。
「舞曲終了,你去三樓十六號房間。」白爽把一枚鑰匙塞進了他的衣兜。接著,雙臂伸過來摟住許俊嶺的脖子瘋狂地旋轉起來。
是晚,白爽極盡溫柔地侍侯了許俊嶺一夜。她鑽在他懷裡,像說故事地講了她盛怒之下,席捲咖啡店而去。回到四川老家轉了一圈,覺著自己的事業仍在北京,就又乘車北上,而且到原來的咖啡店找過許俊嶺,也想把幾萬元完壁歸趙,可那裡已沒有了許俊嶺的影子。後來,結識了當高級料理的現在丈夫,兩人一合計,開了蒙田梅裡咖啡廳,生意出奇地好,就是心裡不寧,總有一種做賊的感覺。上回見許俊嶺跟范凌雲,提出還款被許俊嶺謝絕,便註冊了蒙田梅裡娛樂城。
「我上輩子一定欠你們川妹子債了。」許俊嶺給懷裡躺著的白爽講了始出泥崗溝,在縣城解救四川落難女,進看守所的故事。白爽給許俊嶺連連幾個火辣辣的吻,跳下床,在地毯上跳著唱著,「辣妹子,辣妹子,辣妹子辣,辣妹子出門辣不怕……」
第二天到公司,石景山建行劉朝陽的催款單就到了。來人慢條斯理地說,「我們劉行長說啦,要是你十日不還清貸款,咱就法庭上見。」
「回去告訴你劉行長,別狗眼看人低。」許俊嶺十分不客氣地說,「就他那幾個小錢,毛毛雨啦。」
劉朝陽派來的人,聽了他不辣不鹹的話語後,「噗嗤」一聲笑了。他掏出支香煙點上,笑著說,「許老闆,你是不是還蒙在鼓裡最近電腦大戰,已到了白熱化程度。現在三台電腦的價錢,不敵你進貨時一台的價位。中國入關了,外國的電腦價位還要低得多。要不了多長時間,你這電腦城,跟賣鞭炮的鋪子差不多了。」
「有這麼誇張」許俊嶺心裡吃緊了。
「幹什麼就得研究什麼,什麼叫市場規律」對方這會兒有些感慨地說,「可怕啊,那只看不見的手。嘻,現在是買方市場!弄不好,你許老闆要傾家蕩產哩。我們劉行長說啦,你這回是輸定了。」
想起劉朝陽,氣便不打一處來。當初開辦電腦公司,按許俊嶺的思路,有多大的本事,逞多大的能。電腦當時是賣方市場,就像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是劉朝陽慫恿他做大,說什麼只有做強做大,才船大抗風浪。錢的事,他說拿銀行放著,並鼓動用四合院抵押。都怪他昏了頭,不研究市場,糊哩糊塗就進了一個多億的貨。這陣子,許俊嶺被家庭、情感糾纏得脫不開身,精力用不到公司上。而他又加緊挖牆角,落井下石。
只顧想心思,劉朝陽派來催款的人什麼時候走的,許俊嶺都全然不知。
「小周,查一查咱們經銷的電腦市場報價。」許俊嶺吩咐秘書後,又自己打開資訊網。媽的,果然價位降了三成呢。他趕緊打電話詢問陝西那邊要不要立即發貨,對方支支吾吾說了半天,什麼結果也沒有。
情況有些不妙。許俊嶺又趕緊打電話,向老同學閔鵬問訊兒,他也是一通不緊不慢,雲裡霧裡地支吾。問急了,便說一時半晌說不清,最好過去一趟。
短短的時間,許俊嶺經歷了太多的變故,心理的承受力到了極限。每一句料想不到的話語,都會使他驚嚇不已。
「難道,我真要輸嗎」許俊嶺常常自言自語,電腦城堆積如山的各種品牌的存貨,已不會再增值了。他決意立馬趕往陝西,買了機票回公司。一抬頭,公安局的何許和另外兩個同事,坐在會客室裡抽煙。
「老闆,公安局的人,說有事找您。」秘書小周禮節性地招呼著客人。
「好,沒你的事啦。」許俊嶺給小周耳語一番,要他去弄幾個下酒菜,轉身陪著笑問,「何警官,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他是張建明的生前好友,也是許俊嶺落戶北京的經辦人之一。許俊嶺跟他混得較熟,也算得上檯面上的朋友。
「媽的,中關村破個案子,守侯十幾天了,實在累得不行了啦。到你許老闆處轉一轉。隨便弄些吃的。」何許說著又朝兩個同事道,「許老闆是個人物。商海精英呢!」
「過獎,過獎。」果然,何許的到來被許俊嶺猜中了。他趕緊給各位敬茶敬煙,「知道的呢,咱們是好朋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許俊嶺犯了什麼事了,讓公安局找上門了。哈哈哈。」許俊嶺笑得很開心,恨不能把滿腹的鬱悶都放出去,「狗日的劉朝陽,就盡幹些落井下石的事。生意紅火時,他要為企業保駕護航哩,要錦上添花哩。可這麼一入世,電子行業大火拚,這電腦一夜間就不值錢了。可他倒好,一逼**著要還貸款哩。就非殺雞取卵,涸澤而魚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