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傍晚的喧嘩相比,深夜的裴府安謐寂靜,偶爾幾聲鳥兒撲哧撲哧的聲音,讓整個山莊顯得更為寧靜,偏偏一縷簫聲細細傳來,如清煙般慢慢籠罩著傍山的府邸,打破了此刻的寂靜,簫聲帶著些月光的濕潤,正如寓於萬物之中的靈氣般,與這個靜夜融為一體。
一會過後,簫聲徐徐收尾,如同一條絲帶飄向遠方,如同小泉匯入湖中歸於平靜。簫和收起竹簫,轉身看向身後之人。
「裴姑娘,為何還不去歇息?」簫和聲音有絲沙啞,略有些蒼白的面上擠出一絲笑容。
「我剛把劍還給無陵,聽到簫聲便出來了,原來世子吹得一首好簫曲」,蘭英聲音清澈,如夜間山泉。
「世子是在思念什麼人嗎?」即便單純如蘭英,也聽出了簫聲中的憂傷情緒。
沐簫和笑意一凝,幽深的眸子裡閃過一抹驚異,淡淡道:「姑娘多想了,我久居寧州,還不太適應這邊的時氣,便吹簫助眠,我去休息了,夜深露重,姑娘注意身子!」說罷便提步準備繞過她,向屋子走去。
蘭英細眉一皺,面色瞬間脹得通紅,心頭再次湧上一股酸酸的情緒,又一次對他的冷漠感到無比的難受。
然而,正當沐簫和轉身離去時,幾聲呼喊驚醒了整個裴府,
「有刺客!有刺客!」
「快來人啦!九皇子遇刺!」
霎時,沐簫和眉間一緊,他偏過頭與裴蘭英對視了一眼,急忙地朝著蕭墨琤的「山澗居」奔去。
隨著這一聲驚叫,寂靜的裴府瞬間雜亂起來,不一會兒,便見火把雲集,身影竄動,再過一會兒更是傳來了刀劍相交的聲音。
當心驚膽戰地裴芾帶著大批家兵火急火燎地奔入「山澗居」時,便見蕭墨琤已倒在榻上,他藉著敞亮的燭光探去,見九皇子的後背已經鮮血淋漓,白色中衣上那刺目的紅色將裴芾嚇得雙腿發軟,他嘩的一聲伏在蕭墨琤的塌旁,望著跪在一旁的內侍,顫抖著問道:「殿下…怎麼樣了?」
這名內侍名喚銘歡,他一邊用布巾幫助蕭墨琤止血,一邊帶著哭腔道:「殿下昏過去了…」
裴芾緊鎖眉頭,歎了一口氣,再而回頭朝著侍衛說道:「大夫呢,快點把大夫帶過來!」侍衛領命而去。
小會兒後,裴巖、沐簫和和各家子弟均聞信趕來了山澗居,裴芾望著一眾驚慌失措的人群,歎道:「殿下傷勢很重,已經昏過去了,我已經讓人封鎖全府,一定要捉到刺客。」
「好!你立即去捉拿刺客,我和簫和在這裡守著殿下!」裴巖沉著臉吩咐道,裴芾二話不說,立即帶著侍衛奔向那激烈打鬥的後院。
裴巖則與沐簫和快步走入裡間去探望蕭墨琤的傷勢,而最焦急萬分的自然是蕭墨琤的表哥蘇家少爺蘇譚,他搶在眾人前頭,奔了進去。
當眾人焦急地看著蕭墨琤血流不止時,無陵急急帶來了一名女子,簫和見狀連忙道:「太傅,這名女子想必來自曉月樓,曉月樓的療傷聖藥您是知曉的,讓她給殿下敷藥吧!」
裴巖點了點頭,起身讓開身子,眾人也紛紛為那女子讓路。
曉月樓的采苓不慌不忙地行至塌旁,伸頭瞥了瞥九皇子的臉色,見他面色雖蒼白卻無暗沉之色,遂也放下心來,安撫眾人道:「好在劍上無毒,應無性命之憂!」說罷,便也不含糊,在銘歡的幫助下立即給蕭墨琤敷上了藥。
曉月樓的傷藥果然名不虛傳,片刻之後,血便止住了,裴巖與沐簫和相視一眼,心下稍安,裴巖見蕭墨琤傷勢已穩住,便讓候在外面的大夫進來把脈開方。
直待采苓說道九皇子需要好好歇息時,眾人才從裡間退了出來。只是裴巖一邁出步子,卻又突然止步,問道:「蘭英呢?」
「大小姐捉拿刺客去了!」一下人回道。
裴巖眉一皺,留下幾位士族子弟照看蕭墨琤,自己便與沐簫和帶著侍衛一道趕往後院去了。
裴府的後院本是一處幽靜所在,那裡小溪環繞,亭廊相接,唯獨岸邊有一處花園,而此時那些江湖高手正在這裡與那刺客交手。
眼下裴府的家兵、侍衛以及前來賀壽的江湖人士把刺客團團圍住,而正與這名黑衣刺客過招的卻是明鏡山莊的郁霄。
明鏡山莊的弟子自來修煉上乘的內功心法,尋求以氣御萬物,郁霄作為掌門弟子,功夫自然是一流。然而令眾人吃驚地是,這名刺客速度奇快無比,且出手狠辣,幾十招後郁宵已經漸落下風。
圍觀的各門各派均看不出他的武功來歷,就在剛剛,已經有多名武林人士敗在他的手下,其中有來自燕山派、偃月宮、百尺樓等江湖響噹噹門派的弟子,大家心下都是驚歎:江湖中何時出現了武功這樣高強又詭秘的人物,這個武林是不是又要颳風了!
