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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底下,是斜紋外套粗糙的紋路,帶著那個人身上清爽甘洌的氣息,和她馨甜的味道,混合在一處,小蛇一樣,鑽進他的心裡來,張開口,咬住了某一處瓣膜。
「那是我的房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一點上。懶
她亦伸手去拉開他的手,倔強的,盯住了他的眸子。
「這是我的家。」她說。
他手上用力,握的更緊。
隔著厚厚的衣服,是她細瘦的手腕。她的聲音,冷靜沉著。他目光移回來,看到她臉上的緋紅色,漸漸的消退。剩下蒼白。唇邊還有淡淡的印,那是他留下的痕跡,那麼樣的用著蠻力,想要留住她的時候。他都做了什麼?
其實,分開,也只有幾十個小時……幾十個小時而已。
她的頭髮亂的很,因為出汗了,劉海兒貼在額前,一綹一綹的;只用了一條亞麻手帕,將頭髮成一個低低的馬尾,手帕的一角……他看著,絲線挑繡,英文縮寫……w.r.
「你確定,要進去?」他問。
臥室門在他身後半開著——暗暗的,只有一點光透出來,她什麼都看不清,但她確定。不管前面是什麼。她確定。
這是他的房間,那是他的床。
她唯一一次靠近,還是那天他病了。
已經很久了吧。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
佟鐵河回手,關了房門。蟲
把那一室的暗掩了起來。
自端站住了,她已經不用再往前走。她臂彎裡那個漂亮的熊寶寶,輕輕巧巧的落在了地上。落在兩個人中間。她的左手裡,捏著那條手鏈。抬起來,正正的,置於二人視線的中央——這是誰?
過生日的那天,她從一個小小的墨綠色的盒子裡,拿出一條細小精緻的腳鏈,那精巧的卡片,說著那麼可愛溫暖的話……從此,她就是三十堆兒裡的人了,被這鏈子拴住了腳……她打電話過去,說姐,謝謝你啊,真漂亮,我喜歡。
她在電話的那一頭,笑的爽朗開懷,說你喜歡就好啊。然後說,世上僅此一款。我也愛呢。留了一條手鏈給自己。生日快樂啊阿端……
別緻精巧的鏈子,她喜歡。還不到戴腳鏈的季節呢,她拿出來看了兩回……
細細的手鏈被挑在她的指尖上,微微的晃動。
她怕人的目光,從手鏈上,轉到他臉上,他黑黑的臉。
她一路回來,興奮不能自已。全身都在發熱。這會兒,她都能感受到那一點點冷卻的過程。不糊塗,不混亂,不驚慌……不能失措。不能——是不能。
「颯颯。」她嘴唇一張一翕,吐出這兩個字。
他盯著她的眼睛。沒有發話。
他沒否認……自端指尖一縮,手鏈掉在了地板上。啪嗒一下。她的目光,從上到下的掃著佟鐵河。
「我回來的,確實是時候。」自端後退了一步,又後退一步。兩人之間,拉開了距離。
佟鐵河僵直的身子,沒有動彈。
她忽然間冷的像冰。
看他的眼神,已不止是冷漠。
自端覺得眼前是一團又一團的霧,她是沒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這一團又一團的霧究竟都是什麼。
「佟鐵河,」她瞅著他的眉眼,「佟鐵河我有話要跟你說的。」
她原本是有話跟他說的。很重要的話。
「可是現在,你……」她寸寸的吞嚥著這冰冷的空氣,那冷冷的氣體滌蕩著她的胸口,真真的,讓她冷靜如冰。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冷靜。她只是看著佟鐵河,清楚明白,她大概是犯了一個錯誤……她自己絕對不能原諒自己的錯誤。
她輕輕的頓了一頓,繼續說:「你,應該是有話跟我說。」
他,是真的不要她的。
她傻了。
走的時候,不捨;在外面,想他;回來的時候,滿心都成了他的影子……他們的未來。
他和她,有未來,只是,不會再相關。
她唇邊一抹淒涼的笑,抬手扶著額頭,「我是心不在焉的那一個,我是找替代品的那一個……佟鐵河,找替代品的,可是只有我一個?」
她轉過了身。
不能再看他了。
她抬起手來,狠狠的擼著手上的戒指,鑽戒。他給她戴上的,那時候,她覺得,是新的禁錮……是,禁錮了她的手,禁錮了她的人,禁錮了她的心……她擼下來鑽戒,在掌心裡,然後,輕翻手掌,鑽戒沉重,落在地板上,只是輕彈。然後,她又去擼那枚素環……這是,從戴上去……從他給她戴上去,從來都沒有摘下來過的環,像是生在了骨肉裡,她使著力氣,渾身的力氣都集中在了右手上,就是擼不下來。她的指甲摳在戒指邊緣,使勁的摳著,皮膚肌肉都要被撕扯開了似的……
後背上有針扎似的痛感,突然的鋪天蓋地襲來。
長在了骨肉裡,擼不下來……她抬起頭來,忽然的往他書房裡去,轉身那麼急,不管不顧的……
他急忙跟過去。
她記得他書桌上有雪茄剪,有很鋒利很鋒利的刃雪茄剪。
她匆促的看著桌面,沒有,怎麼會沒有,明明在的……她胡亂的翻著,筆記本、圖紙、書,都被她掄在了地上,沒有……她的目光有些散亂,只是拚命的找著閃著銀色光的東西……她忽然看到了書架上,那盛著雪茄的木盒子,她一把抓了過來,打開。
「阿端!」佟鐵河驚到。
一直站在她身後,他忽然意識到她要幹什麼,他衝過來,把她手裡的雪茄盒抓住。她已經拿出了那隻小巧的雪茄剪。
他把盒子丟開,只看到她拿著那只剪,對著她自己的手指,狠狠的戳過去。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
她咬著嘴唇。手上死死的捏著那只剪。在他的大力下,仍是奮力的、試圖用剪刀毀了手上的那一點素白……不要了,她不要了……她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出聲。
她不會哭。
也不會嘶吼。
她就是不要這東西了。
他給的。都不要了。
佟鐵河攥著她的手腕,他這麼用力阻止,她仍能不停的將那雪茄剪湊近她的手指。他悶悶的,在她耳邊低聲叫著,「阿端……」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哪裡來的力氣,能和他對抗這麼久。
聽到他叫「阿端」,她只覺得心猛的被什麼剜了個大洞。
全都沒了……所有的,全都沒了……她只有用力。
她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他攔著。他還攔著,做什麼?
這也不是他想要的。
她喘著氣,她說:「佟鐵河,從今往後,我,對你,再不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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