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琉璃正準備將小男孩安撫進那套客房好好休憩片刻,沒想到一轉眼,居然看到泰勒領著一名端著藥碗的下人走上前來。
「琉璃小姐,」泰勒恭敬地微一鞠躬,眼光一掃端坐在程琉璃身邊的男孩,「剛才那些醫生話沒說完,他們替這小傢伙診了脈,判斷出他並非是天生的又聾又啞,而是極有可能在外面的原始叢林裡誤食了某種可以導致聾啞的毒果——」
「真的嗎?」程琉璃又驚又喜,她自己也覺得這孩子絕非天生殘疾,能用一片葉子吹出那麼悠揚動聽的曲子,怎麼可能從小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打量一眼坐在旁邊紋絲不動的男孩,急匆匆追問,「有什麼解毒的法子嗎?」
「當然。」泰勒綻開一抹從容微笑,「我已經吩咐他們配好了解藥,只要每天按時服下這種湯藥,三五天後就能恢復正常。」
「那太好了!」程琉璃喜悅地站起身來,從泰勒身後的下人手裡接過那碗湯藥,轉身走到男孩身邊,微微俯身,語氣透著輕柔和誘哄,
「嗨,小傢伙,醫生說你中了毒才會聽不到也說不了話,只要按時服用解藥就會慢慢好起來的,乖,把這碗藥喝了,好不好?」
男孩眼裡濃濃的戒備更令她心痛,語氣變得更加溫柔,「你是不是在森林迷路的時候摘食過什麼不認識的果子?就是那些果子讓你變得又聾又啞,知道嗎?幸好剛才醫生們檢查出來了,喏,把這些藥喝了,好不好?雖然可能有些苦,但是喝下去就能解掉毒素,聽話,好麼?」
這時,碧兒也端著一碗她每天都要服用的中藥匆匆走過來,剛才那碗在看到琉璃跌倒的瞬間被她失手打碎,這碗是剛剛重新熬出來的。
她將手中的藥碗塞進男孩手中,接過碧兒端過來自己的湯藥碗,歪著頭,將兩隻藥碗頑皮地碰撞了一下,對男孩揚唇笑道,「cheers!」(英文乾杯的意思)
兩隻藥碗一模一樣,裡面盛著的湯藥從色澤上看起來也差不多。
她舉起藥碗,示意男孩跟她一起一飲而盡,沒想到藥碗的邊沿剛剛觸及自己的唇邊,那男孩突然瘋狂地跳起來,不但將自己手中的藥碗一把摔出去很遠,還狠狠一推,將她手中擎著的藥碗也狠狠地掃落在地。
只聽光當、光當兩聲碎響,兩隻藥碗摔在地上,粉身碎骨,裡面的湯藥也都全部灑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褐色的藥汁和大大小小的碎瓷片看起來一片狼藉……
程琉璃驚愕地圓睜起眼眸,一時不敢相信這樣的變故!
這邊,泰勒早已示意兩個隨從的保鏢將突然瘋狂了一般的小男孩死死地控制住!
那男孩即使被兩個膀大腰圓的保鏢死死地反鉸住手臂,年幼力弱,掙脫不開,可是嘴裡第一次發出嘶嘶的聲音,不成音調,像是被逼急了的小獸一般,雙眼血紅,漂亮的五官彷彿都要扭曲起來——
「你們不要這樣扭著他!」程琉璃急急地上前制止保鏢,卻被泰勒橫臂攔住,「琉璃小姐,這小子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別靠得太近,小心受傷!」
「小孩子都是害怕喝苦藥的,你們這樣子嚇壞他了!快放手!!」程琉璃隔著泰勒的胳膊對著兩名保鏢叱喝。
保鏢眼神猶豫地看了看琉璃,又看了看泰勒,一時不知到底該怎麼做。
「琉璃小姐,這小子一副野性難馴的樣子,我看最好還是把他單獨關押起來,等過兩天洛少找到他的家人馬上就把他送出莊園,這兩天您最好還是和他保持距離,萬一衝撞了您的肚子……」
「泰勒,這孩子如果真有傷我的心,剛才就犯不著那麼不顧一切保護我了!再說,連洛少都同意在找到他家人之前由我來監管,難道你還不放心嗎?這樣,你吩咐人重新再熬一碗湯藥來,我擔保一定會讓他喝下去,你們趕快放開他,看把個孩子嚇成什麼樣兒了?!」
泰勒聞言,只好揮了揮手示意放行,男孩迅速地跳起來,像一隻遇到危險的小羊羔,不顧一切撲向媽媽身邊那樣,一頭扎進程琉璃的懷抱中!
程琉璃撫著他毛茸茸的小腦袋,「別怕,別怕,不會有人傷害你,不會有人傷害你的!」
泰勒抱臂站在一邊,「琉璃小姐,您確定可以讓這小鬼乖乖喝藥?」
「這藥能解他中的毒,好好說一定會讓他喝下去的。」程琉璃自信滿滿。
「好。」
不長時間,一碗滿滿的湯藥再次被端了上來。
泰勒舉止恭敬地將藥碗遞給程琉璃,嘴角卻噙著一絲冷笑,「小姐,這小鬼再不聽話,我們只能把他單獨關押起來,您當心一點,小心這小子把藥灑在您身上!」
程琉璃接過碗來,目光溫柔,語氣淳淳善誘,「孩子,這藥雖然可能有點苦,但卻是解你中毒的良藥,來,把它喝了,喝了就不會再又聾又啞了,好不好?」
「您不用勉強了,我看這小鬼是不會喝的,他身上中的毒素不解,就有可能危及到您和腹中的寶寶,我看,還是把他單獨關押起來安全一些!」
泰勒繼續遊說著,怎麼也不相信憑著程琉璃幾句那小鬼聽不見的溫言軟語,就能勸說那小子真的乖乖把藥喝下去,要知道,前幾天他們都是幾個壯漢壓著,才能勉強把藥給他灌下去。
這種導致聾啞的藥物一天不喝,藥力就會有所減弱,所以必須天天服用,才能確保療效。
也幸虧自己靈機一動,才想到用「治療聾啞」這一藉口,光明正大地逼他把藥喝下去!
沒有想到,那目光深邃的小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程琉璃,猶豫了片刻,居然真的伸出手來,接過藥碗,沒有任何遲疑地,將所有的湯藥一飲而盡。
程琉璃接過藥碗,春花一般的笑靨倏忽綻開,取出面巾紙小心翼翼地試去男孩唇邊殘留的藥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