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挑了挑眉,帶著淡淡的有趣打量著這個小小的人兒,一股促狹的心理油然而起,他竟然想要逗弄逗弄這個滿臉認真,神情天真可愛至極的小天使,
「我不是玩火,我只是想要把這整個薔薇莊園夷為平地,你看看,這麼多雷管夠用嗎?」
他將那排失去捻子的雷管從腰上卸下,拎在手裡向她展示。
小女孩面帶戒慎地看了看那排雷管,又看看他,小如櫻花的唇瓣開啟,吐出的卻是完全令他意想不到的話語,「你確定,真的能將整個薔薇莊園夷為平地?」
年少的夜斯洛點了點頭。
「那好,你炸吧——」女孩淡淡開口,神色絲毫無懼。
反倒是夜斯洛詫異了起來,這個一心一意維護她和母親的利益,甚至不惜用鋒利的花剪來威脅他的小姑娘,怎麼突然會變得這麼無懼生死?
她不是應該驚惶大呼、急切逃竄,或者跪地哀哀懇求、涕泗橫流嗎?
而現在,她臉上呈現的卻是異常鎮定的淡定與無畏,那種處之淡然,絕不是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小丫頭所應該具有的。
「你不怕麼?」少年夜斯洛平淡開口,只有一抹微微的詫異從眼中一閃而過。
「怕有用嗎?僅僅因為我怕,你就會放棄你的暴行嗎?」女孩黑如點漆的雙眸繼續盯著他,雖然看不出任何情緒,但他很確定,那裡面沒有懼怕。
他裝模作樣地拿出打火機,按亮,小小的火苗在深沉的夜色中點亮一圈光暈,映出面前小女孩略顯蒼白的臉色——是他的錯覺麼?還是打火機火苗失真的映襯?
「你可以試著阻止我,奪去這把打火機,拋在不遠處的湖水裡,這樣我就沒辦法得逞了,不是麼?」
女孩輕輕地笑了,神色頗為不屑,「我從不做毫無勝算的事——」
他打量一下小女孩只及他腰部的高度,再看看她細瘦的胳膊,不盈一握的腰身,嘴角揚起一抹魅惑笑意,她說的沒錯,跟他力搏,她簡直連萬分之一的勝算都沒有。
所以她不動手,根本不做這種無用功。
「你根本都沒有努力,又怎知就一定不會成功?」少年夜斯洛再次開口,對她,更是對他自己說。
自從母親被夜嘯天一擊斃命,而他刺殺夜嘯天又失敗並受重傷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處於一種苟延殘喘的存活狀態,彷彿是一具沒有任何生命力的行屍走肉。
沒有目標,沒有希望,生不如死,活著的終極目標只是活著,苟活在這人世上,前途是一片茫茫的黑,如同野獸猙獰大張的口,無論如何,他都無法逃脫。
索性,便不去再做掙扎,再見父親的時候,做出馴服溫順的模樣,只等待足夠的時機,用自製的雷管將兩人全都炸成粉末,一了俱了,不復存在這個世界,再也沒有這些親仇愛恨的無窮煩惱!
「因為,我從不做毫無把握的事情,更不會去做一個只想逃避的懦夫!」
「你說誰是懦夫?」少年夜斯洛將拳頭緊握起來,怒火噴薄地俯視比他低了好幾個頭的小丫頭。
「我說誰是懦夫誰自然知道,」女孩沒有任何懼意,神色依然清淡如水,「用人肉炸彈來解決自己生命中出現的問題,不是懦夫是什麼?」
夜斯洛:「……」
「真正的勇者,不是匹夫之勇,而是智勇雙全!
「不管你是怎樣痛恨那個人,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讓他死去,但是,你想過沒有,一旦你死了,你的父母會有多麼傷心,愛你的人們會有多麼悲痛欲絕!」你死了,一了百了,你的仇人興許還會拍手稱快,可是你將愛你的人置於何種境地,對於他們而言,可能就是天塌地陷了,可能就是世界末日了,你真的願意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麼?
「我若是你,我會讓自己盡快強大起來,奪去仇人最珍貴的一切,逼得他生不如死,眼睜睜看著他在你面前無望地死去,而不是現在,身上綁著炸藥,愚蠢地跟他一起去死!
「記住,不管什麼時候,生命都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活著,一切皆有可能!」
少年的夜斯洛幾乎震驚起來,整整一年了,瀰漫在他眼前揮之不去的重重迷霧像是突然撥雲見日,一線明亮陽光像是被鋒利的匕首刺開厚重的陰霾,照得他整個心房都通透起來!
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活著,一切皆有可能!
難道不是嗎?
只要活著,總有一天,他會壯大起來,他會一點一點地將屬於夜嘯天的一切全部奪取過來,權勢、財富、親情……所有所有的一切,他會逼得他走投無路,他會逼得他自殺向母親謝罪,償還他過去十多年對於母親所有的暴行!
是的,總有那麼一天!
拳頭緊握起來,他的臉上,有異樣的神采熠熠閃爍!
「你叫什麼名字?」他低頭,灼熱的目光再次凝聚在女孩澄淨美麗的臉兒上,像是想要竭盡全力將面前的這張臉兒銘刻在心頭!
「我叫什麼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從此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女孩仰臉迎接他的目光,神色依舊淡然,但目光不再那麼冷漠疏離,似乎蘊含著淡淡的期冀。
銀色的月光下,她的眼眸烏黑深邃,如同午夜神秘的湖泊,似乎泛著粼粼的波光,如此瀲灩動人!
夜斯洛的目光微微地直了直,他發誓,自己生活的那些二世祖的圈子裡,美女不少,但從無一個女人,會有這樣美麗動人的一雙眼,只一眼,彷彿就會讓人溺斃其中……
而她,才多大?
如果可能,他會祈求父親,將這個女孩子買回去陪伴他。
當然前提是,今天他想再次同父親同歸於盡的打算不會被曝露,不然,就算父親不會置他於死地,也會終身將他囚禁起來,當仇人防範著!
「洛兒,你在幹什麼!」隨著一聲熟悉的怒斥,夜嘯天身後跟著幾個隨從,已經站定在兩人面前。
夜嘯天身材高大威猛,陰鷙的目光幾乎是立刻,就落在他左手拎著的雷管以及右手的打火機上。
夜斯洛心中一震,手裡拎著的雷管立刻墜地,落在一捧落葉之中,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畜生!我說你在宴會大廳端著個蠟燭幹什麼,原來竟然是想用雷管炸死我!你這只白眼狼,虧我這麼好吃好喝地把你養這麼大,你不圖感恩回報,竟然還在想方設法想要害死我!我今天不打死了,我就不叫夜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