讓偃月宮的偃然更為鬱悶的是,偃月宮的毒藥對他絲毫不起作用,已經受傷的他靠在一旁恨得牙癢癢。
不過讓大家更困惑的是,這名刺客似乎極其戀戰,如今已打了小半個時辰了,他貌似很樂意各跟各門各派過招,此舉已令在場的武林人士怒不堪言。
眾人本想合力囚之,但對方作為一個刺客如此傲慢,顯然是不把在場的武林人士放在眼裡,如果不憑功夫拿下他,江湖武林何以立威?
於是各門各派的弟子們則以車輪戰的形式與其交手,不過,幾輪下來,這名刺客似乎越打越歡。
裴芾趕到那時,便急忙拉住了準備前去迎戰的裴蘭英,他深知蘭英不是其對手。他一邊關注著園子裡的打鬥,一邊則安排侍衛守在各個要口。
他瞇著眼盯著那名身形矯健的刺客,眼中噴出了憤怒之火,敢在裴府傷人,而且還傷了極受聖寵的九皇子,如果今夜不拿下他,那裴府上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待沐簫和與裴巖等人趕到時,郁霄已稍有不撐,簫和隨即看了一眼無陵,無陵會意,遂毫不遲疑地攜劍朝園中飛去。
有了無陵的加入,郁霄立馬輕鬆多了,那名刺客黑眸一縮,心中微微生起了一絲警覺,欲脫圍遁去。
無陵似乎覺察到了他的逃意,奮力提劍刺去,刺客一聲痛呼,隨即他退步拋出一把毒粉,施展輕功朝外飛去,眾人為免中毒,本能地往後退躲。
等大家回過神來時,已不見刺客身影。裴氏、沐簫和以及眾武林人士心下大感不妙,如果讓刺客逃走,那真是嫌疑大了,今上怪罪下來,大家都逃脫不了責任。
裴芾立馬帶人分幾路前後追尋,他忖度著剛剛已經在外圍佈兵,相信刺客一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然而,他顯然低估了刺客的能力。
半個時辰過去後,裴巖、沐簫和等人坐在山澗居的廳中等候消息,眾人一時都沉默不言。
一會後,只見氣急敗壞的裴芾疾步進來,歎了一口氣,一臉沉重道:「刺客逃了,而且逃得無影無蹤!」
裴巖等人聞言,立馬站起,一時驚駭地說不出話來,九皇子重傷,而刺客卻逃走了,這下可如何是好,一時大家神色各憂,心下各自揣測。
比起其他人神色忡忡,謝廷林倒顯得冷靜許多,他沉思了半會道:「如果府外的侍衛都未發現刺客的行跡,那麼這名刺客應該還混在府中。」
他朝著裴巖和裴芾拱手道:「太傅、裴內史,殿下遇刺是大事,必須要找出兇手,不然在座各位都心下難安啊!」
沐簫和神色一動,他瞅向無陵,隨意問道:「無陵,刺客傷在何處?」
「右臂。」無陵應道。
簫和問完卻不做聲,而廳中之人均明白他的意思。
裴巖微微點了點頭,理了理衣裳道:「裴芾,從現在開始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離府,你著人在府內仔細尋找傷了右臂的人。」
「是!」裴芾二話不說,再次闊步而出。
這時銘歡跑出來道:「太傅,殿下醒了,讓您進去呢。」
裴巖心下一喜,連忙起身,然而下一瞬他又擔憂起來,蕭墨琤可是個嬌生慣養的皇子,該怎麼跟他交待呢?
沐簫和抬頭微微看了一眼裴巖,將他的憂慮收在眼底,輕聲道:「太傅,殿下雖愛玩鬧卻也不是糊塗之人,咱們還是趕緊去看看他吧……」
裴巖苦笑一聲,點點頭,遂帶著眾人一道進了裡屋。