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金魚翻白肚了
上了床,她先是柔情似水,繼之驚濤駭浪。弄不清楚她的床上功夫競這般飛速見長。榻上的事就像炒菜,火力越猛,翻得越快,香氣就越濃。火熄了,鏟停了,沒有溫度了,也就只剩下涼冰冰的菜了。一場暴風雨,電閃雷鳴地很快就過去了。范凌雲歎息了聲,側身朝裡弓著脊背不動了。
「凌雲,聽我說。這次去美國回來,我一定給你個答覆。明天就得走,呶,記著我的手機新號碼。」許俊嶺剛動力十足的在她身上辦完那勞什子事兒,渾身軟軟的沒勁,心裡卻十分地滿足。
「我問你,如果我千辛萬苦地離了婚,你那部長老爸不同意怎麼辦」許俊嶺吻著白嫩無瑕的脊背,希望能夠得到滿意的答覆。
「嘻——,」她翻轉身,微笑著說,「你這話有點像什麼,像一對步入教堂舉行婚禮的新人,在神甫沒發問以前,男的卻問女的:你會不會跟我離婚」
「好好好,我愚蠢行了吧」許俊嶺起身穿衣,「我得去醫院,問問醫生,飛機上要不要準備東西。」
「你走吧,有消息告訴我。」范凌雲翻身坐起,替他扣了下巴下的第一顆扣子,又把領帶整端拽展。
「噢。對啦,浴缸裡的魚兒呢」許俊嶺要出門時問她。
「魚兒翻白肚啦!」她的話像蚊子在叫。
下樓時,許俊嶺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眼前一會兒是兩條紅金魚在缸裡搖頭擺尾的樣兒,一會兒又是范凌雲跟他一塊洗澡的情形。會不會二者之間有著某種玄機呢。金魚翻肚死翹翹了,可怎麼魚缸也不見了。難道,范凌雲在惡作劇,有意藏了預示他們關係的魚缸。也許,那兩條形影不離的魚兒,這會兒正悠然自得地在水裡捉著迷藏。
回到四合院,張老太太聽說小孫子要去美國治療,眼裡流著渾濁的淚水道,「我娃有救了。謝天謝地啊,聽說美國連活人都能造呢,許揚的病算是找對地方了。」
娜娜不很懂事,聽到弟弟要去美國看病,反感歎自己沒有得上去美國看的病。在許俊嶺對著鏡子刮鬍鬚時,她側對著牆壁等了他很大時辰才說,「爸,我得了病,你會不會帶我去美國」
「傻丫頭,是不是想去美國」許俊嶺疼愛地捏了下娜娜的臉蛋。
「想。」
「想去不一定就非得病嘛。等你大學畢業了,爸送你去美國留學吧!」四合院裡,跟許俊嶺最投緣的要算娜娜了。許俊嶺拉她坐到沙發上說,「爸跟媽去美國,給揚揚看病,娜娜一定要聽奶奶的話。回來可要檢查你的作業哩。啊!」
「爸爸放心,在校我要好好學習,爭取門門考第一;回來還要幫奶奶干家務,看門守院,管好咱家。」娜娜的話,總使許俊嶺感到安慰。杜雨霏在醫院守著許揚,許俊嶺拉著娜娜去見老太太。
「媽,去美國得晚上走,到那裡才是白天。」杜雨霏替老太太添了茶杯裡的水。
許俊嶺對老太太說,「家裡你老多操心,到了那邊讓雨霏給家裡打電話。」
海關檢查後,距登機還有十幾分鐘。許揚喊了聲,「爸爸,我要酷娃。」
「……。」
許俊嶺茫然地望著杜雨霏,不知道什麼是酷娃。
「等著,媽給我娃買去。」杜雨霏到超市走了一遭,拿回一瓶飲料,標籤上寫著酷娃二字。
「噢。這呀!美國回來,爸買一箱子放在家裡,想喝就喝。」許俊嶺摸摸兒子孱弱的頭說。
「娜娜也要。」兒子說。
「行。」
「我要機器人卡不達。」
「爸買。」
「還要,要一個電動火車。王四海都有哩。」
「行。」
他們父子正交流著,杜雨霏拎起提包喊,「快,登機了。」
兒子病得不輕,登上飛機後就一直躺在許俊嶺懷裡,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孩子們的話。杜雨霏情緒十分低落,除了不時地看看孩子,幾乎不搭理許俊嶺。倒是許俊嶺對赴美抱有極大的希望,跟兒子進行著兩代人之間的交流。用餐了,兒子對所有的飲食都搖頭,酷娃飲料也只喝了兩口。在黑夜裡穿行兩個多小時後,兒子在許俊嶺的懷裡睡著了。他眼澀眉重地剛要打個盹,卻發現靠在窗邊的杜麗英在啜泣。
