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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自颯這個名字,他不是第一次聽到。京城名媛裡,景家閨秀是數得著的。雖然他上來沒有多久,但他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倒不是因為什麼名媛茶會舞會——他的表姐,潘太太最愛組織這類聚會,總是向他推薦她中意的那幾位,而他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雖然如此,景自颯這個名字,還是認真有幾次鑽進他耳朵裡來。風評並不是上佳。大抵說不出別的來,多半是講她脾氣不好。懶
景自颯有名;她的男友,也有名。
可以說,是太有名了。
鄧力昭嘛。花名在外的鄧力昭。
人風流的緊且不提,難得女人們一邊趨之若鶩,一邊念念不忘——他認識的便有好幾位,即便是分了手,再不肯說他壞話的。活脫現代版西門慶。
金子千見過鄧力昭幾回,他倒實在沒幾分興趣去結識這位大名鼎鼎的鄧家四少,只遠遠的看過;相對的,他對常常和鄧老四「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佟鐵河更感興趣。那是個有意思的人……慕容聽說他對這二位的描述,直誇他「有眼光」。
子千瞪慕容,說慕容你離佟老二遠點兒,那可不是只好鳥。
慕容才不管呢,直說難道你沒聽541那幫人講,櫃裡櫃外,多少人都惦著他呢?佟生人好,好難得的。還有,你才來多久,怎麼罵人的話學的倒是快。蟲
他點著慕容,真真的,無話可講……
看到金子千嘴巴一撇,他的女伴低聲問他怎麼了?很是體貼他的情緒。
金子千隻是笑笑,問道,聽說過鄧力昭先生嗎?
他的女伴不知他是何意圖,含糊的說,四少嘛,誰人不識。
他又笑笑,不再說什麼。
音樂廳裡燈光漸暗,只剩下舞台上一組光。樂團成員次第登場,穩坐妥當,才見一身銀灰色西裝的指揮景自颯走到舞台中央的指揮台上。
她一頭短髮,利落極了,對觀眾鞠躬的時候,額前劉海垂下,齊眉。
金子千注視著她。
她有一雙極美的眼睛……
就是那一瞬間,他低低的歎了一聲。
他說,我見過她。
他的女伴輕笑,說,見過她有什麼奇怪,她的曝光率比一般的電影明星都高。
哦,是這樣嗎。
他漫應著。
自從不做八卦雜誌,他也很久不關心娛樂新聞了——看來,以後還是該關心一下的。
金子千看著聚光燈下的景自颯,指揮棒一抬,樂團準備就緒,那齊刷刷的動作,使舞台上好似起了一陣風……
這陣風帶來了音律,也令他沉迷。
他的確見過她……
那應該算是個意外事件。
早年他讀書的時候,並不住在學生公寓。有課的時候,他便從郊外趕過去上課。那時候,他就開始用英文寫小說,郊外的靜僻,對他有好處。慕容笑他,那麼愛熱鬧的人,為了愛好,也肯犧牲那麼大?他說自己是ab血型的人,本身就有雙重性格。這是開玩笑的成分多,他還是愛熱鬧的,但凡是他參加的社團,有活動他從不缺席,有時候玩的晚了,他就在慕容的公寓打地鋪。
那年的聖誕節,下了好大的雪。
慕容回香港度假了。這個貪錢鬼,回去度假那一個月,還把公寓的一間房轉租了出去賺錢。慕容把鑰匙留給他,要他有時間便過去看看。
他自然想不到,隨口答應慕容的這個要求,真的會擔上很大的責任。
平安夜他接到一個女孩子的電話,氣急敗壞的,說要他馬上過來維修公寓的暖氣,不然後果自負。
他捏著電話,看著窗外撲撲揚揚的鵝毛大雪,比電話裡的女生還要氣急敗壞——他打電話給慕容,說見鬼的慕容恆你陷害我。電話裡聲音嘈雜,他猜慕容恆一定是在酒吧裡,果然慕容裝作聽不清,很快的掛了電話。
他咬牙切齒。
天氣太冷,又擔心那女生會出事,也擔心那女生隨後會告慕容恆,他還是冒著雪出門了。撥過電話去,那邊竟然不再接聽;他心裡越發著了急。
雪下的太大。車子在半路上被暴雪阻滯了。大冷的天,司機急到滿頭汗。
他當機立斷,讓司機返回了。
他最後是徒步趕到目的地。
公寓大樓裡安安靜靜的。有點兒過於安靜,顯得很是寂寞。他小跑著上樓。一路踢踏著,靴子上的雪噗噗的落,留在樓梯上。
敲門的時候,看到門上掛了榭寄生,有聖誕的味道。
他敲門,半晌才有人應。
是個裹著毛毯的女孩子,只露了眼睛給他。
金子千嚇了一跳,他晃著手裡的鑰匙和手機,說:「剛剛是你打電話找我……」他細瞅著那對眼睛,黑沉沉、亮閃閃的。
「不是剛剛,是四個小時之前。」那女孩子「呼」的一下掀開了毛毯,金子千眼前一亮,雖然被凍得鼻青臉腫,雖然頭髮亂糟糟的像頂了一隻鳥窩——他眼前還是亮了——這是個極美的華裔女孩子,二十歲左右,和他差不多年紀。
見他不說話,那女孩子皺了眉,一對亮晶晶的眼睛裡,火花四濺的,一口英文流利的很……她說了什麼,他也沒太往心裡去,只是判斷著,她大約是在英國呆了不少年頭了。
他進去公寓裡。
客廳裡所有的燈都亮著,他看一眼,便有些頭疼。
慕容的這所公寓不算大,兩居室——他不曉得眼前這個女孩子究竟帶來了多少行李,可單單客廳裡,就有七八個行李箱打開了,衣服、鞋子、書籍……堆積如山,他根本沒敢往那間開著門的臥室裡看。
那女孩子喋喋不休的同他說,他回頭,往廚房裡去。暖氣閥在那裡。他記得慕容說過,這間公寓的暖氣管道很古舊了,的確是容易出問題。他憑著記憶,去擰了擰那只紅色的閥門。就聽到暖氣管道裡噗嚕噗嚕的有聲響,響了一會兒……
「你為什麼不叫維修工?」女孩子在他身後問。
他回頭笑了下,手擱在暖氣管上,微微震動,漸漸的上來了暖意,他說:「只是有個閥門鬆了。」
女孩子哼了一聲,裹緊了毛毯,說:「我被凍了八個小時,一定會討回這個公道的。」
他微笑,說:「不如讓gilbert給你減租金。」他得穩住她,不能讓慕容被起訴。
女孩子瞇了瞇眼。
他打量著她,看得出來,減租金顯然對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構不成誘惑。
屋子裡漸漸的暖了,她好像也沒那麼生氣了,於是他說:「那……你是留學生嘛?哪裡來的?」
她沒回答。眼睛裡忽然就有些戒備的神色。
這種戒備很細微,幾乎不易覺察,但他敏感覺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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