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灰色的宮廷禮服,珍珠白的襯衣,畫面中的少年挺拔俊美,清尊華貴,宛如滇水湖泊般的綠眸淡漠疏離,卻依然有著令人不敢逼視的貴族氣質。
他站在有著歐洲奢華宮廷風的巨大儀仗傘下,薄唇微抿,那種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倨傲,那種會被人稱之為王者之風的氣質,彷彿天生就等著旁人來臣服。
畫面拉向遠方——
紅白相間的宮廷服樂隊吹奏出動人樂曲,海藍,軍綠,藏青色的三軍儀仗隊,氣勢恢宏令人歎為觀止……
鏡頭旁無數國家電視台的主持人,紛紛操持著各國語言在對各自的國家觀眾解說。
程琉璃間或聽到有人在用英語解說著:
……地中海最為富庶昌盛的索亞其島國,終於結束維持了半年之久的內亂,迎來了國民期待已久的繁榮盛事:亞里歐王子的正式登基儀式!
據傳亞里歐王子於去年九月初在地中海上空遭遇飛機失事,世人都以為其在事故中不幸遇難,誰知半年後亞里歐王子竟然奇跡般地出現在自己的國土上,並得到了其父科洛國王的王儲繼承權……
有消息稱……」
程琉璃已經聽不見電視上在說些什麼,她的腦中轟隆隆地作響,電視中的畫面在她眼前忽遠忽近,虛幻得像是水中飄渺的幻影……
楚易倫沒有死!
他真的沒有死!!
在大洋彼岸的索亞其王國,他正在舉行龐大的登基儀式,全世界二百多個國家的電視台現場直播著這場恢宏壯觀的儀式!
怎麼會?
程琉璃跌跌撞撞地撲上前去,顫抖著手隔著電視熒屏撫觸著新國王那被鏡頭放大的英俊的臉龐——
那筆長濃密的睫毛,那神秘幽碧的雙眼,那高挺如玉山的鼻樑,那菲薄無情的稜唇……
沒錯,那的確是她朝思夜想,魂牽夢縈的楚易倫!
手指撫在屏幕上,因為輕微的電流畫面出現些微的波動,像是細細的漣漪打破湖面的平靜。
突然,電視中的楚易倫直直地朝她看來,眼神中竟然浮現出以往她所熟悉的柔情與繾綣——
不!
程琉璃瘋狂地嘶吼著,隨便抓起手邊的一個物什扔了過去!
光地一聲巨響,電視屏幕被砸出一個不規則的大洞,裡面果露出的各種電流器嘶嘶作響,電視中的畫面像被撕裂的油畫,忽明忽暗地閃爍了幾下,便徹底黑屏了。
程琉璃捧著胸膛,像是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不,這是實實在在的現實!而不是惡俗的驚悚電影!
楚易倫不可能透過電視看到她的存在,他只是在看鏡頭,而透過鏡頭拍攝的畫面,看起來就像是他以往深情款款看著她的樣子……
可是,她又有點不太確定,電視中的那個少年真的是已經「死去」的楚易倫嗎?
而不是——她所發生的幻覺?
楚易倫死了嗎?沒死嗎?
她頭痛異常地捧著頭,覺得自己像是身處一個不真實的世界。
什麼是真?什麼是幻?
什麼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件,什麼又只不過是她的臆想?
喘著氣,她看著那台慘不忍睹的電視,轉過頭,又看到旁邊落地鏡中自己的影像。
白色的裙子,伶仃的赤腳,披頭散髮的長髮,大得有些驚悚的雙眼……
這是誰?
為什麼會這樣執拗地,倔強地,無所不用其極地去為所謂無辜慘死的少年復仇?
而到最後,那人卻還好好地活在世界上!
不但活著,並且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一切!
而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多麼可笑!
被人欺騙,卻還深深蒙在鼓裡。
雙手沾滿無辜鮮血,卻還以為是在主持正義……
夜——斯——洛——
心頭緩緩滑過這個名字,竟然不再覺得疼痛了,只是有著像海底深淵般失落的空虛感……
是誰說的?
疼痛,是因為還抱有些須的希望,而空虛,彷彿生命也被割裂了……
眼前一黑,她站立不穩地,緩緩倒了下去——
撲跌在地板上,像一隻折翅的白色蝴蝶,連最輕微的翕動也不再有。
第二天,當明亮的陽光晶瑩跳躍地灑進房間。
程琉璃終於緩緩睜開雙眼。
卻看到自己已經被人放在柔軟的大床之上,手臂有些刺痛的感覺傳來,艱難地舉起來,卻發現上面纏繞著雪白的紗布。
「你醒了?」手臂被一雙男性的大掌托著,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
轉過頭,發現夜斯昊居然坐在她的床邊,一雙清亮的眼眸正深情地凝視著她,眼裡寫滿關切。
「怎麼會那麼不小心?走路也會跌倒撞到電視?還被屏幕碎片扎破了手臂,幸好張伯聽到動靜趕忙打電話通知我過來,要不然——」他親暱地點了下她的小鼻頭,「昨晚你就要在地板上睡一夜了……」
琉璃黑瑪瑙般的眸子緩緩轉動了下,整個人終於不再像個活的木偶,發出了聲音,「你昨晚都在這裡?」
「嗯。」夜斯昊的聲音很柔和很繾綣,將她的左臂蓋好在被衿裡,「海邊天涼,你不要亂動,要不會影響傷口癒合。」
「楚易倫是被夜斯洛殺死的嗎?」她突如其來地發問,臉色雪白雪白,眼珠漆黑漆黑。
夜斯昊長歎一聲,「哥哥已經是死去的人了,你還要跟他計較這麼多嗎?」
「楚——易——倫——到——底——是——不——是——他——殺——死——的——」程琉璃一字一句的開口,臉色蒼白得彷彿靈魂抽離了出去。
「我們不談這些了好嗎?」
「你為什麼要迴避這個問題,你不敢回答我是嗎?」
程琉璃慢慢坐起身,仰頭直盯著夜斯昊。
「琉璃,我知道哥哥剛去世,你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是——」
「夜斯昊,我到現在才發現,自己陷入了多麼可怕的一個陰謀陷阱中,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的視線像毒蛇一樣在夜斯昊臉上盤旋著,聲音不像是人類所發出來的,
「不是別人,正是你!」
夜斯昊的眉毛驚訝地挑了起來,「琉璃,你是摔壞腦子了麼?怎麼開始胡言亂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