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款款溫柔,卻有著遮掩不住的疼痛的顫慄,「你在心疼我,是嗎?你還是在乎我的,對不對,流離?」
程流離咬著下唇,抬起眼眸看著楚易倫,她真的難以接受這一切的事實!
要知道,強迫性失憶還有一個最大的後遺症,那就是,當事人一旦想要回想那被迫失憶的部分,就會造成劇烈的頭痛發作。
那種痛楚,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而楚易倫,顯然是早已經想起了她,那麼,他是不是,也曾遭受過那種非人的,慘痛的回憶的折磨……
他是怎麼捱過來的?像他那樣從小養尊處優的王子,從來沒有遭受過半分苦楚。
他是憑藉著怎樣頑強的意志,將屬於她的回憶部分,血淋淋地從他記憶中剜掘出來……
那,將會是怎樣一個浩大的,痛楚的工程?
她垂下眼瞼,驀地想起在薔薇莊園內,那些只有幾平方米的漆黑的地下室,那些,鐵質的鎖鏈和生著青苔的石壁……
那些冰冷的刀刃,那些改變大腦電波的電椅,那些機械的電子女聲,日、日夜夜在四肢都被牢牢鎖在床上的失憶者耳邊播放……
那些慘絕人寰的呼喊,從最開始的尖利,到逐漸的衰弱,到最後只剩了模糊的呻吟……甚至是,了無聲息……
那些一個接一個被從黑屋中拖出來的試驗失敗者,崩潰的,癡傻的,瘋癲的,甚至是,死了的……
她不敢想像,如此風清月明、纖塵不染的楚易倫也曾遭受過那麼殘忍的對待!
——只為了她!
「這一切到底都是怎麼回事?薔薇夫人,你的親生母親,她怎麼忍心對你做出這麼殘忍得事情?」
「薔薇夫人,並非是我的生身母親……」
「什麼?!」程流離大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薔薇夫人並非是我的親生母親,」楚易倫回答得風輕雲淡,「我曾經有拿過她的頭髮和我的去做過dna測試,我們,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血緣關係……」
「那你的生身母親是誰?薔薇夫人是通過什麼途徑收養了你?」
楚易倫搖搖頭,「她不肯交代,即便是看到白紙黑字的基因報告,她依然死不改口,堅稱我是她的兒子。」
程流離盯著楚易倫,「可是,你卻一定是科洛國王的兒子,是麼?我見過科洛,他和你幾乎長得一模一樣……會不會,你本和安德魯是同胞父母的親兄弟,可是在襁褓時就被薔薇夫人設計奪了去……」
楚易倫啞然失笑,目光卻是柔柔的,像一池滇水般足以溺死人的靈魂,「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腦子裡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難道不是嗎?科洛國王肯讓你繼承他的王位,必定是承認了你和他的血緣關係,要不然,他怎麼肯輕易就……」
「如果我說,是我逼迫他讓位的呢?」
「什麼?」
「是我逼迫科洛讓位的,這是我和薔薇夫人一早就達成的協議,我得王位她得科洛,兩不相欠!」
「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科洛並非是自願下台?」
「他才不到五十歲,正是一個男人最年富力強的壯年,如果不是有人逼迫,他肯這麼早就放下權位,去過退休後的生活嗎?」
「可是,他不是身體狀況一直欠佳?」
「身體情況是可以調節的,可以向好的方向調節,也可以向相反的方向調節,這點,對於薔薇夫人來說易於反掌。()」
程流離悠悠歎息了一聲,「這件事情的起因是否是這樣的?薔薇夫人雖然跟科洛一直相愛,可是因為科洛忙於國事一直疏忽了她,所以她便設計了一個陰謀,讓你詐死,讓科洛過於悲傷而放下心中戒備,然後她再伺機在科洛的飲食中做些手腳,最後,科洛奄奄一息,你得到王位,她救活科洛,得到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男人……是這樣嗎?」
「冰雪聰明!」楚易倫冰瞳閃過抹深綠的暗芒,「只有一點你猜錯了,科洛沒有愛過薔薇夫人,從來沒有——科洛與她大婚,科洛所謂的放棄王位,都是在她毒物的作用下,不得已而為之……」
程流離默然。
在薔薇莊園呆了十八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薔薇夫人的為人秉性,她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對她而言並不吃驚。
「那你的身世?」她谷欠言又止。
「薔薇夫人堅稱我是她與科洛親生,從科洛國王那裡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訊息,算了,以薔薇夫人的手段,她既然一心想要撫養我,那我的生身母親肯定是凶多吉少,我也不想再去深究什麼,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那薔薇夫人,現在在哪裡?」
「在索亞其另外一個獨立的島嶼,距離這裡很遠,她和科洛、安德魯都居住在那裡,放心,我不會讓她有任何的機會接近你——」
「你的意思是,他們全都被你軟禁起來了?」
「那個島嶼本來就是科洛以前的避暑行宮,他們在那裡除了沒了名號,以及不能擅自離開島嶼,生活是很舒服閒適的,而且,這也是薔薇夫人主動要求的,她只要可以與科洛在一起,其他的都無所謂。」
「那麼安德魯王子,你就這麼一直關著他嗎?」
楚易倫神情淡淡的,「成則王侯敗則寇,如果是我在競爭中落敗,只怕下場還不如此刻的他,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對他防備一點,總歸不是壞事……」
「阿倫,既然失憶,你是怎麼想起我來的?」
一般強制性失憶的人很難再回憶起被強迫剝離了的那部分記憶,除非,是有強烈的感官上的刺激,而且失憶者本人有著強烈的不甘被剝奪記憶的谷欠望,才能重拾部分的記憶……
阿倫,是怎麼做到的?
「說來也許你不相信,我是有一次在電視中看到你的身影,就好像,瞬間被一枚流彈擊中心臟,那種感覺,我沒法用語言對你表述,但是直覺告訴我,你一定與我有著莫大的淵源,不然,我不會看到你的身影,就痛得連呼吸都幾乎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