「好好的,可咋啦嘛」許俊嶺用手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身子重新靠了靠,沒言語。
許俊嶺心裡亂七八糟地打了個盹。睜開眼,飛機已穿過太平洋,到了美國的領空。白日的亮色,穿過舷窗,催醒了機上的乘客。廁所的使用率正到高峰處,許揚卻要小便了。杜雨霏急得唉聲歎氣間,許俊嶺拿出喝水杯,給兒子做了尿壺。
「馬上就到了。」許俊嶺吻了兒子額頭說,「記著。長大了可別當白眼狼。」
「我能長大嗎」兒子淡淡地問了句。
「能。一定能。」杜雨霏淚流滿面地說著,彎腰吻了兒子。
許俊嶺正要加入談話中,被飛機降落的失重和顛簸打斷了。他們倆口,用盡所能,不使他們的寶貝兒子因此而受影響。
飛機徐徐降落在美國紐約國際機場後,他們懷著朝聖者的心情,換乘專車趕往曼哈頓的洛克菲勒醫院,祈禱上帝顯靈救救他們的孩子。慶幸杜雨霏的英語嫻熟,很快就住進醫院的觀察室。三天後,心臟專家進行了第一次會診,他們的治療方案冒險性極大。可以說是用許揚來實踐他們的理論。
主治醫生貝奇?薩契恩跟許俊嶺和杜雨霏的談話,使人十分悲觀。因為許揚的心臟病十分離譜,風濕、扁桃體炎,這本身就是個解不開的死結。漂洋過海到美國,滿指望有靈丹妙藥救許揚於萬劫不復,可許多所謂醫學領域新突破,還處在實踐階段。他們反覆地幾乎是在祈求中,跟貝奇?薩切恩醫生交換了大半天的意見。最後,十分茫然地在手術合同上簽了字。
「死馬當做活馬醫。」許俊嶺這句話剛出口,立即遭到杜雨霏的白眼。她忿忿地呵斥他,「你能不能說些人話實在沒有,可以閉嘴,誰也不會把你當啞巴。」
病榻上,小許揚正被輸著液體。小傢伙儘管十分虛弱,小臉仍笑著問我,「爸,手術做了就好了吧」
「哎,做了,就徹底好了!」杜雨霏嫌許俊嶺不會說話,趴在兒子跟前說,「給我娃做手術的,是企世界最好的醫生。他的名字叫貝奇?薩契恩。」
「白求恩。」小傢伙一咧嘴,不乏幽默地說,「我知道,他救過八路軍許多傷員。**爺爺還寫過紀念他的文章哩。」兒子的幽默,使許俊嶺繃緊的神經弛緩了許多,也使他想起山村教師講授《白求恩》課文的趣事。那時,他們的班主任是位回鄉女青年,歪歪扭扭把白求恩幾個字寫上去後,就用教鞭指著教起來,「白——,白求恩的白。求——,白求恩的求。」教室裡一時炸開了,頑皮的學生們,爭先恐後地喊,「白求恩的球。」鬧得女教師大哭一場,還傳得四鄉八鄰都嚷嚷。放牛娃們老遠看到女教師,就大聲地喊,「求——,白求恩的球。」
「我娃真聰明。」杜雨霏拉住兒子贏弱的小手親了下,許俊嶺也往他可愛的小腦瓜上拍拍說,「沒問題,我兒子是好樣的。」
一家三口分享天倫之樂間,洋醫生推著擔架車進來了。許俊嶺一下子緊張到了極點,兒子許揚望著媽媽和我說,「我害怕。」
也許是一種通感,也許是一種默契,一家三口的眼淚幾乎同時流了下來。病房的空氣緊張了許多,許俊嶺心裡怪怪地萌生出生離死別的悲愴。眼看兒子無助的被抱上擔架床,他像有人使了定身法似地站著,任淚水長流。杜雨霏那只跟兒子握著的手一直沒有松,母子倆眼淚汪汪地對視著,他們跟著擔架車往前走,進入電梯後糊里糊塗地往上升,也不知到了幾層.由梯門開了,兒子要進手術室了。
「don』tworry。」一個高鼻子藍眼睛的護士,在分離杜雨霏母子一直拉著的手。
「揚揚,電視裡說過什麼,男子漢流血不流淚。」許俊嶺彎腰鼓勵著兒子,「堅持就是勝利。」
杜雨霏早已泣不成聲。
在擔架車要進入玻璃門前,一位出來接病人的醫生說了句,「he』iberecovered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